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6 蠢貨

作者︰暗夜拾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1786年7月3日午後,這場發生在安德羅斯島、埃克蘇馬群島與古巴島之間這片無名三角海域的海盜戰爭被後來的海盜們稱作「哈姆雷特戰爭」。

相比于那些主流世界的所謂戰爭,哈姆雷特的規模並不大,參戰四方兩個陣營,總計投入戰斗僅12艘,攻防對比10比2,炮門對比328比100。

其規格也稱不上高,除了瓦爾基里鶴立雞群般獨立在巡防艦級的頂點,別的船都是標準的五級甚至六級。

但這場戰爭依舊被海盜們倔強地稱為「戰爭」而不是「海戰」,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為參戰者們的身份,以及這場戰爭的形式與目的。

首先其參戰規格相當高,包括至尊海盜王「白幟」洛林與旗艦瓦爾基里;海盜王「黑王子」貝拉米與旗艦維達;海盜王「獵犬」亨利之第二艦隊;海盜王候選以下最強大的邪惡超新星「海狸鼠」吉尼和他的海狸鼠海盜團。

其次,這是海盜帝國自黃金時代以來第一次以超新星和海盜王分艦隊的組合向另一位海盜王發起挑戰,也是海盜王第一次被掛上黑券,更是非同盟的王第一次無宣告地插手兩位王之間的戰斗。

哈姆雷特戰爭對海盜帝國維系百年的秩序產生了難以估算的毀滅式沖擊,僅這一點,其意義就遠遠凌駕于同時代的另一場關鍵戰爭巴斯特爾海戰。

但可笑的是,意義並不是這場戰爭被海盜們記憶的主要原因,也不是次要甚至再次要的原因。

醉生夢死的海盜是世界上最不在意反思的人類群體,他們之所以推崇哈姆雷特,只因為生還者們把這場戰爭描繪成為海盜戰法的教科書,便是百年之後,也依舊會有邪惡不斷從傳說中收獲益助。

下午5點,夕陽,天在燒,海在燒。

海上的戰斗已經持續了兩個小時。

在戰場海域的北部,瓦爾基里如王者巡游般輕而易舉地撕碎了哈瓦納大勝利號,癱瘓了沙嘴海參號,嚇跑了水晶山咖啡號,正在讓處女雪茄號無處可逃。

至尊的海盜王與最強的超新星之間橫亙著令人絕望的實力鴻溝。

海狸鼠吉尼正以狂奔的姿態沖向地獄,反觀洛林,至今也沒想起來要把瓦爾基里的戰備等級調到一級,就連現在的二級看起來似乎也有那麼一點多余……

戰場南部海域的畫風則截然不同。

維達號在第一次突破中完成了一次慘烈的以小換大。

敵陣支點布里格型前桅中破,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恢復了原先七成的行動力。

維達號艦艏遭到直擊,艏甲板大破,貝拉米左目重傷,二副與航海長雙雙失蹤。

索性貝拉米的航海長在職能上更接近領航員與航海參謀的混職,如果失蹤的是主舵手,這輪一換一或許會愈發說不清成敗得失。

身負重傷的貝拉米在草草包扎後就帶領自己的維達號發起了死中求活的反擊。

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上,維達號自兩艦夾擊中浴血突出,迅速以大範圍回旋調轉艦頭,竭力維持住4節的航速,從戰場邊緣內切反攻。

獵犬團的陣型糟糕至極,計劃中三艦策應的方案因為布里格機動力的喪失而變得僵化,想要拋開傷艦重整旗鼓,維達號又步步緊逼,完全不讓兩艦獲得匯合的空間。

布里格成了浮標,在維達號當世一流的駕駛技巧上,被迫成為戰場中心的障礙,化作阻擋另一側炮擊的屏牆。

60至140米!

維達號忽近忽遠地套著圈,像打開月復翼的眼鏡蛇搖擺著擠壓對手機動的空間,獵犬團的戰艦提不起航速,只能在迎敵的過程中越收越緊,幾乎被中間的布里格絆成一團。

各艦僅剩下十余米的間隙,這點微不足道的距離讓三艦像海上的浮島一樣笨重醒目,哪怕是維達號那種上不了台面的炮擊也開始有了威脅,以三到五分鐘一輪的節奏向對手傾瀉出火力。

「左舷被彈!規避!開火!」

轟轟轟轟轟!

炮彈從雙方的炮門飛射出來,從相近的直線,相異的弧度交錯而過。

維達號的周遭綻開一朵朵氤氳著蒸汽的水花,她的反擊也落在海上,一枚擊中正前蓋侖的艉樓側面,另一面越過當面,向後,遠遠落在布里格的中甲板上。

「兩發命中,布里格直擊!」

听到瞭望手的呼喊,那位打出高拋的炮手反身和同伴興奮地擊掌。

貝拉米把全船的歡欣都看在眼里,那啪地一聲听起來似乎特別地刺耳。

眼楮很痛……

扎穿眼窩的木刺已經連著眼球一起被取了出來,如今那里填滿了印第安人流行的藥泥,用一些曬干的不知名的草、燒酥的炭和酒液混合、攪拌,外面裹上一層又一層的繃帶。

船上的船醫只能做到這個程度,能止住流血,能防止潰爛,但多的奢求不需要有,反正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貝拉米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新的視野邊界比原來的狹窄許多,染了一層淡淡的紅色,更重要的是疼痛,一波波的疼痛沖刷著他的腦袋,撕扯著理智,想讓他發瘋。

可他又不能真地發瘋!

憑借巴斯蒂安精妙的操舵,維達號徹底地佔據著戰場的優勢,利用風、浪、遠處的瓦爾基里和近處癱瘓的布里格,實現了一對三的包圍。

現在的情況,維達號就像在鋼絲繩上跳舞的小丑,樣子或許華麗而從容,但只要繩子一斷,擁有再好的技巧也免不了墜入深淵的下場。

而且那繩子就快斷了……

從第一次回旋到現在,戰斗已經進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布里格的帆纜已經看不出明顯的異樣。一旦她恢復行動能力,糾纏的線頭就會解開,被她絆住腿腳的兩艘蓋侖很快就能獲得自由。

她們將解月兌束縛,利用海面的寬度和數量的優勢重新向維達號發起攻勢,死纏爛打,陰魂不散!

「真……不甘心啊!」

貝拉米咬著牙,扶著倫巴搖搖晃晃站起來。

「巴斯蒂安很厲害……」他輕聲說,「維達只是一艘普普通通的蓋侖船,巴斯蒂安卻能讓她在逆風切出4節的速度,可以說全靠了他的技能,我才可以像現在這樣,任性地去拖著你們追逐自尊。」

「可惜……如果我們有瓦爾基里號一半……或許1/3的炮擊實力……」

「17輪炮擊,超過300枚炮彈。2次直擊,6次擦傷,沒有擊沉,沒有重創,這就是高速運動下我們真實的實力。」

「我不會去怨懟上帝為什麼沒有偏袒我們,除了白幟和黑男爵,我也沒見過擅長炮擊的海盜團。只是……勝利的機會確實已經離我們遠去了。」

「是時候丟掉無謂的幻想了!」他捏緊拳頭,「趁著小狗們還沒展開陣型,我們應該拉開距離,給巴斯蒂安留出足夠多的機動空間。」

「我們該順著風跑,雖然不可能擺月兌小狗們的追擊,但只要苛活到白幟騰出手……」

「那你就干干脆脆地下令。」

腳下突然傳出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像冰刀一樣把貝拉米的獨白打斷。

巴斯蒂安站在舵位上抬頭看他,黃玉似的眼楮沒有多少神采,卻足以明白地表達出意見,你敢說,我就做。

貝拉米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他想自辯,但巴斯蒂安不讓他自辯。

巴斯蒂安撥動著手輪,一邊撥,一邊說︰「就像你說的,放棄是最好的辦法。只要有距離,我有自信帶著所有人逃到啟明星升起。」

「整整三四個小時的時間,哪怕白幟再磨蹭,他也該搞定那只海狸鼠,像個英雄一樣為我們打開生路了。」

「巴斯蒂安!」看起來憨實的倫巴一聲暴怒,「注意你跟團長說話的語氣!」

「那就先注意你跟旗艦舵手說話的語氣。」巴斯蒂安瞥了倫巴一眼,「副團長叛變了,似乎我才是團里排名第二的干部,不是沖鋒總隊長。」

倫巴一時說不出話,圓滾滾的臉漲得通紅。

貝拉米輕輕摁住倫巴的肩,向前踏了一小步︰「巴斯蒂安,時間有限,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我想說什麼難道你猜不到麼?」巴斯蒂安笑了笑,「逃跑是最好的選項,可像你這樣的蠢貨什麼時候選擇過好的選項?」

「第一次結社戰爭,巴夫洛繆邀請你,你拒絕了。第二次,愛德華邀請你,你拒絕了。前不久杰克邀請你,你還是拒絕了。」

「我告訴你巴林托要背叛你,你有整整四天手刃叛徒,可你呢?只是登上了維達號,帶走了願意跟隨你的人,卻把經營日久的老巢留給了背叛你的那群家伙。」

「我們早就習慣了。船上的178個人,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健在的還是失蹤的,我們早就習慣了你的愚蠢。」

「別假惺惺地考慮什麼最優選擇,那不適合你。告訴我們你究竟想做什麼?區區一條性命而已,我們還支付得起。」

貝拉米呆呆地看著巴斯蒂安,這個與他合作了10年,素來以不近人情和技藝非凡博得麾下海盜信任的搭檔,他的舵手。

眼楮又疼了……

「真的會死哦?」

「很有趣不是麼?」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麼?」

「不這麼想的人,大概都留在象鼻島了。」

貝拉米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有個有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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