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扭轉,奇奇木

再見,驚心。

白餌看著那副模樣,眼眸中瞬間流露出幾絲憂傷。

可見,那些有關他的天南地北的海捕文書,沒有一刻停息過!

她不敢想象,這一路,他是如何屢屢逃過那些追逐的!

此刻身陷囹圄的他,一定很痛恨自己吧!

可他漆亮的眼眸中卻看著自己浮現了幾絲笑意,淡淡的,很溫暖,就像囹圄里照進來的光。

外面的士兵嚴厲地提醒了一句,他才反應過來,他想到了她此時的身份,想到了出于禮節,他要動身參拜……

她眉心一蹙,連忙先一步過去,棲著身子暗中掣肘,搖了搖頭。

燕乘爍唇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可能是礙于避諱那個名字吧!

他雖未發聲,傷口又開始滲出血絲來。

她眼底的驚悸一閃,忙從懷中取出絲帕,捏著一塊小角,小心翼翼地挨著他的嘴角,為他擦去血絲。

咫尺一瞬,燕乘爍忽而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那麼一瞬是靜止的,他緊緊地注視著那雙水一般靈澈的眼眸,那夜戲台之上,與他執手相看的,正是這雙眼楮!

他的氣息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克制不住,那顆不斷跳著的心幾乎要撐破硬鼓鼓的胸膛!

她像是察覺了什麼,眼神倏爾一掩,想要將手縮退。

不要!

明明觸手可及,為何要看著她默然遠去!

他驀然將那只手牢牢抓住,連同那沾染著斑駁血跡的絲帕,也攥在手心。

堅毅的眸光不閃一下,只為讓她讀懂自己。

他眼中的那份大膽,頓時教她心中一緊,燕乘爍……

她眼底不斷閃著驚錯的光。

他全然不顧,只是緊緊抓著她的手,沉浸在那絲帕的香味之中,久違的味道。

如果時光能一直停在這一瞬該多好……

她到底還是從他手中掙月兌開來,徒留一方絲帕握在手心,越來越緊。

燕乘爍目光仍舊停留在那,眼眶有些刺痛,連帶淚腺也擊破了。

白餌長身而立,快快地示意了一眼牢門外的黃金甲衛。

黃金甲衛入獄,「燕乘爍接旨!

聞聲,燕乘爍目光一怔,不遑思忖,連忙下跪。

「不辨真偽、誣陷才人,罪無可恕,卻能在兵亂伊始,以一己之力傳信凱旋軍,可謂中流砥柱,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今中部、北部兵禍四起,正逢山河板蕩之際,特,擢汝為北威大將軍,即刻率兵出京聯合凱旋軍平定禍亂,以將功補過!」

他目光輕輕跳動著,攢著眉頭不解之際,她的身影驀然映入眼簾……

她雙手將他扶起,將那道聖旨親自交到他的手中,目光定定,靠近他說︰

「不要讓你的妹妹失望。」

全身的熱血驀然燒得沸騰,燕乘爍一下子將她緊緊抱住,不再有一絲猶豫。

白餌面色頓作惶然,手肘抬抬,想要將他推開,可他卻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忽然听見他靠在耳邊沉聲道︰

「妹妹!一定要等我回來!」

她倏爾一笑,替燕溫婉說,也替自己說︰「好!」

須臾,他轉身直出牢門,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森森之下,雙目燦若寒星,整個人愈見昔日莊重而冷峻、沉著而內斂的氣質。

望著那不斷穿過鐵欄的身影,白餌驀然朝那囹圄外喊住他︰「燕乘爍!」

那匆匆的步履驀然在走道上停下,偏頭看了看她。

「別忘記用我說的草藥,對付你的老毛病!」

望著那抹淺淺的笑,燕乘爍緊著手心的聖旨和絲帕,心中暗暗道︰

白練,希望下一次再見到你時,你能告訴我,那天晚上因何落淚。

……

白餌走出囹圄,站在那長長的走道一頭,望著燕乘爍遠遠而去的背影,她相信,歷經宮中陰險,強敵面前,除了那份令她倍加青睞的氣魄,他定能勘破敵人背後的奸計,更能懂得如何以智謀勝。

她微微一嘆,滿是從容,且待他凱旋之日。

天盛宮,風華殿。

白餌奉旨回歸之時,一進門便看見了老熟人,趕忙找了個借口到跑到內殿去整理書籍。

漠滄無痕坐在榻上正與季青雲議事,不約而同望著那逃開的身影,眸中平添笑意,顯然都心照不宣。

未幾,石蹇便來報說燕乘爍已經出宮了,面上滿是大喜之色。

派旨之人都回來了,這個消息顯然听著有些多余,漠滄無痕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但心中仍舊暗藏著喜悅。

那種喜悅和石蹇臉上的喜悅不盡相同……

錯誤解讀了君主神色的石蹇,旋即收起了笑容,眉頭皺皺,神色憂憂,道︰「眼下‘寵幸貴冑’這把火算是暫時壓下去了,北去的援軍也在出征的路上了,但朝廷內外有關君主‘親漠滄而遠黎桑’的流言一天比一天沸騰,朝臣罷朝對峙,城外百姓日日高呼,逼著君主改姓……眼下這把火是越燒越烈!再這樣下去,這朝還怎麼開啊!」

漠滄無痕看了石蹇一眼,厚重的心事在心頭驀然浮了起來,這無疑是兩年前的一場死灰復燃。

兩年前,局勢尚沒有眼下這般嚴峻,拖一拖,時間久了,這事便過去了。

但如今,衛國公這把火已經激起了絕大多數民憤,對有些人來說,新賬舊賬自然要一起算,漠滄兵亂正烈,戰爭一日不結束,這朝局便一日不得安寧。

注意到君主正犯難,季青雲忙上前道︰「陛下莫急,微臣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

漠滄無痕眉目一舒,忙傾身問︰「季太師對此事有何對策?」

君主問起同樣的問題,相較于兩年前,這一次季青雲的神色還是比較從容的。

畢竟,今日百官罷朝的局面,並不陌生,兩年前已經發生過一次。

那個時候這件事雖拖過去了,但這一直在他心中留著烙印,知道有一天要重蹈覆轍,這兩年未雨綢繆的工作沒少做。

他回答道︰「啟奏陛下,微臣想過,就眼下這個局面,要應對此事,唯有依靠一人。」

一人?僅靠一人便能力挽狂瀾應對外面那麼多聲音?漠滄無痕神思一動,先問問︰「不知太師所說的是何人?」

石蹇也十分好奇,看著季青雲。

「陛下可還記得一位舊人,前朝老太妃,奇奇木。」季青雲說道。

「奇奇木?」漠滄無痕怔了怔,這名字听得十分陌生。

石蹇眼楮卻動了動,忙追問季青雲︰

「太師說的可是鎮西王的生母,嫊珍?」

「正是!」

見此,漠滄無痕不禁看看石蹇,又看看季太師,二人說的名字分明不同,卻能兩兩對上?

他不禁問︰「你們說的究竟是何人?」

石蹇對秦淮的往事最是清楚,不免向君主解釋︰「陛下,這位老太妃……」

話說回高祖闢朝之時,生有一女兩子,長公主便是當今的太皇太後,二皇子便是當今的鎮西王,三皇子便是已故的黎桑皇——黎桑元灃。

長公主黎桑姌和三皇子黎桑元灃皆是高祖結發妻子阮恩靜皇後所出,而二皇子黎桑閎志乃是高祖親封的葑妃所出。

高祖崩逝,三皇子黎桑元灃繼位,二皇子黎桑閎志封章王,黎桑元灃統治期間,又以鎮西王的身份戍守在西荒一帶,其生母葑妃一直深居在京。

「眼下這位老太妃應該也有八十高壽了吧?」

見君主听得雲里霧里,季青雲不免從石蹇那接過話,精明扼要地說︰「陛下,而這位葑妃便是出自漠滄風國,身上流著風族一脈的血。」

「出自漠滄風國?」漠滄無痕眼神頓時滿是好奇。

季青雲道︰「當初漠滄風國與黎桑仇國兩國隔山隔水,交涉不多卻也各自平靜,年少之時,高祖與一風族女子偶然在兩國邊界相遇,並留有信物。數年之後,這位風族女子一人策馬跨山跨海手持信物遠赴秦淮尋找當初的故人。這名女子便是奇奇木,有關高祖與她的傳奇在當時更是家喻戶曉。高祖之母尤為喜歡這位風族女子,見她酷愛黎桑文化,便贈名‘嫊珍’。據說,自年少之時離開故國遠赴秦淮起,奇奇木便再未回過漠滄。」

石蹇驚訝地跳出來叫了一聲,「原來!她就是奇奇木?」

「這一代的人只知有曾有葑妃今有老太妃嫊珍,奇奇木這個名字也只有老一輩人才知。微臣慚愧,這些內容還是從微臣老母親那里得知。」季青雲說。

雖引出了一段陳年舊事,可與破局有何關聯?石蹇不解,問︰「難道就憑著她是風族人這一點便能破局?這重身份的確特殊,但有關葑妃與高祖那段往事都沒多少人記得了,現在再提奇奇木,只怕驚不起多少波瀾。」

此時,垂思良久的漠滄無痕忽然開口︰「大漠奇緣的相遇無人記得不要緊,人們記得鎮西王,記得兩年前那段歷史便足矣!」

石蹇撓撓頭,懂了什麼又沒懂,看著君主一時沒轉過彎來。

「老太妃此生只有生有鎮西王一子,可僅憑這一子,可謂功德無量!」季青雲驀然感嘆道。

石蹇頓時想起了什麼,忙說︰「鎮西王!!!膝下八子!長三子戰死于景帝統治期間!四名捐軀于兩年前那場戰亂之中!還有一名幼子,據說少年時夭折!」

說著,石蹇不免看看季太師,目光跳了跳。

「倘若能請老太妃出面,與那群排斥風族人的朝臣相對,必能力挽狂瀾!拋開兩國恩怨,以人為核心,一改那些根深蒂的固種族偏見!」季青雲驀然看向了君主,目光信誓旦旦。

「太師所說正是朕之所想。」漠滄無痕點點頭,不禁問起︰「不知這位老太妃先居何處?身體如何?」

「老太妃原本深居宮中,兩年前那場戰亂後,便搬到了黎民山上的金明寺中長伴青燈古佛,不再問塵緣之事,而今,也鮮有人知曉她的位置。」

說著,季青雲忽然恭敬作揖,「實不相瞞,這些皆是出自家母之口。」

「哦?」漠滄無痕有些意外,嘴邊露出了驚訝的笑。

季青雲平素一笑,道︰「老母親有上山祈願的習慣,平素又對這位老太妃甚是敬仰,半年前偶然在寺中與老太妃相遇,便分外激動。一回到家中便與微臣說起了此事。可喜,老太妃雖華發蒼蒼、行動緩慢,卻是耳聰目明,思路亦不減當年在大明宮前擊鼓罵縉王的風範!」

「什麼!擊鼓罵縉王的便是老太妃!?這段歷史早已在戲文中唱得熱火朝天令人拍案叫絕!」

石蹇盯著季青雲驚呆了,忙過去拉著他問︰「那宮妃便是老太妃?快快快!當時的真實狀況如何,季太師知道多少,快快與陛下和我說上一說?」

季青雲不禁應作一笑︰「石郎君若想知道,抽空補個戲文。」

說罷,平靜的目光移向了君主那頭。

石蹇眉頭轉轉,意識到自己有些誤事了,忙笑著點點頭便當是圓場,然後退到一邊,心里想著待會再私下去找他問……

漠滄無痕與季青雲對了對眼神,決定好後,旋即下旨,派季青雲今日以太師身份登黎民山面請老太妃委托入朝一事,待思路確定好後,擇日再派守拙登山護送老太妃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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