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寶印認主 第二十一章 這就成精了?

「這兩句話倒是有點意思,不過我怎麼不知道出處?難道是你自己想的?」璇玉子頗為驚奇。

「我可不愛念書。是那天道心喝了點酒,信口吟了這兩句。我覺得不錯,就記下了。」

璇玉子听得奇怪,這小子居然能吟詩作賦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你用他的詩句來考他?」

翟弼清嘿嘿一笑︰「我這符墨中摻了一點沙狐血,您懂的。」

璇玉子一听,表情精彩萬分,「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卻也一肚子壞水。」

沙狐棲息在西域沙漠中,據說擁有上古九尾狐血脈,算是比普通妖獸更少見的準異獸種。成年沙狐血液會變成淡金色,可以自行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緩慢提純自身血脈,因此是制作符墨的珍貴材料。

三株杏樹,正好位于震、離、兌三個八卦方位,成「品」字型分布。翟弼清以位于震、兌位的兩株樹干為符紙,用摻入沙狐血的符墨寫下游離熟悉的兩句話,故意留下離位的那株,使得作為陣眼的三株杏樹,成為一個不著痕跡的小困陣。

只要游離手癢,要在第三株杏樹上補上兩句,一旦入局,要面臨的便是鬼打牆一般燈下黑的局面。

雖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然而璇玉子心中想的卻是另一種情形。

「小胖子怕是不知道,這種程度的符陣,哪怕因為使用了上等符墨而變得更加隱蔽,卻幾乎不可能瞞得住心齋境的神識的。不過,年輕人之間切磋道法,本也是對修行大有裨益的一件事,我就不點破,掃他們的興了。」

這麼想著,璇玉子便返回煉丹房,繼續查漏補缺去了。

翟弼清卻不明所以,洋洋自得地取下竹篋,開始檢點家當。

近兩個月的折騰,身上用于布陣的木偶人,以及一把連弩損毀不小,眼下正好閑來無事,便動手修補。

一旬過後,指玄觀因為多出一個人而增加的熱鬧氣氛,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這日,眾人重在做早課,游離突然現身在講經殿後。

林琴眼見兒子神色稍顯疲憊,便有些擔心,走上前去噓寒問暖。

璇玉子放下手中的《玄元救苦經》,招呼道︰「過來坐吧。」

游離跟父母說了兩句話,見到翟弼清時,倒也未表現得如何詫異,打過招呼,便在師父對面坐下了。

見他腳步輕虛,氣息不穩,顯然是剛剛突破、心神不定導致,璇玉子便寬解道︰「督脈一通,上下丹田之間便算搭起了一座過江橋。你現在只是搬運手法不純熟,還不能完全收束住精氣自下而上的運轉,導致上丹田常為精氣倒灌,過陣子就好了。」

上丹田,正是泥丸竅的別稱。

游離點點頭,看著翟弼清,神色有些古怪。

翟弼清被盯得有些心虛,便想岔開話題︰「恭喜恭喜,上次見你時才不過開一竅,現如今都快趕上我了,還真是神速。」

游離听得直想翻白眼,你不過是比我多開一竅,早了一步晉階築基初期而已,說話這麼飄的?

璇玉子也听得心里直樂——在場之人中,只有他最清楚情況。自己雖然在靖室內設下了禁制,但翟小胖在憋壞時,游離早出關了。前院的這點動靜,肯定瞞不過他的神識。

游離之所以沒有立即到前院來,是因為忙著……拉肚子去了。

閉關多日,加上為了盡快鑿通三處竅穴,游離連續服用了幾乎整整一瓶洗經伐髓丹!

體內各處的經脈竅穴均得到了不同程度地重塑,身體難免要排毒,少部分油污是通過體表排出的,然而更多的則是通過髒腑的加速運轉,集結在了排泄系統中,直接導致游離腸胃不耐受,谷道之內直似長洪決堤,滾滾欲瀉。

于是,游離出關後的第一件要事,便是捂著肚子急匆匆沖進圊房,足足蹲了一個時辰。

至于究竟拉了幾回,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反正出來時,人已變成了軟腳蝦。然後又去沖澡除味兒。也不知道搓過幾遍身子,最後才發現用去了整整一大罐澡豆粉,以至于現在整個講經殿中都彌漫著濃濃的香料味。

璇玉子畢竟是得道高修,此刻還勉強能保持鎮定,繼續若無其事地誦經授課,其他人可就沒這麼淡定了。尤其是翟弼清,不時偷偷拿余光斜覷過去,看得游離心里大為光火。

「好你‘個人畜無害翟弼清’,看我怎麼收拾你。」

游離拿定主意,一做完早課,便主動在前院中的杏樹下坐定。

翟弼清不明就里,果然屁顛屁顛跟了過來,嘴里還不時問︰「道心老弟,你這澡豆粉哪里買的?味道還真挺香。」

游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伸出手,朝他勾勾手指。

翟弼清有些模不著頭腦,疑惑地看著他。

「借筆一用。」

翟弼清聞言,精神一振,很慷慨地掏出那支品質不俗的黃色符筆,大方道︰「老哥在兩棵杏樹上題了你上次吟誦的兩句詩,但還不知道其他兩句,要不你給補上?」

游離假裝順著他的手指,看向杏樹,皮笑肉不笑道︰「符墨伺候。」

翟弼清自佩囊中取出一方黑色硯台,以及一塊上好的朱砂墨,主動為他研墨。

游離蘸滿朱墨,想都沒想,就在那副對聯也似的兩句話末尾,又各補了「劭」「蔭」二字,變成「清風不孤劭,嘉樹有余蔭」。

這還沒完,只見他又在第三株杏樹上,徑直添了一行橫批︰「道在我心。」隨後,又用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心字印,鄭重地蓋上了上去。

隨後,那三株杏樹原本光潔溜溜的枝丫上,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芽吐綠,爆蕊開花。

至于這處陣眼的氣機,更不消說,已由翟弼清所造成的順向流轉,直接變為逆向運轉,可謂氣象一新。

做完這些,游離似乎還不甚滿意。剛要再添兩筆,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哞——」

還是璇玉子反應快,提醒道︰「外面是你們家的那頭小牛犢子?」

游明達一听,趕緊跑去開門,果然看到門外站著一頭四肢健碩的大黑牛。

那黑牛見到游明達,竟流出兩行清淚,然後很乖巧地低頭舌忝舐游明達的手。

「是咱家的牛犢,當初他爹被人抓走,它就嚇跑了。幾個月沒見,都長這麼大了。這大冬天的,也虧得它獨自在野外晃蕩,不但活下來了,還長這麼大。」

林琴喜滋滋感嘆著,正要招呼游離過來,那黑牛卻似通了人性一般,自行走到游離身邊,很親昵地繞他一圈,然後就低頭去蹭他的手。

就在眾人注意力都放在黑牛身上時,杏樹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眾人循聲望去,卻發現翟弼清在杏樹中間團團亂轉,跟鬼打牆似的,不住地往杏樹上撞去。

不過,翟弼清人雖被困住了,腦子卻很清醒,立即告饒道︰「好兄弟,快饒了我吧。我知錯了。」

游離一招手,那不知何時蓋在翟弼清腦門上的印文立即飛了回來,剛要回到游離袖中時,那顯然還沒搞清狀況的大黑牛,突然撒著歡尥起了蹶子。

于是那個紅色的「心」字印文,就這樣出人意料地印在了高高撅起的牛上。

接著,那黑牛仿佛被滾燙的烙鐵戳了一般,一蹦老高,痛得亂嚷嚷。然後不管不顧地坐到地上,扭著蹭地降火。

游離暗中施法,想要召回那印文,卻發現沒有作用。

正詫異間,差點屎尿橫流的大黑牛突然安靜下來,眼淚汪汪地看著游離,然後匍匐子,「哞哞」叫了兩聲。

游明達夫婦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在場的另三個人,皆是一臉震驚。

因為這三個有修為在身的人,同時感受到了大黑牛傳遞出的清晰意念。

翟弼清以手扶額,仿佛真見了鬼一樣,喃喃道︰「這就……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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