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 李溥興千里尋父 李定國謀取新會

且說定國的二公子溥興,今年已經一十五歲,身長八尺有余,姿顏雄偉,儀表堂堂。

他本就是將門之子,終日使槍弄棒,加上自幼好讀三國,崇拜書中的常山趙子龍,遂讓家將為他置辦了一副齊整的盔甲,並找來工匠依照演義里的描述,打造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龍膽亮銀槍。除此之外,溥興不知又從哪里覓來了一匹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雖然這匹白馬並非傳說中的「白龍駒」,但也算是一匹萬里挑一的良駒了。

好不容易湊齊這身裝束,溥興自是興奮無比,時常來到泰國公府,約上自己的表哥劉震,帶著一群家將,去往昆明郊外打獵取樂。

香蓮視溥興如掌上明珠,二夫人玉琴也對其十分寵愛,故而只要溥興沒有惹出什麼太大的禍事,皆對他听之任之。

這日下午,香蓮和玉琴正在後花園中賞花聊天,卻見溥興打獵歸來,還沒來得及卸甲,便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

「今天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玉琴看到溥興,微笑著向他招了招手。

「娘!二娘!」溥興快步來到兩位夫人面前,氣喘吁吁地向著她們施了一禮,然後轉向香蓮,迫不及待地說道,「孩兒有一事相求,望娘應允!」

香蓮奇怪地問道︰「你這女圭女圭,平日里從來都是有啥說啥,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客氣?到底何事,且說出來給娘听听。」

溥興一本正經地說道︰「剛剛听劉震說起前線戰事,孩兒心想爹爹在兩廣與清軍交戰,正值用人之際,孩兒如今早已長大,故而想去助爹爹一臂之力,求母親放孩兒前去!」

听溥興說想上戰場,香蓮的臉色陡然一沉,厲聲言道︰「戰場豈是兒戲?你才多大就想上戰場?簡直胡鬧!趕緊回書房去!」

溥興卻是一臉倔強地說道︰「娘!孩兒哪里胡鬧了?是爹爹當初答應孩兒的,只要長得跟李遠哥哥一般大的時候,就讓孩兒上陣殺敵!李遠哥哥十五歲入的軍營,今年孩兒也十五歲,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溥興,戰場上刀槍無眼,你娘也是心疼你,才不讓你去!等你再長大些,再上陣殺敵也為時不晚嘛。」玉琴見溥興的倔勁上來,怕他惹香蓮生氣,急忙在旁邊勸了一句。

可溥興早已下定了決心,不論兩位夫人怎麼勸,都完全听不進去。香蓮見勸說不住,只得哄騙他道︰「好吧,既然你執意要去,那就再等上幾日,待娘替你整理好行裝,讓家將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見香蓮終于點頭答應,溥興這才興匆匆地轉身離去。待溥興走後,香蓮連忙喊來西府長隨夏大柱,吩咐他道︰「老夏,這幾日得辛苦你了,須得防著這小子私自逃走。」

「夫人放心,小人這便派人去盯著公子。」夏大柱連聲答應了一聲。

當溥興回到書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中暗道︰「母親既知前線吃緊,為何還讓我遲幾日再去,恐怕是在騙我!既然如此,不如現在便走,到時木已成舟,母親也是無能為力!」

念及至此,溥興當即寫下一封書信,放在書房的桌案之上,隨即趁著四下無人,提槍牽馬,悄悄打開後門,一溜煙而去。

夏大柱派來的下人見書房大門緊閉,以為溥興正在書房用功,不敢進去打擾,遂小心翼翼地守在門口,寸步不離。

直到半夜,香蓮親自端著點心來到書房,想再跟溥興好好聊聊,說服他留在家中,沒想到推門而入,書房內竟是空無一人。香蓮忙不迭地放下點心,從桌案上拿起書信一看,頓時慌了神,趕忙喊來四五個家將分頭去追,可溥興早已走遠,哪里還追得上。

這是溥興長這麼大以來頭一回出遠門,他邊走邊問路,直走了六天六夜,方才抵達了柳州地界。

然而這里卻並沒有看到一兵一卒,溥興正在疑惑之際,忽見一名農夫挑著扁擔迎面走來。溥興連忙下馬上前,作揖詢問道︰「老哥,您可知道朝廷大軍如今何在?」

農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問道︰「朝廷?你說的是哪個朝廷?」

溥興皺了皺眉,臉上隱隱露出一絲不快︰「自然是大明朝廷!豈有其他?」

農夫看出了溥興的慍怒,尷尬地笑了笑︰「小將軍莫要見怪,如今廣西一帶戰事激烈,今天這里姓朱,至于明天姓啥,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小將軍您問的是大明朝的軍隊吧,他們早已離開柳州,南下去打高州啦!」

溥興知道農夫說的的確也是實情,于是點了點頭,接著問道︰「老哥,如果我要去高州,請問走哪條路比較近些?」

農夫轉身指向身後柳州城的方向對溥興說道︰「再往前不遠就是柳州了,到了柳州以後,你且沿著官道一路向南,騎馬大約再走七八日就到高州了。若要貪近,從小人右手邊那條岔道走小路上山,約莫能快上個一兩日,不過山徑崎嶇難行,騎馬怕是顛簸得厲害。」

溥興謝過農夫,隨即翻身上馬,徑直就往小路的方向去了。

就在溥興離開昆明,前來尋找定國的同時,魯王政權的定西侯張名振率水師走海路攻入長江,直抵鎮江,鄭成功亦派兵攻打崇明,長江下游地區戰事驟起。

趁著清廷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至南京的大好時機,定國遂決定再度東征。

在吸取了肇慶失利的教訓後,定國這回做足了充分的準備,他親率二十萬大軍,攜帶著大量戰象、火器及攻城器械南下橫州,經靈山直抵廉州府。听聞定國兵至,駐守廉州的清軍總兵郭虎望風而逃,定國旋即又命吳三省為先鋒,前往攻略高州。

高州總兵張月及平南王藩下副將陳武、李之珍得知明軍殺至,連忙領兵出城,至石城青頭營扼險據守。

哪知明軍在當地百姓的指引下,走小道悄悄模至清軍駐地後方,連夜發起突襲。清軍在睡夢中猝不及防,被明軍突破大營,頃刻土崩瓦解,李之珍在逃往電白縣後畏罪自刎而死,張月、陳武二人則帶著數百殘兵一路向著高州方向逃竄。

溥興此時正好騎馬從山道小徑中鑽了出來,陡然發現前方居然有一隊敗兵正向自己的方向沖來,溥興雖未見過清軍是何模樣,但從這些人怪異的衣著打扮來看,十有八九不是自己人。

「好啊!小爺我正愁見爹爹時沒有見面禮,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了!」念及至此,溥興當即一夾馬肚,挺槍殺了出來。

「將軍,前方有一員敵將擋住去路!」清軍隊伍中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

听說對方只有一個人,陳武遂提了大刀,走馬上前定眼一看,沒想到對面居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

見此情形,陳武自是把心放回肚中,舉刀大喝一聲道︰「小女圭女圭!你是何人?竟敢擋我去路?是不要命了麼?識相的速速讓到一邊,本將軍饒你不死!」

溥興听後卻是哈哈大笑道︰「狗賊,你且坐穩听好了!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大明安西元帥,康國公李定國的二公子李溥興是也!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孩居然是李定國的兒子,陳武沮喪之情頓時煙消雲散,剛剛自己還在發愁該如何抵擋李定國大軍,如今他的兒子就站在自己面前,若能拿住李定國的兒子,就可以人質脅迫,逼其退兵了!

想到這里,陳武冷笑一聲道︰「女圭女圭你來得正好,本將軍正想要拿你呢!」

不料沒等他把話說完,溥興已然飛馬一槍直刺過來,陳武欺溥興只是個孩子,並沒有太過提防,一時措手不及,被溥興一槍刺于馬下。

見溥興只用一槍就結果了陳武的性命,張月大吃一驚,不敢再有輕敵的念頭,慌忙提起大斧迎了過去。溥興奮力一槍撥開張月砍來的大斧,然後趁著兩馬交錯之際,突然回身反手就是一槍,直刺向張月胯下坐騎。坐騎中槍吃痛,當即立嘶鳴,直接將張月給摔了下來。

張月忍著疼痛,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不想溥興的亮銀槍早已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那些清軍見主帥被擒,哪里還有上前的勇氣,瞬間一哄而散。

當溥興押著張月來到高州城下時,吳三省才剛率軍乘虛襲取了高州。听說溥興來了,吳三省自是又驚又喜,連忙快步迎出城來。

「臭小子,你都長這麼高了!不在昆明呆著,怎麼跑來高州了?」吳三省熱情地迎了上去,重重一拳捶在了溥興的胸口。

「不瞞師傅說,孩兒此番是瞞著母親偷偷來的。」溥興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

吳三省哈哈一笑道︰「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軍中正值用人之際!要是听說你來了,你父帥想必也會很高興的!」

話說一半,吳三省瞥眼看到被用繩索拴在溥興坐騎之後的清軍總兵張月,更是贊嘆不已道︰「果真是將門出虎子啊,頭一遭上陣就抓到了一條大魚!來人,且將這廝押往大牢,等候元帥發落!」

待將張月押解入城後,吳三省當即挽起溥興的胳膊將他拉進城中,師徒二人多年未見,自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三月初三日,定國率領主力大軍也抵達了高州,听說溥興在此,定國很是吃驚,遂命人將他傳了進來。

見到父親,溥興連忙跪下叩首言道︰「孩兒拜見爹爹。」

定國令溥興起身與各營諸將見過了禮,然後奇怪地問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用功讀書,到此何為?」

溥興于是將自己如何偷偷溜出家門,如何費盡千辛萬苦尋到高州,又如何斬殺陳武,生擒張月一一稟上。

定國本就與溥興有約在先,又見其立下大功,也不好再苛責于他,旋即吩咐李遠帶著溥興去往城外大營安歇。

隨著明軍攻克高州,清軍雷州總兵先啟玉也以城歸降,廣東各處義軍更是群起響應。

尚可喜、耿繼茂二藩見明軍聲勢浩大,驚恐萬分,急忙上疏順治帝,請求以經略洪承疇率滿漢兵馬合趨南寧,截斷定國歸路。

然而此時鄭成功對沿海各地的攻勢也十分猛烈,順治帝正打算把靖南王耿繼茂調往福建駐防,尚可喜聞訊大驚,趕忙再次上疏,懇請與耿繼茂共守粵東,以壯聲勢。

高州,古稱高涼,地處廣東西南部,北靠雲開大山,南踞鑒江平原,東面毗鄰南海,控扼粵、桂交通要沖。

定國入城後,當即委任侯守應鎮守高州,又改知府衙門為中軍行轅,誓取廣州。

為此定國特意將金維新召至行轅,指著輿圖上廣州南面新會的位置,對他說道︰「金先生,你且看這里,忠孝伯所部多是水軍,從海路前來可不受潮州、惠州清軍之阻擊,咱們應當先與忠孝伯合師奪取新會,然後再攻廣州,則廣州唾手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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