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玉盤裂!玉盤裂!

自雨花台上將離殺開金庭的暴亂雨花台下仇族人第一聲不甘恥辱、拯救山河的反抗打響,到越來越多諸如十八豪俠這類守護正義、救亡圖存的勇士展開一場又一場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廝殺,黎桑的士兵越戰越勇,他們手中的武器揮得飛快,數十天前的鎩羽似乎都要在今天通通還回來!一雙雙奮勇的雙眼透著必勝的決然,他們似乎都認定,漠滄皇族已經完蛋了,漠滄風國大勢已去,只要解決了眼前這些狼人,他們便能成功守住秦淮!

旖旎的天光從雲間泄露,將半闕金庭照得極其絢爛,他一襲墨色裝束也染得純澈,飛旋的身姿在空中拉得頎長,似頭豹子在空中擦過一道閃電。

她注視著刃面上倒映出的身影,鳳眸微微流轉,忍不住隨他而去……須臾,輕足點地,似鴻雁于無垠的畫面振翅飛起,那襲染血的羅裙似激蕩而開的波瀾,也隨身揚起,在狼人畏懼的眼中,開出一圈驚艷的弧度,同時那襲嫣紅也在這一招一式之間舞成了胭脂色。

雙身回轉之時,數次不經意間地並肩;眼神流轉之時,數次不經意地四目相對,他雙目如炬,眉如刀鋒,只稍稍側顏,便敢藐視眾生!

當那龍座如山傾倒,他目的達成,她原以為他會帶著往日對雇主的怨恨蕭然離去,可在這早已與他無任何干系的戰場上,他卻一次又一次佔盡了雄威!

他在顧慮什麼?還是為了……

「白餌——」

直到,他滿是擔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回眸追尋,只見他一拳掃落身前的兩個士兵,毅然決然朝雨花台奔去——

「將離!」

她忍不住喊了出來,竟是于心不忍……可他並沒有回頭。

他真是好大的膽子,他怎麼可以違背她的命令……可是他不是向來如此嗎,他是這世上第一個敢在她面前這般放肆的人,也只能是這一人。

望著雨花台上重合的雙影,黎桑鳳鈺眼中剛剛騰起的光彩瞬間黯淡下去……

「噁——」臂上,一道撕裂的疼痛猝然刺醒了她的遲鈍的神經,那疼痛仿佛是連著心脈,教整顆心髒也隱隱作痛。

手心的劍柄幾乎要被她捏得粉碎,一聲憤怒的嘶吼聲中,利劍直入狼人心髒,泣血的劍尖在背脊持續顯露,那狼人被迫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啊——」

無數個千鈞一發之間,濃密的黑雲早已席卷了半缺天空,西南的涼風閣與東南的清明閣原本的碧瓦飛甍一時間染上了大片大片濃稠的深黑色,它們就像一座座傍身于深淵的險峰,直插雲霄,而樓閣里人早已沒了最基礎的輪廓,只有無數雙眼楮游蹤不定,透露出人性最深的恐懼。

而西北的不周閣、東北的融風閣和正北的廣莫閣卻顯得無比透亮,那些金碧輝煌與紙醉金迷的景致悉數被一輪巨大的火球染得五光十色,像抹了濃妝的狂情美人,妖艷得幾乎要流出血來。

望著一具又一具尸體從雨花台上墜了下去,所見的黎桑士兵越來越少……勝負形勢愈見明了,她的大腦一陣跳痛,像是有什麼在撕裂。

不可思議的目光驟然朝遠處望去,漠滄士兵洪流一般席卷了整個雨花台,如狼似虎,幾乎要將反抗的人全部殺光,黎桑的士兵漸漸喪失了阻擋的銳氣,他們一個接一個力不從心地摔倒、受傷、死去,漸漸地,失去了最後的招架之力。

而被困在四座樓閣上的人,始終緊張關注著閣下的打斗,關注著沖鋒陷陣的搭救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胞一個接著一個死去,無一例外地露出比天空還要灰白的面色,沉痛與焦灼像兩條毒蛇在他們的心里糾纏爭斗。

其實身在最高處的一些百姓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心知肚明,秦淮已經無望了。掠過秦淮城的城牆,他們早已看見了外面的局勢。自雨花台發生驚變後,秦淮城外烽煙四起,彈指之間各處鄉縣紛紛淪陷。

半個時辰前,當他們看見凱旋軍高舉的仇國旗幟在烽火之中飄搖,看見那聲勢浩大的凱旋軍隊越逼越近,他們以為秦淮有救了,直到越來越多的漠滄士兵往秦淮城門匯聚,整座秦淮城已然固若金湯!

他們紛紛悲嘆︰「半個月前仇族人一個個被迫去替風族人修築城牆,可怎麼也沒想到,終有一天,自己把自己給困死了!這簡直是作繭自縛啊作繭自縛!」

凱旋軍入不了城,他們的希望便徹底落了空。

人人自知,今日都要死在狼人的刀下,而今日之後,整個秦淮都將不復存在,這里會遍布狼人,這個繁盛了數十年的國度就快要滅亡了!

忽然之間,大片大片的血腥味伴著雷鳴般的響聲開始在她周圍彌漫!

白餌驚恐的眼神驟然移向不周閣下方,顯然一層樓閣已被狼人封死,只見數個黎桑精銳攀附著長梯,一步一挪,眼看就要殺上二層樓閣,眼看那群百姓即將得救!

須臾,成排的狼頭忽然從欄桿上紛紛探出了頭,鋒利的彎刀洪水一般在空中泛濫,將那些精銳殺得措手不及,居高臨下的劣勢與狼人的奸詐,使得他們傷亡慘重。

即便如此,他們卻至死不願罷休,有的被砍去了雙腿,在地面匍匐爬行,有的月復部中刀,整個胸腔被殘忍地劈開,可他們都毫無例外地屏住最後一縷呼吸,用手臂撕扯住狼人的頭發,用牙齒撕咬住狼人的皮肉,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個陪葬的,他們用嘶啞的喊聲為自己鼓勵,他們毫不顧惜正在消逝的生命,他們用殘存的意志,做最後的搏斗。他們的頭顱和四肢在刀下胡亂翻滾,濺起的血漿將不周閣染得極盡鮮艷。

好幾個瞬間,她的心髒仿佛也中了數刀!第六書吧

「白餌——」將她身邊的狼人解決干淨後,踩著一堆臭烘烘的尸體,他終于飛到了她的身邊——

徹底震住了……

數縷青絲仿佛在血泊里泡過剛撈出來不久,一絲發黑的血漬從額頭斷到鼻尖,卻又在白皙的頸脖續上,一直滑至半掩的胸口,整個人像是被一盞被撕破的干癟紙燈籠,于風中飄飄搖搖!

迅疾飛起散落在地面的衣裳,嚴嚴實實地蓋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的身體卻止不住地顫抖著……無盡的自責與悲傷涌上心頭,將人的淚腺擊破。

沒有任何遲疑,他只是瘋狂將她冰山似地身體抱住,越抱越緊,越抱越緊,仿佛要用盡畢生的力氣,幾個靜默的彈指過去,她的身體怎麼也暖和不起來……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暖一些?到底要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啊!大腦痛得幾乎要裂開!

直到余光里映出那殘破的琵琶……

他撕咬住牙齒克制住眼眶的淚,無盡的悔,無盡的恨,像兩把巨大的石錘,不斷敲擊著他的胸脯!

須臾,他猛地將她松開,手心顫抖了一下,下一瞬抓起她的手,「走!我帶你離開這里!咱們離開這里!」

她的意識仿佛凍僵了一般,反應了好久才略略搖了搖頭,鐵青的唇瓣開了一個很細小的口,「不。」

「白餌,漠滄皇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了!走,我帶你走,听我的,快!」他急促地對上她空洞的眸子,語無倫次之間,滿是大喜大悲,就像瘋了一般。

他騙她,他騙她!

這一切根本就還沒有結束!

那些令人惡心的血腥味好像徹底將她的神經刺醒,猝然抓住看向將離,好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黎桑太子呢?太子的兵力呢?我們深入敵人內部,他們做後援,兩邊里應外合。我們說好的呀!」

他搖了搖頭,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這里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黎桑太子的一兵一卒!」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啊!

腦子里開始有了很多恐怖的答案……

她猛然搖頭,絲毫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親妹妹還在雨花台上,他是瘋了啊!

一種她經歷過無數次的感覺,幾乎要將人逼潰。

他也試過全力以赴,可援兵遲遲不到,即便他有三頭六臂也無法解決數千個驍勇善戰的漠滄士兵,即便他能夠解決那數千個士兵,但雨花台的百姓呢?他們赤手空拳注定會成為狼人的陪葬品!

更何況,就真的只有雨花台這些威脅嗎?如今大戰一開,滿城遍布狼人,數十天的場景只會再現!

將離再次看向她,眼眶一片刺疼,「白餌,走吧!」

此刻,又是一場浴血奮戰以失敗告終,雨花台下已經躺著十幾具橫七豎八的尸體,但這一次,那既不是黎桑的士兵,也不是漠滄的士兵,是……

「秦淮必勝!黎桑必勝!」

敗軍之中,依舊有勇士睜圓了血紅的眼楮,喊起了響亮的口號,朝對面的敵人撲將過去……

緊接著,是三四句,最後是一片……

「秦淮必勝!黎桑必勝!」

「一定還有辦法!還有辦法!」心中一顫,她頓時松開了他,焦急著轉著埋頭思忖,那些寒冷全然與她無關似地。

整片天空儼然一片江入大荒流的景象,一半是洶涌澎湃的滾滾惡流,仿佛源自地獄的黑河,一半是百轉千回的潺潺活水,似雲間的天河奔流至此,兩者涇渭分明,雲起雲落之間,那輪火球盛大如玉盤幾乎要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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