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菱看了眼展飛鵬，淡淡地說道︰「‘光影’二字，僅從字面意思其實很好理解，幾乎直指影詩等影族，而其後的‘興衰’卻沒有那麼好解釋了，每一種猜測都有可能發生，卻又都未必正確。」
展飛鵬點了點頭，語氣無奈地說道︰「這就是困擾我的地方了。」
江采菱卻是沒有理會張飛鵬的反應，自顧自地伸出一根手指，繼續道︰「如果順著影族這條線索分析的話，這句話當中提到的‘興衰’只會有兩種可能。
其一，影族將成為影響人族興衰的關鍵，也就是說接納影族可能會給人族帶來繁盛，但也可能會是招致衰敗的原因。」
「」
展飛鵬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江采菱的下文。
「其二，這里的興衰僅僅指影族自身，只不過因為對方已經跟人族結成聯盟了的關系，所以會或多或少也會給人族帶來一定的影響。」
展飛鵬想了想，回道︰「說實話，我之所以刻意避開影族眾人，只是因為不想看到對方得知了這句天啟後，給人族跟影族之間剛結下的同盟帶來意料之外的變數罷了。
但要是說現在的影族有顛覆人族的想法，我反而是不信的，畢竟人族當中可沒有各自為政的‘十王’，所以就算影族想要故技重施，也不可能在人族當中掀起跟前一次相同的內亂的。」
江采菱听完展飛鵬的話，並沒有露出絲毫被反駁後的不滿之色，而是收起手指，語氣平靜地說道︰「既然影族沒有在人族當中掀起內亂的實力，那麼決定人族興衰的就不只是單純的力量了，更有可能是人族對待影族的態度。」
「嗯？」
展飛鵬一愣，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江采菱注視著展飛鵬的雙眼，說道︰「風族、修羅族、影族，甚至是妖族，如今的人族聯軍早已經不是靠著各個人類宗門東拼西湊出來的空架子了，但內部的局勢卻也比先前變得復雜了千倍。」
「正所謂物傷其類，影族掀起天族內亂，可以說是為人族立下了大功，意義更是不在妖族的投靠之下。
而這樣的功勞，顯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如果你不能給予對方相應的回報，只怕天族覆滅之日，就是這個聯盟分崩離析之時了。
聯盟破裂的結果就是，人族再次回歸到一開始半死不活的狀態，就連現在的實力也會直接減弱大半，甚至還可能招致其他種族的聯手反噬！」
展飛鵬皺了皺眉，語氣為難地回道︰「若僅僅只是資源上的待遇還好說，但要想在短時間內消除各族與人族之間的隔閡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啊！
人族與妖族就不說了，單是風族跟影族也並非一開始就站在人族聯軍這邊的，這難免也讓人族內部產生了一些不滿的聲音。
更何況影族先前與天族結盟時，曾親手覆滅了整個青霄天，人族又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意見呢？」
江采菱聞言，嘴角逐漸浮現出了一絲微笑︰「果然，這才是你找我商量的真實目的吧？」
接著，不等展飛鵬回答，江采菱又將視線移到門外的月光上，語氣淡然地說道，「你雖然不是師那個人的弟子，但是也曾經受過不少指點，又怎麼可能還需要我的建議呢？
如果說智謀也有傳承的話，那麼我就是站在光明下的繼承者，而你則是藏在暗處的那一個，正是契合了天啟中的‘光影’二字啊！」
展飛鵬見自己的算計已然被識破了，這才緩緩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望著江采菱說道︰「在那個人的傳承面前，你確實是站在光明中的那一個，但我身為人族聯軍的主帥，反而成了那個在必須在眾人面前保持光輝形象的人。
光影定興衰，唯有同時有光明與陰影兩面存在，才能讓人族獲得這場與天族之戰的勝利，並且變得更為強大，這就是我對這句話的解讀。」
展飛鵬說著，又朝江采菱投去了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仙道盟當初之所以能成為人族共主，固然有聞滄瀾這個‘天下第一人’的功勞，但究其原因，真正的功臣其實是聞滄月才對。
我準備效仿聞滄瀾，將靈墟天帶到全新的高度，但是還缺少一個類似聞滄月那樣的副盟主，而你就正好合適。」
「你不是聞滄瀾，而我也不是聞滄月。」
江采菱聞言，回過頭道，「再說，你真的放心我當這個副盟主麼？」
「哈！」
展飛鵬不在意地笑道，「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確實不放心讓你成為副盟主，但是在那名神秘人出現後，我們就已經有彼此信任的基礎了。」
說到這里，展飛鵬忽然收起嘴角的笑意，定定地望向了江采菱的雙眼。
「那個神秘人，應該就是師叔，對麼？」
靈墟天之前僅有葛辭與謝天生兩名前輩，而展飛鵬的師尊又是前掌門葛辭，那麼他口中的「師叔」就只有一個人了！
「嗯？」
江采菱瞳孔一震，語氣清冷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說罷，江采菱又緩緩握緊了藏在衣袖當中的雙手，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跡象。
「」
展飛鵬沒有任何回應，反倒是突然愣了一下，眼中也不禁閃過了一絲夾雜著回憶、迷茫、釋然等情緒的復雜神情。
「你詐我？」
江采菱見狀，哪里還不知道自己這是被展飛鵬算計了，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氣，並作勢抬起了右手。
然而，展飛鵬此時已經回過了神，並且搶先一步開口道︰「謝天生已經死了。」
「什麼？」
江采菱像是沒有听清對方的話，原本暗自凝聚的靈力頓時一滯。
展飛鵬直視著江采菱的雙眼，語氣認真地重復道︰「我說，謝天生早就在與聞滄瀾一戰後被我親手殺掉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師叔的安危。」
「」
江采菱沉默了片刻，緩緩放下手掌，問道︰「你真的這麼認為？」
「我並沒有欺騙你的必要。」
展飛鵬回道，「因為對我而言，謝天生是謝天生，師叔是師叔，而那個名為‘謝天生’的人，早在雪雲峰之戰後就已經隨著師尊一起身亡了。」
江采菱微微皺了皺眉，問道︰「這就是你開出的條件麼？」
展飛鵬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隨即動作一頓，又微微點了點頭道︰「如果你堅持的話，也可以這麼認為。」
「呵！」
江采菱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步邁出大廳，來到了室外的月光下。
接著，江采菱任由頭頂的月光在自己面前投向一道陰影，拱手就朝面向大門的展飛鵬行了一禮。
「屬下江采菱，見過主帥。」
展飛鵬望著江采菱的動作，也是一臉鄭重地離開座位，並朝對方拱手回了一禮
第二天清晨，影詩應江采菱之約來到了人族聯軍議事的大廳當中。
而她剛一踏入大門，就發現現場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整個大廳內除了展飛鵬，完全沒有其他與會者，甚至就連派人給她傳話的江采菱都不在！
不過，影詩畢竟是一族族長，縱使已經察覺到了氣氛有異，還是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先朝展飛鵬行了一禮。
「影族影詩，見過主帥！」
展飛鵬卻也沒有理所當然地待在座位上接受影詩的參拜，而是先一步站起身，並主動來到影詩對面，一絲不苟地以晚輩的身份回禮道︰「影族長實在是太客氣了，不管是論輩分，還是影族這次為人族做出的貢獻，都該是晚輩先向你行禮才對。」
影詩望著面前熱情洋溢的展飛鵬，不僅沒有放下心中的擔憂，反而愈發警惕了起來，語氣恭敬地回道︰「主帥才是折煞我了，我輩修士歸根結底還是要靠實力論先後，我又怎麼敢以前輩自居呢？
至于你剛才提到的貢獻，不過是些許微末之功罷了，更加當不得主帥為此行禮了。」
「哈哈！影族立下的可不只是微末之功啊！」
展飛鵬笑了笑，望著影詩說道，「若非影族掀起的那場內亂，人族莫說是營造出如今的大好局勢，便是想要收復名劍州，恐怕也要經歷好一番周折，犧牲無數人命才能勉強達成目標。
如此功勞，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抹消掉的？」
影詩見展飛鵬只是不斷給自己歌功頌德，卻遲遲不進入正題，只好主動開口道︰「能得到主帥的肯定，影族的努力就已經不算白費了。
然而，主帥讓軍師單獨喚我前來，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
展飛鵬並沒有因為影詩略顯「失禮」的行為而露出絲毫不悅之色，而是先引著對方落座，然後才對著坐在下首的影詩說道︰「沒錯，我這次請影族長過來，確實不只是為了跟你閑聊，更重要的還是想問一下，影族想要什麼回報。」
影詩一愣︰「回報？」
展飛鵬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地回道︰「只要影族長開口，人族即便是傾盡所有，也絕對滿足影族的要求！」
「」
影詩剛回過神，卻又陷入了更長的沉默當中，過了片刻，終于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沖動，提出了自己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