卷二 少年游 第二百五十八章 道正司地慶觀

自從前幾日的堂辯之後,游離便一直安心待在道正司內研習剪紙成兵符。

現如今,他已經掌握了木、土兩種屬性的剪紙成兵符,且都是八品符。

木行剪紙成兵符已經在實戰之中驗證過了,可以與凝丹期修士(雖然壓境偽裝的)周旋一二,而能不被第一時間發現,頗為實用,實在是居家避禍、旅行逃命的必備良符。

至于土行剪紙成兵符,理論上要比木屬性版的更加實用。畢竟除去一些極端情況,修士之間的斗法,大都是在地面上進行的,如此一來,土行符遁術就大有用武之地。

在心中推演數遍,確認無誤後,游離準備找個地方去試一下效果。然而城內不得隨意斗法,要嘗試就得出一趟城,奈何他現在是「戴罪」在身,沒辦法隨意走動。想來想去,還是得去找一趟副道正宋修。

于是,出得西廂房客院的圓洞門,迎面卻撞見了有陣子沒見的姬居。

寒暄一番,游離問道︰「道長,看你形色匆匆的,是有什麼急事嗎?找人?道正司我還算熟悉,可以幫你。」

姬居得了劉在的關照,城南踇隅河邊發生的事不得向游離提起,所以也不多話,只是笑眯眯道︰「道心小友有心了,貧道趕著去閉關沖階,就不勞煩你了。你該干嘛就干嘛去吧。」

言畢,也不待游離接話,就徑自往院內而去。

游離搖頭竊笑道︰「老賭鬼居然不再想著翻回賭本,倒知道忙正事了,也是難得。」

隨後,只身來到前院道正司點卯辦公的院子,正好遇到那位姓譚的知客,遠遠打個稽首。

譚知客是個年紀在四十五歲上下的中年漢子,因無修行天賦,只是個持牒念經、負責接待訪客的俗道。是以,面對游離這樣入了修行的修士,表現得頗為恭敬,笑著招呼道︰「無量壽福!道心道長,你要找誰?」

游離道︰「譚知客有禮。我找一下宋副道正,不知他可有空?」

「副道正大人正與監院師叔談事情,道長若無急事,可隨貧道在知客堂稍候。」

「也好,有勞。」

「道長客氣了,且隨貧道來。」

之後,游離便跟隨譚知客進了知客堂,由其作陪,喝茶聊天。

「對了,譚知客,不知監院一職,在道正司內是何地位?小道乃子孫廟出身,對于十方叢林各廟觀的情況,了解得還不多。」游離問道。

「在道門十方叢林中,廟與廟之間是不一樣的,有著嚴格的等級之分。最高一級的道廟,便是道錄院所在的天慶宮,總攝天下十方叢林事;次一級便是各路的地慶觀,這一級的情況比較特殊,一般不單獨設觀,而是由各路首州的道正司地慶觀兼任,比如咱們安西州道正司,就掌管著安西路七州之地的十方叢林各廟觀,比其余六州的地慶觀高半級;再次便是縣一級道會司所在的人慶廟,主管本縣內的各個道廟。」

譚知客耐心解釋道︰「根據道廟規模的不同,又會分設不同的執事。一個香火旺盛、職能齊全的道廟,通常設有方丈、監院,以及其下的‘三都五主十八頭’等執事。其中,方丈是一間廟觀的門面,並不管具體事務,只專心傳道,通常由上一級宮觀派遣。至于監院,便是一間道廟的總管家,下面的三都、五主、十八頭,都歸監院管理。」

游離听了半天,終于加深了對十方叢林管理體系的了解。于是問道︰「那麼,咱們道正司地慶觀,與前院的城隍廟又是什麼關系?」

「嚴格說來,城隍廟應是咱地慶觀的一部分,廟內的廟祝、試經道童等奉神執事,都是從地慶觀挑選出來的。之所以對百姓宣稱是城隍廟,而不是地慶觀,一則是因為城隍爺負責一城百姓的生死安危與禍福,應當被推出來讓老百姓崇信;二則是為了淡化道正司的存在感,不與城隍爺搶風頭。」譚知客說道。

「原來如此。」游離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舊例,大隨各州都建有地慶觀,各縣則建人慶廟,與京城的天慶宮相對,形成‘天地人’三觀體系。比如咱們安西州道正司,與全國其他各州的道正司一樣,都在本州的地慶觀內辦公。因此便有了道正、副道正兩位入了修行的高功,就不再另設方丈一職,只由監院負責觀內日常的俗務。」

譚知客說得意猶未盡,又加了一句︰「對了,本觀的監院大人姓姚,法名莫溪,與你們聖山縣踇隅觀的莫河方丈,乃是師兄弟。」

「這樣啊,小道還是第一次听說。」游離感覺又增加了一個冷知識。

二人正說話間,便見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道士走了進來。

譚知客見狀,連忙起身道︰「見過姚師叔。」

莫溪點點頭,沖游離笑道︰「道心道長是吧?副道正請你入內一敘。」

游離起身施禮,道聲謝,出得知客堂,徑直進了宋修的房間。

莫溪站在知客堂門口,捋須道︰「年輕有為啊。老譚,你說咱倆成天忙東忙西的,為什麼就沒有修行的天賦呢?」

譚知客道︰「師叔您已經在清虛觀擔任都講一職十多年,又調來咱地慶觀數年,一向勤勉有加,相信兩位道正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按照慣例,咱們這些沒有修行根骨的俗道,只要擔任三都(都管、都講、都廚)以上執事滿二十年,便可獲得一次矯正根骨的機會,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明年了吧?」

莫溪苦笑道︰「當年我也是自信滿滿,沒想到被現實打擊得夠嗆,現在終于要熬到頭了,能不能修行延壽還不知道,一頭黑發卻已經熬成了華發啊。」

「是啊!」譚知客也由衷感慨道,「修行,修行,終究是那些受天地氣運所鐘的天才們的事,對咱們這樣的凡人來說,還是太奢侈了一些。師佷在此先恭喜師叔馬到功成了。」

「借你吉言。」莫溪嘴上的笑意徹底蕩漾開來。

卻說游離進了宋修的公房,打個稽首後,便坐了下來。

「道心小友,找我何事?」宋修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自由出入安西城?」

「果然是為這個啊。法司那邊還未撤案,而且特地通函告知于我,要求代為看管住你呢。」

「那陽玄和南木呢?他們找到人沒?你說要審就早點審嘛,老這麼拖著,我豈不是一輩子都出不了城了?」游離抱怨道。

「稍安勿躁。今日兩國正在舉行最後一次談判,等結束後,我們也會發動人去找。」宋修寬解道。

「今日又和談了?大桓磨嘰到現在,看來是雙方的高層已經達成默契了?」游離好奇道。

「應該是這樣的。」宋修笑道,「剛剛遇到靈幽派的姬居道長了吧?他幫助我司收攏孤魂野鬼,舉辦數場煉度法會,看樣子是有大功德加身了,竟然有一絲晉階突破的明悟,當真是讓人艷羨。」

得知自己還是不能離開道正司大門,游離全無聊天的興致,應付了幾句後,便回客院去了。

不多久,房門再響,進來的卻是韋量。

宋修見狀,連忙起身施禮,「見過道正大人。」

韋量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忙,自己則在客位坐下了。

「剛剛那真玄派小道士,干嘛來了?」他問道。

「哦,他啊。來問什麼時候能有恢復自由身的。法司也是的,那場刺殺明顯另有隱情,卻因為李知州受了重傷,不分青紅皂白地拿人了。」宋修說道。

「你認為法司的做法沒有道理?」韋量反問道。

宋修聞言,感覺到頂頭上司話里有話,抬起頭來,疑惑道︰「道正的意思是……」

韋量平靜道︰「呵呵。王庭之此人雖然囂張跋扈,卻不是沒腦子的。相反,此人城府頗深。他千方百計為難那小道士,表面看是要趁機向呂黨陣營的邢陽生發難,其實還有更深層次的用意。」

「更深層的用意?」宋修放下手中的毛筆,思索片刻,試問道,「難道是修行界有勢力介入了?」

韋量冷笑一聲,提醒道︰「王庭之是李自牧的連襟,李自牧是孔德仁的得意門生。孔德仁是倡導儒家正統文脈的代表人物,同時還是至聖先師一百五十三代傳人。」

「濟州孔氏,當代衍聖公孔德清為家主,是孔德仁的長兄。」宋修得了提示,繼續分析道,「濟州地處木鐸山之陽、沙河之濱。木鐸山,木鐸山……我記得沒錯的話,木鐸山好像是太清山脈的北部的余脈吧?」

韋量捋須點頭,不無贊賞之意道︰「終于抓住這個脈絡了啊。」

宋修笑了,旋又不解道︰「太清宮與孔氏交好,這在修行界是公開的秘密。他們真的敢這麼公然地介入朝廷局勢?真當咱們大隨是歷史那些積貧積弱的世俗朝廷呢?」

韋量並未接話,而是冷不丁地問了一個問題︰「宋師弟,拋開其他不論,呂安要推動解除朝官修行的禁令,你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當然是不贊同了!」宋修不假思索道,只是話說了一半,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是覺得一旦允許朝官也能修行,估計都要埋頭去修煉了,誰還有心思去處理政務!而且,京官再加各路、州的地方官,人數少說也有大幾百人,這麼龐大的人群,幾乎不輸一個中型的一等門派了,哪兒供養得起?」

「你能想到這些,修行界的那些人精哪里會想不到?」韋量笑道,「所以說,呂安此人雖有抱負,卻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山上山下的利益盤根錯節,有些變革是好的,但步子邁得太大了,搞不好會動搖國本。」

宋修听得嚴肅起來。

韋量見狀,笑道︰「沒必要緊張。跟你說這些,主要是想提醒你,真玄派那個小道士的事,你盡量少摻和。這背後的算計和博弈,你我連嘴都插不上,更別提插手了。」

宋修天人交戰一番,鄭重抱拳道︰「多謝韋師兄提點,修銘感五內。」

韋量擺擺手,囑咐道︰「姚監院明年就達到正骨的標準了,按咱們道正司的慣例,現在可以出具相關的資料,準備年底上報京城,申請正骨丹吧。」

宋修應諾。

臨去前,韋量又想起來一事,說道︰「對了,兩國和談差不多結束了。城內的安防非但不能松懈,還要進一步加強。如果人手實在不夠,就在聘請本路其他一些子孫廟的修士。至于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

宋修笑道︰「我明白的,仙盟大會就剩不到一個月就要舉辦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