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八百里加急︰山東大捷!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榮慶堂上,鳳姐兒納罕道︰「劉姥姥?還姓王……王家幾時出來了個劉姥姥?」

王夫人淡淡道︰「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年又與太老爺在一處作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一遭,卻也沒空了他們。今兒既來了瞧瞧我們,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說我今日不得閑,她便是有什麼說的,你去看著裁度就是了。」

王夫人如今待鳳姐兒又有幾分不同了,雖說鳳姐兒和賈璉已是夫妻情絕,如今也只差個和離的名分,若在過去,她必是要千方百計壓鳳姐兒低頭的。

因為失了賈璉,鳳姐兒便不能在賈家立足,且將來賈赦死後,賈璉承繼榮國爵位,沒了鳳姐兒制約,二房的處境便會愈發尷尬,且寶玉將來怎麼辦?

一個沒用的鳳姐兒,她豈能有好臉子?

可後來發現,鳳姐兒和賈薔的關系越發親近,連平兒都成了賈薔房里人,而賈薔也愈發強勢霸道。

眼見著她一次次的努力,都無法搬倒這個東府養出來的孽種,她都快死心了。

若是這一回,當街殺了宰相公子這樣大的事,賈薔還能活蹦亂跳的出來,那往後她也認命了。

這個時候,和鳳姐兒維持好姑佷關系,就十分要緊了。

至少,有鳳姐兒在,她總還是寶玉的親姑表姊,能維護得住他。

所以,她如今對鳳姐兒又恢復成從前的態度了……

鳳姐兒自然能感覺得出,心里跟明鏡似的,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當然,面上總還要維持住。

她笑道︰「我說呢,怎麼連個影兒也不知道。罷了,那就遵太太的意,既然是好心來看一場,不讓她空手去就是。」

說罷要去見人,卻被賈母喊住,道︰「既然是老親家,何不喊來一道見見?」

王夫人忙道︰「她是個莊稼人,怕沖撞了老太太。」

賈母笑道︰「這話卻是偏了,如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過借賴著父祖虛名,作了窮官兒罷,誰家有什麼?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俗語說的好,這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更何況你我?叫了來,也講講古。那孽障不讓咱們和富貴人家走動,這窮親戚他也管?」

眾人都笑了起來,原來還有這樣一樁官司在里面。

王夫人無話,鳳姐兒便去見人。

去了倒廳,讓人將客引到里間,就見一衣著粗布衣裳的老嫗,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子,滿臉堆笑的站在那,看到鳳姐兒到來,忙上前磕頭,拜了數拜。

鳳姐兒忙道︰「繪金,快攙起來,別拜罷,請了坐。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什麼輩數,不敢稱呼。」

繪金請了劉姥姥挨著炕邊坐下,名喚板兒的小子卻只是藏在劉姥姥身旁,不肯坐。

鳳姐兒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只當我們眼里沒人似的。」劉姥姥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里,沒的給姑女乃女乃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象。」

鳳姐兒氣笑道︰「這才是糊涂話!方才老太太還說呢,我們不過仗著祖宗余蔭,做了個窮官兒,誰還能看不起誰?不知姥姥這次來……」

劉姥姥雖然面容粗糙黝黑,但此刻仍覺得面皮發燙,嘴里有些含混道︰「論理今兒初次見姑女乃女乃,卻不該說,只是大遠的奔了你老這里來,也少不的說了……今日我帶了你佷兒來,也不為別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連吃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派頭兒,只得帶了你佷兒奔了你老來……」

鳳姐兒素來精明,一看她這模樣,雖也是來掃秋風的,卻不比那起子沒面皮的,只會嘻皮笑臉來求,心里卻不定怎麼個念想。

如劉姥姥這樣的,雖看著不起眼,可心里仍是有硬氣的,若非如此,斷不會羞臊成這模樣。

如此,她心里就有數了,也不說給還是不給,笑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應才是,但如今家內雜事太煩,太太漸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況是我近來接著管些事,都不知道這些親戚們。二則外頭看著雖是烈烈轟轟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艱難去處,說與人也未必信罷。

今兒你既老遠的來了,又是頭一次見我張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做衣裳的二十兩銀子,我還沒動呢,你若不嫌少,就暫且先拿了去罷。另外,你還得了個巧宗,老太太听說你來了,就說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見一見,這可不是天大的緣分?」

劉姥姥唬了一跳,忙道︰「我這生像兒怎好見的?好姑女乃女乃,你就說我去了罷。」

鳳姐兒喜她實誠,換做其他的,怕早高興的好再去刮一層油了,便笑道︰「快走罷,不相干的。我們老太太最是惜老憐貧的,比不得那起子狂三詐四的。」

說罷,帶著劉姥姥前往榮慶堂。

卻說劉姥姥進了榮慶堂,只見滿屋里珠圍翠繞,花枝招展,並不知都系何人。

只見一張榻上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後坐著一個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一個丫鬟在那里捶腿,先前見到的大女乃女乃李紈站著正說笑。

劉姥姥便知是賈母了,忙上來陪著笑,福了幾福,口里說︰「請老壽星安。」

賈母並不尊大,亦欠身問好,又命林之孝家的端過椅子來坐著,那板兒仍是怯人,不知問候。

賈母笑道︰「老親家,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劉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三了。」

賈母向眾人道︰「這麼大年紀了,還這麼健朗,比我大好幾歲呢。我要到這麼大年紀,還不知怎麼動不得呢。」

劉姥姥笑道︰「我們生來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來是享福的若我們也這樣,那些莊家活也沒人作了。」

賈母道︰「眼楮牙齒都還好?」

劉姥姥道︰「都還好,就是今年左邊的槽牙活動了。」

賈母笑道︰「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聾,記性也沒了你們這些老親戚,我都不記得了親戚們來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會,不過嚼的動的吃兩口,睡一覺,悶了時和這些孫子孫女兒頑笑一回就完了。」

劉姥姥笑道︰「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們想這麼著也不能。」

賈母道︰「什麼福,不過是個老廢物罷了。」說的大家都笑了。

賈母又笑道︰「我才听見鳳哥兒說,你帶了些地瓜來?叫她快收拾去了,我正想個地里現擷的地瓜兒菜兒吃。外頭買的,不象你們田地里的好吃。」

劉姥姥笑道︰「這是野意兒,不過吃個新鮮。依我們想魚肉吃,只是吃不起。不過,這田里的地瓜見天吃,早上晚上吃,倒是身子吃的壯些。」

賈母又笑道︰「今兒既認著了親,別空空兒的就去。」

劉姥姥聞言道︰「方才二姑女乃女乃已經給了許多,也是臊的不行,今年年景不好,地里實在收不得東西,沒甚麼吃的了,只能厚著面皮來求一遭。」

听她說的實誠,眾人竟也都不生厭。

賈母打發鴛鴦去取銀子,王夫人也讓彩霞去取些,劉姥姥慌著站起身來,急道︰「方才二姑女乃女乃已經給了二十兩,足夠我們莊戶人家一年的嚼用,再不敢多拿了!本就空著手來,若再多拿,連龍王爺也看不過眼,來年還讓莊稼收成不好,便是罪過!老太太,今兒時日不早了,家里著實還都等著,不敢多留。若是來年莊稼收成好了,我必還來,總要還一還願才行。」

說著,跪下磕了幾個頭,賈母讓人攔之不及。

等劉姥姥起身後,說甚麼都要走,賈母勸了幾遭也無用,便只好讓林之孝家的送出門去,讓人套好車,多帶些糧米肉面,送家里去。

劉姥姥領著板兒走後,賈母同薛姨媽感嘆道︰「這樣的親戚,雖窮些,也讓人敬其硬氣。」

因是王家的親戚,所以王夫人和薛姨媽都覺得臉上有光彩。

王夫人問鳳姐兒道︰「怎才給二十兩銀子?」

薛姨媽也笑道︰「很是小氣呢。」

鳳姐兒哭笑不得道︰「原也只當是上門掃秋風的,誰知道能入老太太的眼?再有一重顧慮,果真給多了,老太太未必與我找補……」

一言尚未說完,滿堂大笑起來。

……

賈母大花廳後,探春院。

諸姊妹看著探春將今日的貝葉心經抄寫了遍後,一起跟著誦讀了遍,誠心誠意的閉目祈福片刻後,方一起睜開了眼。

探春嘆息一聲道︰「听說尹家郡主還親入詔獄,替薔哥兒治了傷。林姐姐更是替他安撫了東府,讓外面人都贊他。我們姊妹們,平日里多受薔哥兒相助。如今卻也只能誦誦經文,但願能有一絲一毫的助益。」

湘雲垂著眼簾不語,看起來亦十分自責慚愧。

寶釵微笑道︰「你們也著相了,豈不聞這世上事從來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我們和她們的際遇不同,又如何能比?不過盡一份心,盡我們所有便是。」

她們一個皇後娘家唯一嫡親佷女兒,一個宰相府的嫡小姐,這樣的身份拉開的距離,已經不是心懷抱負就能抹平的了。

寶釵素來冷靜理智,故而辨別的清。

迎春笑道︰「我不慮其他,只想著老太太交給咱們的差事,如何辦得妥呀?」

別說辦了,只略略想想,這金閨花柳質一樣的嬌小姐,就臊的面皮滾燙。

雖說賈薔是下一輩,和賈蘭一般。

可別說賈薔了,便是賈蘭,讓她們這當姑姑的去撒個嬌求個情面,她們也落不下臉呢。

听她這樣一說,寶釵笑道︰「這差事只有交給四妹妹了。」

惜春聞言忙搖頭,拖長音「嗯」了聲,道︰「這如何使得,我是她親堂姑姑哩!做長輩的,實在使不得哩!」

湘雲兩步走到跟前,捏起她的臉蛋揉啊揉啊揉,笑道︰「你還好意思扯甚麼姑姑長輩,我看薔哥哥分明就是拿你當姑娘在養!他被抓進天牢里,你哭的倒比……倒比我們還狠!」

她本想說,賈薔出事後,惜春哭的比賈珍、賈敬、賈蓉死時還狠,幸好話到嘴邊話了詞兒。

惜春不說話,只是嘻嘻笑著躲避,最後見大家眼神都望向她,登時急了,往一邊一指,道︰「讓寶琴姐姐去,她最喜歡薔哥兒了!」

寶琴︰「……」

……

皇城東,十王街。

義項郡王府。

書房內,義項郡王李向端坐主位,身後牆壁上掛著一幅《張良下邳拾履圖》。

廳上,端重郡王李吉來回踱步,面上帶著激動笑容,道︰「九哥,各家都派人南下去山東了,他們絕不會讓羅士寬、曹祥雲和李嵩活著進京。還有幾家,最恨林如海,打定主意不惜代價也要將他留在山東!」

李向聞言嗤之以鼻,嗅著不遠處獸耳鎏金香爐里噴出的沉香,道︰「老十一,你也是糊涂。林如海眼下執掌山東各項大權,派多少人去都只是送死。按著蛛絲馬跡追查下來,背後主使之人難有好下場。」

李吉忙道︰「九哥,各家也不是傻子。眼下當然動不得他,可等他大功告成,交權準備回京時,是不是他最放松之時?到那時會下毒、或放火、或刺殺,就算殺不死他,嚇也要嚇掉他半條命!」

李向仍不看好,道︰「林如海甚麼樣的人,你還看不透?這點動靜,在他眼里怕只是笑話,何必自取其辱?」

李吉聞言郁悶道︰「這樣好的機會,放過了實在可惜!九哥,要我說咱們那位大佷子也是廢物點心。眼下朝廷里局勢亂紛紛的,如今更是連孔家都被滅門了,可不就是因為那位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造下的孽?這樣好的節點,那小忘八怎沒點動靜?」

李向搖頭道︰「他與我來信了,說眼下時機仍不夠,距離天怒人怨神鬼憎惡還差不少。最關鍵的是,趙國公那條老狗,果然倒向宮里了。那老狗一日不死,很多事就做不得。老十一,不要急。就按宮里那位現在的做派,不會等很久,一定會惹出眾怒來。皇位不是那樣坐的,皇上也不是那樣的當法。根本不用咱們冒險,且等著罷。對了,外面那些罵林如海廢物和賈薔枉法的人都收了罷,沒用了。這一對翁婿,不等那位倒台,已經是打不垮的了。」

「王爺!」

兄弟二人正密謀諸事,忽地門外傳來心月復內侍的聲音。

李向皺了皺眉,問道︰「甚麼事?」

門外之人隔門道︰「回王爺,適才安定門外又進來兩騎八百里加急信使,沿路高喊,山東大捷!林如海連夜奇襲山亭,三萬白蓮教悉數覆滅,無一人逃月兌!且繳獲錢糧無數,山東災民可得安矣!眼下,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他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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