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為了留在長安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李治和武媚坐在一起低聲說話。

「陛下,最近山東士族頗為活躍。」

武媚的眼中多了些鄙夷之色,「關隴那些人得意時他們不吭聲,如今看著關隴勢弱,就迫不及待的出頭,臣妾沒看到半分擔當,看到的都是苟且。」

這話有些尖銳,李治淡淡的道︰「有好處總是要拿的,朕蟄伏數年,一步步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此消彼長,他們看到了機會……」

武媚看著他,「不能讓他們如意。」

關隴門閥的勢力在萎縮,李治剛想接收,山東士族的人就冒泡了。

「攔不住。」李治非常清楚山東士族的底蘊,「不過朕有些安排,要來,那就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此事為何沒和我說……

武媚看著李治,李治莞爾,「明日就知道了,在此之前,需要謹慎。」

這是一個善于偽裝的帝王,從登基開始的赧然,到現在的自信,不知他經歷了多少艱難。

會是誰呢?

武媚想了想。

現在能為皇帝辦事的心月復不少,但能上得台面的卻不多。

許敬宗是心月復,但老許做事有底線。

最好的便是李義府。

此人從投靠皇帝後,節操二字就徹底被遺忘了,只要能升官發財,臉也可以不要。

李義府……

武媚想到李義府最近向自己靠攏的事兒。

明日就看熱鬧。

……

李義府依舊在微笑著。

賈平安回到了自家的地方,衛無雙和蘇荷踫杯,喝了一杯淡酒,低聲道︰「夫君,那李義府還在笑。」

蘇荷癟嘴,「笑里藏刀的李貓,小人。夫君剛才應當大義凜然的呵斥他,讓他下不去台……」

「然後陛下也下不去台。」衛無雙皺眉,「你這樣的性子,以後會把兜兜教成什麼樣?」

兜兜正蹲在邊上,拿著一只筷子在戳啊戳。

那是什麼東西?

賈平安看了一眼,就過去勸道︰「兜兜,看看地龍多可憐,你戳它做什麼?」

天氣這般好,連蚯蚓都出來湊熱鬧。這不,一條肥碩的蚯蚓正在地面緩緩爬,兜兜就拿筷子在戳。

小孩子的心中並沒有什麼善惡概念,很單純,心中想什麼就做什麼。

所以也有人說小孩子最殘忍。

兜兜抬頭,「阿耶,蟲蟲。」

「對,蟲蟲。」

賈平安摟著她說道︰「地龍能給泥土打孔,它在地底下鑽來鑽去的,能肥地,是益蟲。」

兜兜听不懂,就嗯了一聲,賈平安得意的道︰「看看我閨女,這聰明的。」

蘇荷也頗為得意,就給賈平安倒了一杯酒。

夫妻舉杯共飲。

對面已經弄了個小爐子,竟然在煮茶。

衛無雙摟著賈昱在嘀咕。

「那是陛下,那是皇後,那是太子……」

可憐的娃,這時候哪里記得人。衛無雙嘀咕半晌,賈昱依舊只記得家里的幾個人。

王忠良親自照顧茶水,不時加些作料下去。

兜兜拿著筷子,搖搖晃晃的往那邊走。

小孩子可愛,沒人注意。

她晃悠到了小爐子邊上,拿了筷子在鍋邊敲打。

呯呯呯!

王忠良回身,見是她,就笑眯眯的道︰「小娘子這是想喝茶?」

武媚搖頭,「她還小,不能喝。」

「兜兜。」

李治覺得這個女娃很可愛,就招手。

兜兜看了他一眼,搖搖晃晃的往回跑。

李治看著她笨拙的跑姿,不禁笑了起來。

王忠良給大家倒茶,一杯杯的送過去。

武媚搖頭,邵鵬說道︰「皇後這陣子要吃清淡些。」

王忠良遺憾的道︰「奴婢煮的茶,連陛下都夸好。」

你吹牛筆的樣子頗有咱當年的一半功力。

邵鵬自然是不信的。

眾人得了茶水,大多等它冷一些再喝。

李義府給賈平安給奚落了一番,表面笑眯眯,心中MMP,很是惱火,就猛的喝了一大口。

而賈平安此刻也呆住了。

「阿耶,蟲蟲。」

兜兜揮著筷子。

那條蚯蚓已經不在了。

賈平安緩緩回頭,就見到李義府一飲而盡。

李治也端起了茶杯。

上官儀灑月兌的舉杯沖著賈平安頷首。

鴻雁突然一臉驚恐的過來,「郎君,地龍……」

賈平安的臉頰顫抖了一下,「什麼意思?」

鴻雁看了一眼兜兜,「小娘子剛才用筷子挑著那條蚯蚓過去了。」

「然後兜兜敲打鍋邊,那地龍……」

李義府在吧嗒著嘴,然後咀嚼了一下,「這茶水里可是加了肉條。」

王忠良說道︰「就是加了羊油。」

「這不對。」李義府回味了一下,「很是軟女敕的肉……」

……

「地龍是個好東西,能入藥。」

回家的路上,得知兜兜干的事兒後,蘇荷後怕不已。

「蟲蟲。」

兜兜精神抖擻的叫嚷著。

她躺在賈平安的懷里,伸手亂拍。

賈平安捉住她的小手,一本正經的道︰「此事誰也不知道,不管。」

回到家,兩個孩子已經睡的不省人事了。賈平安抱著兜兜,衛無雙抱著賈昱,剛進門,杜賀就迎了上來。

「郎君,曹侍讀來了。」

曹英雄就在後面,賈平安低頭看看孩子,示意他等等。

「兄長果然是俠骨柔情。」

賈平安把兜兜送到了後院去安置好,這才回來。

「兄長這般才華,就該大展宏圖,為何在家中守著妻兒?」

曹英雄真的不理解。

「大展宏圖之後呢?」

賈平安坐了下來。

「一直大展宏圖。」

一直牛筆一直爽。

「我過不來這等日子。」

有張有弛才是賈平安追求的幸福。

曹英雄這才想起了正事,「兄長,昨日我踫到了滕王,他好像在賄賂中官,笑的格外的諂媚。」

賄賂中官。

人渣藤這是想干啥?

……

春光很好,但對于柳寶林而言,春光和暴雨都是一個模樣,無法讓她心動。

她坐在殿內抄寫經文。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侍女笑道︰「定然是滕王來了。」

今日就是李元嬰進宮探望母親的日子。

柳寶林馬上放下筆,起身往外去。

李元嬰沖進來,行禮後說道︰「阿娘,出去轉轉吧。」

柳寶林看了外面一眼……

春光明媚,連那些泥土都仿佛帶著生機。

但她卻有些畏懼這些生機。

可看看兒子那期盼的眼神,她就問道︰「可能去哪?」

李元嬰笑道︰「阿娘,先前我問過了,今日能去好些地方。」

「是嗎?」

李元嬰扶著她下了台階,柳寶林覺得有些頭暈,就用手擋在眉上。

一路往後面去,柳寶林嘀咕道︰「今日為何沒人攔了?」

這些先帝的嬪妃在後宮之中不能亂走動,今日卻沒人管。

柳寶林看到了幾個內侍。

「元嬰,停住,他們會呵斥。」

李元嬰卻笑吟吟的道︰「阿娘放心。」

往日里會呵斥的幾個內侍卻坐在屋檐下視若無睹。

前方出現了水渠。

「阿娘,這是龍首渠。」

龍首渠從通化門那邊一路穿行,最終進宮。

宮中洗衣裳都是用龍首渠和漕渠的水。

沿著水渠一路過去,不遠處有個亭子。

李元嬰扶著柳寶林進去。

亭子里竟然擺放了酒菜……

「這是誰的?」

柳寶林皺眉回身。

「阿娘,只管吃。」

李元嬰得意的給她準備碗筷。

跟著的宮女訝然道︰「這不是宮中的飯菜。」

柳寶林仔細一看,「元嬰,這是何處的飯菜?」

李元嬰笑道︰「阿娘,這是長安食堂的飯菜。」

「長安食堂?」

李元嬰給她解釋了長安食堂的炒菜。

「上次問阿娘,阿娘說沒吃過炒菜,今日我就去弄了來,阿娘你嘗嘗。」

柳寶林仔細看著他,見他額頭有汗,就說道︰「下次不可這般了。」

她只是吃了一口,不禁贊道︰「確是好吃。」

李元嬰得意的道︰「我就知道阿娘喜歡。」

春光明媚,母子二人就在亭子觀賞著,李元嬰偶爾舉杯,柳寶林喝了,然後又囑咐幾句。

「如今陛下對你如何?」

「陛下依舊信重我。」

柳寶林放心了。

李元嬰喝了幾杯酒,突然起身,「阿娘可要看看歌舞嗎?」

「看什麼歌舞,哪有歌舞?」

李淵當年做了太上皇,整日不是美酒就是美人,歌舞幾乎不停。

而先帝只求他別鬧騰,美酒美人就沒斷過。柳寶林就是那時候懷的孕。

多年過去了,柳寶林依稀還記得當年的奢靡。

「阿娘。」

李元嬰走到亭子外面,竟然來了一段舞蹈。

先帝在時,一旦喝點酒高興了,君臣就會起舞。

可李元嬰卻沒這個經驗,跳的……

「哈哈哈哈!」

看到兒子跳的舞蹈滑稽,柳寶林不禁捧月復大笑。

晚些,李元嬰把母親送了回去。

他站在宮門內,身後有人說道︰「明日開始。」

李元嬰點頭,隨即出宮。

第二日,李元嬰早早起了,拿出一份奏疏看了看,出門前吩咐道︰「今日有客人一律不見。」

蔡卡嘟囔著,「咱們家不是沒客人嗎?」

李元嬰進了皇城,按照程序把奏疏遞進去。

門下省得了奏疏,照例要審核。

「這……」

奏疏被送到了門下省的長官,侍中韓瑗那里。

「韓侍中,你看這份奏疏。」

韓瑗看了一眼,眼楮就離不開了。

「滕王這是瘋了?」

送奏疏來的給事中心有戚戚焉的點頭,「怕是瘋了。那這份奏疏要不要卡住?」

韓瑗沉吟著,良久搖頭,「送去中書,讓來濟去頭疼。」

于是奏疏被送到了中書省。

「來相。」

中書舍人帶著這份奏疏去尋到了來濟。

「何事?」

來濟的心情不錯,和春光一樣美好。

「來相,你看這份奏疏。」

「誰的?可是彈劾了什麼?」來濟微笑著,隨即微笑凝固。

「滕王這是瘋了?」

中書舍人點頭,「下官也覺著他瘋了。要不……攔下來?」

來濟面色凝重的道︰「滕王歷來不干涉朝中事,突然上了奏疏……你說說,這是誰的意思?」

中書舍人指指宮中。

誰不知道人渣藤現在就是帝王的忠犬?

這是皇帝的意思。

「送進去。」

隨後……

就炸了!

「滕王彈劾十余人。」

吏部,崔建听到消息就不解的道︰「滕王竟然彈劾人,這是為何?」

李元嬰就是個閑散宗室,若非皇帝給臉,如今他依舊在外面修滕王閣。

所以他吃飽撐的去彈劾人?

「他彈劾了誰?」

「都是山東士族的官員。」

崔建都呆了。

這一波彈劾之猛烈,關鍵是彈劾的內容都有根有據。

長安城為之沸騰了。

崔建急匆匆的去尋了賈平安。

「小賈,滕王此舉可是陛下之意?」

休沐之後第一天上班很艱難,賈平安還在想著中午吃些什麼,聞言問道︰「他做了什麼?」

崔建一巴掌拍在案幾上,「他上了奏疏,彈劾了山東士族十余人!」

「哦!」

賈平安還在想著中午吃什麼,所以反應慢了一拍,然後……

「你說啥?」

崔建苦笑道︰「他彈劾了十余人,全是山東士族的官員。」

瘋了!

但旋即賈平安就想到了李治。

「崔兄,你們下山摘桃子……吃相是不是難看了些?」

崔建無奈,「此等事你以為我能決斷?但凡多一句嘴,腿都打斷了。」

這話夸張,但也從側面說明了山東士族內部的規矩大。

崔建事情多,起身道︰「滕王就是刀,這個我知道,山東士族也知道,可……揮刀之後也得承受代價。」

這個賈平安明白,那些做了忠犬的,實際上就是一個工具。背後的那人用他們來和對手博弈廝殺,最後倒霉的也是他們。

李元嬰是怎麼答應的?

以那貨貪生怕死的尿性,他不應當是裝死狗嗎?

但裝死狗在李治的眼中就是騎牆,回過頭就能把他趕到某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去。

賈平安也坐不住了。

他尋個進宮求見皇後的借口,徑直去了大唐走私有限公司。

李元嬰在,尉遲循毓正在沖著他豎大拇指,「滕王果斷。」

果你妹!

賈平安沖上去就是一陣毒打。

他氣喘吁吁的問道︰「為何答應?」

李元嬰甩甩頭,吹了一下鬢角飄過來的長發,「本王想留在長安。」

他不是貪圖富貴的人,否則不會在地方故意大興土木,隨後被換到更差的地方去。

「此事比較麻煩。」

賈平安覺得這貨不知曉山東士族的厲害,「你要知曉,當年連先帝都拿他們無可奈何,當今陛下也是如此。你這麼捅一桿子,你說他們會如何?」

尉遲循毓拍拍身上的灰塵,「滕王此舉堪稱是石破天驚,不過回頭怕是會被報復。」

李元嬰灑月兌的道︰「本王……不怕!」

他說的很強硬。

彈劾李元嬰的奏疏沖進了皇城。

「說是滕王為禍一方,大興土木,驕奢婬逸,更是違反夜禁,強令人打開城門……他還在冬日把人丟在雪上取樂……」

人渣!

漸漸的,連長安城的孩子都知曉了宗室有個人渣滕王。

「武陽侯!」

蔡卡求見,一見面就求助,「滕王招架不住了,還請武陽侯出手相助。」

賈平安跟著一路到了滕王府,就見外面圍著數十人,沖著大門指指點點的。

「這些人從早上就來了,說什麼滕王……諸多壞事。」

人渣的報應來了。

蔡卡頭痛的道︰「這些人驅之不散,打也打不得,罵卻罵不過……」

賈平安走到人群後,喝道︰「都沒事做了?」

「賤人!」

眾人回頭,有人叫罵,見到是賈平安後,那叫罵聲就戛然而止。

賈平安按著刀柄,「堵住別人家大門,可是有冤屈?」

沒人點頭。

「既然沒冤屈,這便是無故生事,都跟著我回去一趟。」

嗖的一下,人沒了。

蔡卡目瞪口呆,「先前金吾衛的也來過,怎麼威脅都沒用。武陽侯果然威勢不凡。」

李元嬰正在喝酒,賈平安進去,一腳把案幾踢了,罵道︰「這就頹廢了?」

「本王頹廢什麼?」李元嬰叫囂,「本王只是……」

「只是什麼?」

賈平安坐下,「山東士族以後就成了你的死對頭,你這小身板可能扛得住?」

李元嬰笑的古怪,「本王扛不住,還有更厲害的。」

山東門閥見到長孫無忌一伙漸漸式微,就果斷下山來摘桃子。李治不忿,就讓李元嬰給了他們當頭一炮。

這一炮打的剛下山的山東士族一臉懵逼,繼而怒不可遏。

「他們知曉是陛下的意思。」

李元嬰很得意。

「可那又如何?」賈平安覺得這貨遲早會成為李治的炮灰,「他們知曉是皇帝的意思,可他們卻沒有關隴那些人改朝換代的決心,所以要出氣,也只能拿你來開刀。」

「本王……」

「你就是個悲劇。」

賈平安不是聖母,所以對此愛莫能助。

「最近少出門,另外……別惹事。」

在這個時間段惹事,山東士族能把人渣藤爆成渣渣。

李元嬰跪坐在那里,笑道︰「每月出門一次就是了。」

至于走私的事兒,就交給尉遲循毓處理。

李元嬰喊道︰「拿酒來!」

醇酒美人,這廝若是這般下去,活不過五十歲。

不過這年頭好像五十歲就是高壽了吧?

賈平安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了什麼,沒回頭問道︰「你的性子我知曉,貪生怕死什麼的……此事按你的本性應該會拒絕,你為何答應?」

「為了留在長安……每月能去看阿娘。」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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