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的山洞之內,那道堵在洞口的黑影並未答話,直接一步跨出,右手臨空虛斬,帶出一股無聲的大恐怖,徑往桓的脖子而去。
桓剛剛遭受神魂重創,身體的反應能力直線下降,眼見對方在這麼短的距離內,一上手就是凌厲無比的殺招,心中大恨。
就在他絕望地閉上眼楮,作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那黑影卻絲毫沒有大意的跡象,旋即伸出左手,寬袖之中隨即飛射出一道細長的黑影,速度之快,連空氣都被震蕩出一連串的顫鳴。
桓耳中听得分明,忍不住破口罵道︰
「姓秦的,要不要這麼趕盡殺絕!如此陰毒,難怪翟碧青那婆娘一向不服你!」
秦復享絲毫不為所動,在補上那記弩箭後,便在半途停住身形。
桓哀嚎一聲,心如死灰一般,一動不動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就在第一擊即將斬中他的脖子時,桓突然暴起,厚實的大袖鼓蕩不已,從中飛出一面白色的盾牌,驟然放大,及時攔下了那恐怖的一擊。
兩相撞擊之後,盾牌表面只裂開了一條細長的縫隙,竟是硬生生抗下了這一招。
不遠處的秦復享見狀,面無表情道︰「異獸白甲龜的背甲?就知道一擊要不了你命。」
話音未落,緊隨而至的弩箭,瞬間穿透那面由白甲龜的背甲制成的盾牌,直奔其心髒部位而去。
桓見狀,心中淒苦,這才意識到對方的第一擊只是誘敵之計,這支弩箭才是真正的後手,而且瞄準的正是他的心髒!
這點充分說明,秦復享是有備而來!他顯然很清楚,桓的核心竅穴並不在泥丸竅,而是心竅!
「當真是不給活路啊!」
桓心中大恨,他堂堂一名金丹期修士,能修行到「人仙」境界,可不是心性脆弱之輩,此時面臨絕境,反而愈發冷靜——實在不行,完全可以拼掉一身修為不要,在最後關頭舍棄肉身,等到逃出生天之後,轉頭去修煉那人提供的功法!
就在桓打定主意之際,洞穴之內異象陡生,只見那弩箭的飛行線路上,突然冒出了一根長鞭,臨空一卷,試圖控制住那支弩箭。
不過,那弩箭卻似有著獨立意識一般,竟然一扭身,躲過了長鞭的攔阻,急掠入桓的胸膛之中。
然而,那憑空出現的長鞭看似沒有一舉建功,卻逼迫得弩箭改變行進路線,最終只是貫穿了桓的右胸,未能重創偏靠左胸的心竅。
桓被那勁道十足的弩箭帶飛,狠狠撞在了後面的石壁之上,留下了斑斑血跡。摔倒地上後,喉嚨一熱,噴出一大口鮮血。
此時的他,臉色煞白,受傷不輕。盡管如此,依舊難掩喜色。注定死無葬身之地的解決,卻峰回路轉,死里逃生,相比之下,哪怕是受了這種程度的重傷,也是值得慶幸的了。
桓咳嗽了一陣後,對著那長鞭感激道︰
「多……謝……咳咳……地巫大……人出手……」
話音剛落,那長鞭一甩,在漆黑的洞穴之內甩出了一道明晃晃的火光,徑直打向秦復享。
秦復享右手一甩,身前出現了一柄兩尺長的飛劍,狠狠斬向長鞭。
與此同時,桓身下冒出又一根長鞭,卷住他的腰身,徑直往地下一扯,竟是要連人帶箭,一起拉往地下!
秦復享在對付那根佯攻的長鞭的同時,神識一直停留在桓身上。在感應到他向地下逃遁時,左手掐出一個劍訣,口叱一聲「敕」。
原本已經有大半個身子沒入地下的桓,立即發出一聲慘叫,胸口立即炸裂開來。
只是,那慘叫聲和肉身炸裂的聲音,才剛剛發出一小段,就被急速收縮的長鞭扯入了地底,給硬生生打斷了,听起來了格外人。
作為始作俑者的秦復享,一臉淡定,隨即一劍斬斷了長鞭,便任由剩下的半截長鞭遁入地底,再未有進一步的行動。
這之後,只見眉眼極其疏朗清闊的他,大手一招,將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長鞭攝到身前,運于雙目,仔細瞧了片刻,自言自語道︰
「山鬼藤,遁地術,以及所謂的‘地巫’稱號,看來蕭統果然在安西城內活動。」
言畢,在桓消失的地方蹲下,收集了足足一小瓶血跡,這才走到洞口,掐訣施法,將飛懸在半空的飛劍放大了兩倍,踩在其上,御空飛去。
片刻後,他越過青山,來到山南腰的樹林間,翩然落地。
身穿著夜行服的劉在,早已等候多時。見狀,趕緊迎了上去。
「秦前輩,如何了?」
「被你猜中了,蕭統果然就在附近。那鬼鬼祟祟的老家伙,現身時機掌握得很精準。我只來得及重創桓,卻沒能留住人——遁地術果然是防不勝防。」
劉在聞言,也沒覺得有多可惜,抱拳道︰
「金丹期的修士,哪有那麼容易斬殺?這次能重創那桓,也是咱們以有心算無心,才取得這麼重大的成果。前輩可是居功至偉啊。」
秦復享笑了笑,對這麼生硬的馬屁顯得不甚在意,淡淡說道︰
「桓雖然被救走了,但我最後那一下,肯定波及了他的心竅,沒個三五十年,是不可能恢復了。」
劉在見狀,有些悻悻然,本想再順口拍兩句,但一見對方那油鹽不進的架勢,只得訕訕道︰
「多謝前輩出手,接下來,還請先行回房歇息。」
秦復享笑道︰「這就完了?那蕭統萬一殺回來了,怎麼辦?」
「無妨,他要敢回來,我們就敢留人!只是,到時就少不得還需請前輩出手一次了。」
秦復享沒好氣地微微搖頭,不再答話。
沒有回答,就算是默認了。劉在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後催動手中的替身符,輕輕打到秦復享身上。
隨後,金光一閃,秦復享便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了一號的身影。
游離站住適應了片刻,再定楮一看,發現自己回到了原先所在地,師兄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師兄,那人……」
「雖然給跑了,但受傷不輕。」
游離略略安心,再看旁邊,發現自家兄長游大山正坐在樹墩上,閉目運功。
「放心吧。他只是凡人,那桓不敢使用真正的寄生手段,否則就會沾染天道因果,對他這樣的金丹修士而言,是非常不劃算的。被我抽離出桓的神識後,他的魂魄出現了短暫的不穩定,這是正常現象。我傳授了一道本門的煉心口訣給他,幫助穩固魂魄。」
游離心中大定,忍不住以心神傳音問道︰「可這麼做,不違規嗎?」
劉在笑道︰「你忘了師父要將掌律一職交給師兄了?他既然是你哥,便算是嫡傳親屬,傳授一些簡單的修行口訣,不算違規。」
游離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得感激地打個稽首,然後便安安靜靜地守在游大山左近。
劉在看著終于團聚的師兄弟二人,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覆毛皮囊。
剛剛他將游離與秦復享替換位置時,游離出現的瞬間,手中的皮囊便出現了躁動反應。
此時的劉在,心情頗為復雜。
那桓的神識寄生之術,頗有幾分獨到之處。分裂出來的神魂,在短時間內可與本體實現通感和記憶共享。不過,分裂出的神魂一旦月兌離本體時間過長,與宿主魂魄的融合進一步加深,就會漸漸誕生自我意識,出現月兌離本體的傾向。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桓出于謹慎,只是分出一縷神識,藏身在游大山的魂魄識海之內,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寄生。因而,這縷神識只與本體有著微弱的感知,並不能實現通感。
盡管在遭遇鎖神術後,桓通過神識感應,分出了一般神魂過來,卻被等在暗中的劉在及時控制住,再沒能返回本體。
失去了一般神魂的桓,哪怕神魂強度異于常人,依舊很難承受負面影響。雖然不至于因此變成白痴,至少也會出現失憶癥等嚴重精神疾病,短期內是沒有恢復可能的。
如此一來,就算他還記得游離和游大山與那件珍寶有因果聯系,由于神經錯亂的緣故,薩烏教高層也不見得會輕易采信,至少也要進行一番查證。
這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數年中,這倆兄弟便需要一定程度的保護了。
劉在暗嘆一聲,頓生自責之心。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珍寶到手,在交差之前,很有必要搞清楚它與小師弟的因果聯系。」
想罷,他以心神傳音囑咐游離趕緊喚來青梟,自己則取出一個樣式奇特的鳥形的口哨,鼓足真,用力一吹。頓時,有一圈圈肉眼難以察覺的漣漪擴散開去。
三長一短的鳥鳴聲蕩漾出去後,劉在便收起口哨。然後招手攝起趺坐中的游大山,將其輕輕轉移到青梟背上,自己也一躍而上。
早已等在上面的游離,輕輕一拍鳥背,青梟振翅而起,往河谷東側飛去。
青梟掠過河谷上空時,游離感知到下方的「靈幽三鬼」,正與薩烏教的風神使和地行靈者斗得不可開交。
等到哨聲在傳到此處時,三鬼立即會意,紛紛棄了敵人不顧,在大鬼姬居的掩護下,直接撤退。
游離見狀,回頭看了一眼師兄。
劉在微微一笑,送來一個「你懂的」眼神。
難怪!游離終于搞明白了事情原委。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那晚自己明明被那二鬼姬質給綁了,那三人卻在一夜之後態度大變,讓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一點都不好玩的夢。
看來師兄在暗中沒少活動啊,竟然能讓「靈幽三鬼」暗中保護自己?
「拳頭硬,才是真理啊。」
游離由衷感嘆了一句,指揮青梟稍稍提速,徑往安西城飛去。
就在這時,河谷南側山脈之中,突然飛來一道寒光,徑直斬向青梟的月復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