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吉的眼中,青龍昂首仰天,咧開猙獰龍口,朝著虛空發出陣陣無聲的咆哮。
普通的修煉者們,根本就無法听到這種咆哮,唯有臻至「仙級」的絕世強者,才能夠察覺到無形的威懾。
那是居于生物鏈最頂端的生靈,對于低層次生物的統治。
這鱗蟲之長的青龍,角似鹿,頭似牛,眼似蝦,嘴似驢,月復似蛇,鱗似魚,足似鳳,須似人,耳似象,外形上就統合了世間諸多生物,身上的鮮明特征。
在某些神話傳說中,甚至是無數生靈的祖先,孕育了世間萬物最初始的源頭。
是以對于世間生靈有著先天性的壓制。
以孫策的身軀為媒介,青龍處于某種似虛非虛,似實非實,就連于吉都無法分辨的狀態。
于吉嘴角逸血,雙眸卻神光爆射,輕聲喃喃自語道,「這便是天道賜予人王的位格嗎?」
「真是難以想象的力量。」
這種奇特的力量,說它是真實不虛,但無法作用在普通百姓身上,是以才有「匹夫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的凜然唐雎。
然而如果就此說它是虛假之力,卻讓天下所有能夠修行到「仙級」的絕世強者,感到滿臉的羞慚。
因為無論是在漢朝以前,還是在漢朝以後,都有形形色色,屹立在修煉者巔峰的「仙級」強者們,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屈服在大小帝王的身前,博其一笑。
從東方朔到羅公遠,從袁天罡到張果老,從善無畏,金剛智到不空三藏,這些在歷史上留下偌大名頭的「神仙」,或者為了練心,或者為了滌塵,一窩蜂似湊到帝王的身前。
無論是為了戲耍帝王,還是為了給自己討個進身,在帝王面前的「仙人」,就仿佛優伶般獻藝。
龍氣修道兩相厭,強顏歡笑天作弄。
就連和于吉齊名的左慈,都迫于某種壓力,在戲耍奸雄曹操之後,只能飄然而去,無法親自對曹操動手。
于吉慘然一笑,鶴發童顏倏然變幻,化作雞皮疙瘩,枯竭發色寸寸斷落地面,身上氣息陡然跌落。
「九宮困龍陣」愈發神秘莫測,散發出讓人心悸的恐怖氣息,不斷沖擊孫策和他部下精兵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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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身在陸家府中,元神遁入虛空,時時刻刻關注著虎丘山發生的情況,看到這種跡象,神色大變。
徐庶等人的修為馬馬虎虎,哪里知道遠方的變故,看到左慈露出震驚不已的表情後,忍不住詢問道,「老仙長看到了什麼,可否告訴我等一聲?」
左慈獨目幽光閃爍,唏噓一聲道,「于吉老頭真是舍得,為了消除孫策身上龍氣的影響,竟然能夠狠心自斬一刀,從仙級重新跌回了混元如一境。」
徐庶,陸績陸遜師佷還在迷迷糊糊時,魏伯陽,鐘離權等人卻忍不住勃然變色。
和旁人不同,他們這些修道人,自然知道,能夠修煉到「仙級」,是一種何等讓人羨慕的成就。
可以說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卻依然有無數的修煉者,為之闖到頭破血流,乃是丟失性命。
偏偏已經達到了「仙級」境界的于吉,卻熟視無睹,自斬一刀,從一名「仙人」,重新化作一名凡人。
仙凡之別,何其巨大,難道于吉竟如此不知珍惜?
左慈目光掠過陸府中的眾人,自然知道他們心中的疑惑,沉吟片刻後解釋道,「一招錯,步步錯,這便是修道者最終的命運。」
「當年我和南華還有于吉三人,為了探尋仙級之上的境界,在終南山論道,提出各自的想法和理念。」
「南華落子張角,結果遭遇反噬,苟延殘喘;于吉傳道江南,想要奪取民心和龍氣,現在便是他的最終劫數。」
「這是天道對逆天者的懲戒!」
徐庶眨了眨眼,好奇道,「所以說,其實你們這些修行到‘仙級’的真正強者,並不應該插手人間政權的更替?」
左慈白了他一眼,並未作答,一旁的鐘離權哈哈大笑道,「小兄弟這句話總結的不錯。」
「照我說,修道者就該遠離紅塵,洗心滌志,否則如何能夠感應和接近天道?」
徐庶悶哼一聲,反駁道,「所有人當中,就你這個半途出家的老兵痞,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鐘離權對徐庶的諷刺,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拍打著肚皮道,「這才是天道的玄妙,連我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都能夠一朝感化,遠離紅塵,潛心修煉。」
「小伙子,我看你也可以的,不如就此跟著老漢,就此轉修,羽化成仙。」
陸績陸遜叔佷兩人靜悄悄挪動腳步,遠離了爭吵的雙方。
左慈擺了擺手,制止了徐庶和鐘離權兩人道,「元直說的沒錯,我等修煉到仙級的人物,已經和天道有難分難解的糾葛,時刻都在天道的關注下,戰戰兢兢。」
「而有龍氣附體的統治者,同樣亦是天道的某種顯象,所以如果雙方發生沖突的話,落在天道的眼中,就如同明晃晃的在天道的眼前打架一般。」
「最終對雙方都沒有半點的益處,說不定會就此引來天道的反感,降下災禍。」
「什麼?」徐庶一呆,驚呼道,「難道天道也像凡人一樣,擁有自己的意識不成?」
左慈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幽幽嘆息道,「你小子說的,天道怎麼會無識呢?」
「凡是修煉到大宗師境界的強者,都能夠模糊感應到,縹緲至上,廣闊無邊天道的存在。」
「到了仙級,更是能夠把自身的元神,和天道相互結合,對天道產生微弱影響。」
左慈說到這里,對著虛空伸手低喝一聲道,「電來!」
只听「哧啦」一聲,一道火光閃過,虛空中亮起驚人電光,如同銀蛇般蜿蜒游走,照亮了所有人的雙眸。
不說徐庶陸績陸遜三人,就連已經是「混元如一」境的魏伯陽,鐘離權兩人,望著虛空中細小如發絲般的電光,都覺得頭皮發麻,心中暗自警惕。
在魏伯陽和鐘離權兩人的靈覺中,一旦被這細小如發的電光擊中,就算是他們兩人,都要遭受重創。
而且可怕的電光來自虛空,和虛空相互結合,哪怕「混元如一」境的高手靈覺驚人,也無法真正預測到,這細微的閃電會從什麼地方莫名出現。
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說不定等他們剛剛生出感應,虛空閃現的電光,就已經劈中了他們的身軀。
魏伯陽和鐘離權互望一眼,均看到了對方某種躍躍欲試的神色,但最終還是強自壓下沖動。
哪怕現在依然還是白天,但閃電的耀眼光芒,卻異常醒目地印在眾人的心中,久久無法消去。
眾人看著這副驚人的畫面,只覺毛骨悚然。
一位臻至「仙級」的絕世強者,其擁有的神通,竟完全超越了普通修煉者的想象,已經並非簡簡單單的運用拳腳進行攻擊,而是神秘莫測的「仙術」神通。
閃電最終消融在虛空中,而眾人對于「仙級」強者的實力,亦有了一個鮮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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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山上,于吉元神高懸,感應到遠方虛空中的異常,忍不住發出一聲自嘲般的冷笑。
想來是左慈那家伙,又在故弄玄虛,哄騙或者故意戲耍,某些無知的權貴豪強。
他並非不知道左慈的志向和道路,卻覺得左慈如此無賴行徑,實在是有損所有「仙人」的形象。
看著沖入「九宮困龍陣」中的孫策部隊,于吉收起嘴角的苦笑,對宮崇吩咐道,「事已至此,你帶著諸位小師弟,速速離開,為我門下保存一份道統……」
宮崇搖了搖頭,伸手一指身旁的幾名臉上神色肅穆的道人,不答反問道,「師尊,你問問幾位師弟,可願意獨自離開?」
幾名道人齊齊搖頭,雖然一言不發,卻表達出了想要和于吉同甘共事的意願。
于吉輕咳一聲,嘴角血跡如絲,源源不斷滴落地面,望著已經沒入「九宮困龍陣」中的孫策麾下,苦笑道,「那麼你們就隨我一起,誅殺孫策罷了。」
「反正如果連老道我都身死道消了,你們也斗不過那五斗米道,最終都要融入他們的流派……」
這是他在運用元神,查看天機時,得到極其模糊的未來片段,本不該挑明,但已經到了這等地步,卻再也沒有絲毫估計,是以便直接在自己的徒弟面前闡明。
宮崇一驚,不敢置信道,「師尊你是說,那蝸居在漢中的五斗米道,會成為最終的贏家?」
「這怎麼可能?」
于吉聞言古怪一笑,嘲諷道,「他們張家能人輩出,倚靠朝廷,欺壓天下道門,把諸多流派各個擊破,有什麼不可能的?」
這話一出,剩余的幾個弟子都露出激憤神色。
于吉也不多話,抬腿邁步,向虎丘山下緩緩而行,邊走邊道,「且隨我來。」
「如果我能夠奪取孫策身上的龍氣,破境重生,那麼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可能。」
宮崇領著師弟們跟在于吉的身後,轟然應是。
如果連師尊都身亡了,那麼這太平道,無論是顯是隱,都會演變成消失在歷史洪流中的一粒塵埃。
宮崇想起師尊打發張寶離開時說過的話,連苟延殘喘的南華,同樣即將死去,不禁嘿然一笑。
留下一個不濟事的張寶,又有何意義?
倒不如和師尊一起,再造乾坤。
「九宮困龍陣」中殺意沖天,虛幻青龍的身影若隱若現,發出陣陣常人無法察覺的龍吟。
還有一個驚天動地般的凜然大喝聲。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