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槍林彈雨，查穆亞姆吶喊著，領著亡命之徒們沖下草坡，躲到了防衛平台射擊的死角，轟一聲重重撞在別墅的磚牆上。
「統計傷亡！」他摘下斧子大吼。
隊伍的損失低得有些出乎意料。
最早的時候，因為早就知道洛林有一支精銳的火槍隊，黑胡子團的干部們普遍認為草坡將是一片死亡之地。
70人的沖鋒隊在這種狹小的地方沖鋒，付出30人甚至40人的代價都是正常的結果。
可得益于納西恩小隊的奇效，實際上沖鋒隊被擊倒的只有17人。
查穆亞姆不知道那17人里有多少幸運兒依舊活著，可他身邊有整整53人，其中7個輕傷，2個重傷，這一點毫無疑問。
難道說白幟輕敵了？
查穆亞姆瞥了眼頭頂的落地窗，那里漆黑，無聲。
明明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各種槍聲、慘叫、吶喊，說不定連幾公里外的威廉姆斯城堡都已經听到了動靜。
可別墅里卻靜得嚇人，那種吞沒一切的平靜就像明目張膽地堅起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此地無銀」。
「說不定……」白幟根本就沒有輕敵。
查穆亞姆沒有把心底的後半句話吐出來，那些音調在喉嚨里擠得稀碎，搗成一段長長的吐息。
「我們不走門。」他對身邊的海盜說，「兩人一組，砸窗，從落地窗進。皮埃爾，你第一個。」
「看我的吧！」
皮埃爾是黑胡子團近兩年風頭最勁的年輕海盜，威尼斯人，虎背熊腰。
他的人生如同傳奇，14歲落草，16歲成為被通緝的船長，17歲帶著自己的海盜旗加入黑胡子海盜團，僅僅兩年就憑著勇猛和狡詐從第三艦隊拔入本部，才19歲就已經是海盜團干部的有力競爭者。
查穆亞姆指望他的銳氣能沖開別墅的迷霧，所以扎起馬步，靠牆托手，主動扮演起人梯的角色。
查穆亞姆的重托讓皮埃爾激動得尿急。他喘著粗氣扎上鮮紅的頭巾，雙手提起兩柄短槍，嗷一聲吼，助跑，起跳。
他的速度比其他擔當探路的海盜快得多，其他人才開始助跑，他已經從查穆亞姆的掌心高高躍起，護住頭臉嘩啦砸碎玻璃，然後……
以更快的速度砸碎另一扇玻璃倒飛出來。
轟！
海盜們呆滯地看著飛人漏著血從頭頂飛過，站在地上的瞪大了眼，跳向玻璃的張大了嘴。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一層的七八扇落地窗幾乎在同一時間告破，皮埃爾的身體幾乎在同時砸中草地，整個人齊腰對折，不成人形。
吶喊聲在別墅內炸起，混雜著金屬與金屬的踫撞，撞針與底火的擊發。
僅僅只有片刻工夫，戰斗聲平息，緊隨在皮埃爾身後的五個探路海盜被先後丟出別墅。
又片刻工夫，別墅華貴的大門被人一腳蹬飛出老遠，有道鬼神般頂天立地的身影持劍縛盾從破碎的門洞里走出，瞪著通紅的眼楮仰天長嘯！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妙爾約爾繚繞著閃電，雅格恩利佩爾堅不可摧！」
「金色巨人守衛著國度的邊境，便是巨人毒蟒傾力來攻，尸橫遍野，血流漂杵！」
「黃昏！」他揚起碩大的斯露德之盾，重重一杵砸碎地板，「維達刺穿芬里爾！」
「黃昏！」他邁開大步踏出玄關，孤身擋在亡命身前，「海達利爾守虹橋！」
「黃昏！」他露出堅實寬厚的胸膛，赤紅的雙目迸射血光，「英靈殿開啟450道殿門，無畏的勇士如潮似海！」
「無人能敵！！！！！」
抑揚頓挫的頌詩至終，別墅里的戰士們嚎叫著撲向他們的敵人，從大門，從碎窗，鋪天蓋地，殺聲震天。
人數依然佔優的海盜們出現了一瞬間的潰散，查穆亞姆目眥盡裂，扛起輪斧逆流沖鋒。
「我們無處可逃！」黑曜石的勇士掄起大斧劈飛當面的敵人，抬起大手抓住第二個，提起他撞飛第三個，「迎擊！迎擊！」
他的勇猛鼓舞了喪膽的海盜，逃跑的人轉身，倒退的人邁步。
德雷克英勇的水手和黑胡子殘忍的海盜在別墅外殺成一團，在戰團的兩頭，舉盾的萊夫和扛斧的查穆亞姆相對直行。
劍與斧重重踫撞在一起，磅礡的力量嗡一聲彈出沖擊波，把臨近的戰團撞得人仰馬翻。
「萊夫.埃里克森！」查穆亞姆五官滲血，「維京人，還記得查穆亞姆麼！」
「查穆……」萊夫的動作明顯愣了一下，險些退出狂暴狀態，「黑胡子的車夫？呃……你們不會剛好來紐約打劫吧？」
……
整個莊園都在激戰。
草坡兩端，海盜與德雷克的火槍隊相隔30米激烈交火，居高臨下的年輕人們漸漸地找回了手感，憑著高人一等的射擊素養，正在一點一點扳回劣勢。
別墅內外，雙方的沖鋒隊打得難分難解。海盜的人數和戰力在幾經削弱後依舊佔優，德雷克的水手則憑借小組戰術勉力維持。
萊夫在戰場中心壓制住查穆亞姆，皮爾斯和納西恩在外圍的黑暗里膠著難分。
洛林、黑胡子，還有漢密爾頓，今夜的棋手和獎杯在各自的位置關注著戰場，等待著破局一擊的出現。
這時，距離別墅800多米外的莊園小湖，黑胡子團的舵手弗里曼親手揭掉了沖鋒艇上的炮衣。
「哈德孫莊園別墅是150年前建造起來的老房基，但是凱上校的情報表明，作為殖民者的總督府，它的最後一次修繕卻是在5年前。為了防備大陸軍的炮擊，標準很高。」
「磚牆，木頂，整棟樓有34根獨立支撐的立柱，無論轟碎哪根都不會造成全樓垮塌。」
「兩座塔樓是別墅的承重主體，每一座都用鋼材進行過內部加固，內部裝飾主要選擇防火材料，哪怕燒起來，火勢也不會快速蔓延。」
他耐心地給自己手下的主炮手講解任務。
「團長交代我們的任務有兩件，一件是攪亂局勢，給納西恩和查穆亞姆制造優勢。另一件是保住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的命，讓裝模作樣的西班牙司衛親手刺穿那條可憐蟲的心髒。」
「而那條可憐蟲正躲在三層，所以……射角2至7度，滿藥，開花彈。」
「孩子們，好好享受難得一次的高級彈藥！只要炮彈不飛到三層去，整棟別墅隨我們撒野，哪怕誤傷也沒有關系！都听明白了麼？」
炮手們紛紛咧出滿口的黃牙︰「明白了，轟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