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風雲際會 七十四 張獻忠分兵掠地 劉進忠酒後誤事

在安撫了廬州城中的士子及百姓後,張獻忠又令西營將士四處購買牲口,並將購買的牲口趕至道台衙門,用以搬運蔡如蘅留下的三百萬兩白銀。

而那些從官府署衙中掠來的五百多名丫鬟奴婢,則全都被集中在了行轅前的廣場上。

張獻忠一身大紅蟒袍,佇立于台階之上,環顧一眼四周,繼而大聲喊道︰「諸位姐妹听著,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生,老子今日也不為難你們!但凡有願意回家的,站到老子左手邊來,待會兒去領十兩銀子,各自回家去吧!至于那些願意從軍的,老子營中也有的是光棍,你們看中了哪個,經媒人說合,便可以自行婚配!老子想說的就這麼多,你們自己做出選擇吧!」

眾女子听後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過了好一會兒,有三四十名女子陸陸續續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剩下的皆表示願意留在軍中。

張獻忠于是吩咐王尚禮帶著那些想回家的女子,去往賬房支取遣散費用,其余則暫住于老營之中,等日後若有婚配,再行安置。

處理完這些繁雜的瑣事後,張獻忠立刻將各營諸將召集至行轅,待諸將坐定,張獻忠這才緩緩言道︰「諸位,前日革里眼率本部人馬一舉攻克了無為縣,加上先前拿下的舒城、六安和廬州,咱們西營總算是有了一塊立足之地!不過正如汪先生先前所言,皖北歷經連年戰亂,民力早已枯竭,無法長期供養大軍,為了積蓄力量,實現攻略武昌的目的,咱們必須繼續擴大地盤,從而獲得更多的軍械糧餉!」

張獻忠話音未落,老回回馬守應當即率先抱拳言道︰「敬軒!您就說打哪吧!咱們革左五營全听您的!」

自打年初張獻忠帶著借來的五百騎兵月兌離李自成,進入英、霍山區,至今不過半年光景,西營便又重新發展壯大到如此地步,這讓潛伏于霍山多年,始終沒有多少建樹的革左五營不得不佩服張獻忠的雄才大略,更是心甘情願接受西營的驅馳。

張獻忠撫模著自己的長髯,哈哈大笑道︰「好啊!老馬,你真不愧是俺老張的好兄弟!這樣吧!霍山也算是你們的老地盤了,就交給革左五營攻打如何?」

「敬軒,你就放心吧!若拿不下英山,馬某人提頭來見!」馬守應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張獻忠將目光轉向張能奇,繼續下令道︰「能奇,命你與馮雙禮、狄三品二人引兵五千攻略含山!」

張能奇立刻起身上前接了令牌,而後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張獻忠又從簽筒中取出一枚令牌,指向張可旺︰「可旺!你與白文選、賀九儀領兵五千攻打巢縣,不得有誤!」

「諾!」張可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張獻忠面前,剛想接過令牌,誰知張獻忠忽然把手一收,死死地盯住張可旺。

「別再讓老子失望了!」張獻忠冷冷地說道。

「父王放心!孩兒定將一舉攻克巢縣,略贖前罪!」張可旺冷汗淋灕,低著頭,不敢去看張獻忠的眼楮。

「下去吧!」張獻忠將令牌遞到張可旺手中,接著對著定國說道,「定國,廬江縣就交給你了!」

听到喊道自己的名字,定國趕緊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接過了令牌。

「待會兒先別急著走,且來後帳,有話跟你說。」張獻忠望著定國,隨口說了一句。

定國連忙答應了一聲,旋即拿起令牌,坐了回去。

等到諸將紛紛散去,張獻忠起身在汪兆齡的陪同下閃身進了後帳,定國也趕緊跟了進去。

「知道老子為何喊你麼?」張獻忠說話的語調雖然不高,但卻極其嚴厲。

定國懵著臉,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幾日,自己似乎並沒有做錯啥事,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汪兆齡在一旁洋洋自得的表情,心中頓時明白過來︰「必定是這小人在父王面前進了讒言!」

見定國許久沒有吭聲,張獻忠的語氣不禁又加重了幾分︰「老子在問你話呢!」

「孩兒不知,請父王明示。」定國有些賭氣地答道。

張獻忠用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定國的眼楮,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不知道?真不知道麼?當年在谷城,李闖潛逃,南門守將祁三升是你的人吧?」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陡然听張獻忠提起此事,定國心中一驚,知道自己私放李自成的事情已然被張獻忠知曉,不過單憑張獻忠說話的語氣,完全看不出是要懲罰自己,還只是順口提一提拉倒。

盡管定國依舊神色鎮定,但左邊眼角的肌肉還是控制不住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細節完全沒有逃過張獻忠的眼楮,他當即背手言道︰「好了!你不用回答,答案為父已經知曉了。」

定國立刻單膝跪地,抱拳言道︰「孩兒問心無愧,一切皆是為了咱們西營,請父王明察。」

張獻忠一把將定國從地上托了起來,重重一拳砸在他胸口,笑著安慰道︰「好了!為父知道你向來宅心仁厚,此事怨不得你!不過只是想知道真相罷了!趕緊回營去,準備出征吧!」

「謝父王,孩兒告退!」,定國向著張獻忠深深一躬,而後快步離開了後帳。

「大王,這事就這麼算了?」汪兆齡煞費苦心,沒想到居然就換來這樣一個結果,他心中不禁大為失望。

沒想到張獻忠听罷,突然猛地瞪了汪兆齡一眼,呵斥道︰「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那點花花腸子!你且給老子記住,什麼人可以踫,什麼人動不得,在你心里得有個數!否則別怪俺老張翻臉不認人!」

汪兆齡只覺脊梁一陣發麻,心中驚慌,往日的伶牙俐齒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趕忙跪倒在地,連叩了好幾個響頭,卻是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再說定國回到營中,仍是心有余悸,雖然張獻忠已經表態不再追究此事,但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二字,如果連自己的弟兄都無法信任了,這戰又如何能打得贏?

回想起來,當時參與此事的,皆是經過自己深思熟慮,最信得過的弟兄,可究竟到底是誰告的密?定國一時間就算想破了腦殼,也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大戰在即,定國也顧不上去想太多,他立刻召集營中諸將,將打算攻打廬江縣城之事告知給了大家。

待至次日清晨,定國便親率著龍驤營馬步軍五千人,離開駐地,向著廬江縣進發了。

大軍剛離營沒多遠,路過一座石橋,定國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駐馬停下,喊來傳令兵,對他吩咐道︰「且去傳我軍令!全軍輕裝前進!所有出征將士皆不可攜帶金銀,凡帶有金銀者,即刻投于橋下河水中,違令者斬!」

傳令兵剛想轉身離去,卻被定國又一聲喊住,對著他叮囑了一句︰「你且好生跟將士們言明,今日所棄金銀,待打下廬江,本將軍會加倍補償大家!」

隨著軍令下達,眾將士在過橋時,皆自覺地將身上的金銀盡數拋入河中,河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了陣陣漣漪。

六月初三日,定國率軍奔襲廬江,守軍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西營義軍徑直殺入城中,驅散衙役,生擒了知縣劉思勝。

從百姓口中得知,劉思勝為官多年,素有廉名,定國不忍加害,于是下令將其釋放歸家。

攻克廬江縣城後,定國繼而馬不停蹄地引軍返回廬州,其他各路人馬也都相繼高奏凱歌,捷報頻傳。

至此西營義軍已然控制了廬州、六安、舒城、含山、巢縣、霍山、無為、廬江,兩州六縣這一大塊地盤,勢力範圍更是直達桐城、英山等地,錢糧物資充沛,可謂是兵強馬壯。

由于廬州城被大火焚毀嚴重,張獻忠因此將老營設在了廬州城外,為了保證安全,張獻忠還在老營前中後各設了一營,連營數十里,環護老營,形成鼎足之勢。

汪兆齡在陪同張獻忠巡查過後,還是不大放心,又下令眾將士在大營外圍環植木樁,而後用繩索相連,並在營寨四周深挖壕溝,將整座大營建造得如同城廓一般固若金湯。

就在這節骨眼上,朱大典被崇禎帝罷免,鳳陽總督之職由高光斗接任。新官上任,高光斗前腳剛到鳳陽,便與京營總兵盧九德合營,氣勢洶洶地向著六安殺來。

此時,駐守六安的是西營大將劉進忠,自從被張獻忠派來這里,天高皇帝遠,劉進忠沒有了約束,自是日夜與帳下頭目飲酒作樂,每天都喝得是酩酊大醉。

听聞官軍兵臨城下,劉進忠醉醺醺地從帥案後站起身,提起大刀,踉踉蹌蹌地走下大堂。

在眾人的攙扶下,劉進忠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了馬背,然後點齊兵馬,殺出城來。

總兵盧九德駐馬陣前觀看,只見對面出城的那員西營將領坐在馬上,耷拉著腦袋猶如死人一般。

盧九德不明所以,生怕有詐,連忙大喊一聲道︰「對面賊將何人?且報上名來!」

听到盧九德的喊話,劉進忠勉強睜開醉眼,微微抬起頭,隱約可見前方一員官軍大將,身穿金漆山紋甲,頭戴地龍盔,正坐于一匹通體毛發烏黑的高頭大馬上,手中大刀寒光凜冽,看著足有百十來斤分量。

酒壯人膽,劉進忠在馬背上東倒西歪,晃晃悠悠地答道︰「本將軍乃是西營大將劉進忠!既听吾名,還不速速下馬受降?」

盧九德看出劉進忠吃得爛醉,心中不禁暗自竊喜道︰「好你個賊將,不知死活!」

就在陣前喊話間,劉進忠被風一吹,肚中酒水瞬間翻涌上來,一時沒有忍住,居然伏于馬背上,哇哇大吐起來。

見此良機,盧九德毫不猶豫地揮刀拍馬沖上前去,一刀削向劉進忠的天靈蓋。

劉進忠只覺一陣寒光閃過,酒頓時醒了大半,心中大叫一聲不好,趕忙低頭躲避,刀鋒掠過他的頭頂,將頭盔削成了兩半。

劉進忠大駭,不敢戀戰,立刻調轉馬頭,拋後將士,連城也不回,直接繞城狂奔而逃。

主將一逃,眾將士哪里還有心思再戰,瞬間也跟著一哄而散。

城中紳民見劉進忠潰逃,立刻殺死城中張獻忠委任的官員,大開城門,迎接官軍入城。

劉進忠狼狽逃回老營,添油加醋地向張獻忠吹噓了一番官軍的強大,張獻忠听後勃然大怒,命張可旺領兵五千,前去六安解圍。

誰知等張可旺趕到六安城下,這才發現城池早已被官軍佔領,張可旺正欲引軍奪城,誰知身後忽然殺出黃得功和劉良佐兩路官軍,盧九德也率軍從城中掩殺出來。

張可旺月復背受敵,漸漸抵擋不住,為了保存實力,只得且戰且退,狼狽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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