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讓蘇衍歌有些拿不準李秋柔的態度,不太明白她現在的想法是什麼,能不能接受這個提議還當另算。
「…」李秋柔思索許久,才終于是點點頭,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
看她終于點頭,蘇衍歌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氣,只要李秋柔願意點頭,就說明把她說的話听進去了。
「夫人若是想好了,也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安排人手,護送你們過去。」
陸之安跟蘇衍歌並排站著,也是開口說道。
表示可以找自己幫忙。
李秋柔的情緒一直都沒有很好,听見這話,下意識就抬手撫模了一下小月復…
「…」蘇衍歌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表情也頓了頓。
李秋柔現在在意,的應該是自己有身孕這件事,對啊,這件事應該怎麼解決才是?
就是拿不準李秋柔的想法是什麼…
李秋柔一直撫模著肚子,心事重重。
蘇衍歌想了半天,才勉強找了一個說辭,告訴李秋柔道︰
「夫人,這個孩子…如果不想要,在下也可以幫您…
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起因實在是讓人氣憤,但孩子的去留,還是夫人自己決定吧。
說句實話,夫人現在的情緒,以及身體狀況,都不太適合小產,這算是大傷,以後補起身子會很麻煩,嚴重的話就直接落下病根。
我也把該說完的話都說出來,如果這個孩子現在沒了,按照夫人的體質,以後再想有,應該會比較困難。」
蘇衍歌比較理智了分析了一下,給了李秋柔思考的時間。
她明白這件事情急不來。
這孩子,說起來是溫棣留下的,是不能被認可的,可是孩子也是最無辜的。
怎麼說也是李秋柔的骨肉,雖然孩子的爹根本不能承認,可是有也是真有了。
並且,李秋柔現在還要考慮自己的身子,如果執意要落掉孩子,小產是很傷害身體的,根本劃不來。
身體這兩日剛好一些,可承受不住這大動靜。
李秋柔雖然恨溫棣,可是心里一時間有些糾結起來,孩子一個多月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她就不想要。
可是听了蘇衍歌的一番話以後,突然就糾結起來,如果以後,夫君恢復了意識,變成了正常人,以及也不能跟他有孩子了,怎麼辦?
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這個心結,總覺得如果真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自己只要看見他,心里就會想到自己所經歷的,就像一個恥辱一般,會跟隨自己的一生…
蘇衍歌自然知道這件事對于李秋柔來說,會是多麼大的打擊,可是她還是把真話說了出來,她猜想到,她會很糾結,也明白,這件事確實…很難做。
有利有弊,可也是弊大于利…
蘇衍歌也沒有夸大半句,她給李秋柔把脈的時候,已經感受過她的脈象情況,了解她目前的體質是怎樣的。
所以也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李秋柔接受的程度,還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狠狠心做出一個決定。
其實在準備來找李秋柔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並且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決定,她已經料到可能會是這種情況,也知道李秋柔會猶豫不決,所以在此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東西,就等著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再告訴她。
「夫人,其實在下還有一個方法,暫且不需要這麼著急,你這個決定可以稍微緩一緩再做出來。」
蘇衍歌較為適時的,把懷里揣著的那張單子模了出來,然後遞到李秋柔的面前,意思是讓她打開來看看。
李秋柔抬眼看著她,眼里的疲憊盡顯,兩日不見她似乎又憔悴了幾分,接過單子以後仔細的看了兩眼,似乎不太明白這方子的用處是什麼。
看到她認真的看過這些藥,蘇衍歌這才開口解釋說道︰
「這個方子便是落子湯,所以這件事情夫人可以暫且多考慮兩個月,最遲不能超過三個月,必須要在身孕前三個月做出一個決定,三個月之後這個方子,就不可用了。
這個方子若是再用,就會變成傷身子的。」
「……」李秋柔一听到他說的這話,又听到這方子做的用處,表情明顯驚訝了許多,手緊緊的攥著那張方子又仔細看了起來。
上面的藥材也不復雜,不過她心里也是願意相信蘇衍歌所說的,畢竟蘇衍歌這些日子展現出來的實力也擺在面前,她心里,也是相信蘇衍歌的能力,知道這個方子一定可以用。
只不過她也告訴自己的一個明確的期限,一定不能超過第三個月,三個月以後這個孩子恐怕只能留著,否則對自己身體傷害是自己有些不能承受的。
孩子到底是去還是留,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李秋柔現在主要糾結的點就在于︰若是留下這個孩子,就會想起溫棣對自己的惡行。
但是溫棣,已經為自己所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了,他已經死了,並且是在自己的面前,還有阿賜握著自己的手,親自殺死了他。
不得不說,當時雖說心里是恐懼的,可是手起刀落,感受到滾燙的血液迸濺到臉上,那種感覺讓李秋柔都覺得有閑刺激。
並且心里也確實得到了一些釋放,可能是壓抑的太久這樣的,反抗讓她心里很是舒服。
雖然事後反應過來,她也覺得內心十分的恐懼,整夜整夜的被這個畫面折磨著睡不好覺…
溫棣死了,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也已經死了,這個孩子雖說是他的,可是生命是無辜的。
可是李秋柔不由得又覺得自己如果留下這個孩子,未免就是一種,大發慈悲,有一種不計前嫌,可以包容一切的感覺。
她似乎又覺得心好像沒有這麼大,她有些裝不下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是又有些舍不得這個孩子的性命,並且如果現在把這個孩子去除掉以後,再想有自己的孩子,就會難上加難,甚至沒有這個機會了…
世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過,選擇其中一個,就會丟掉另一個,留下這個孩子就會違背自己的良心,除掉這個孩子也會違背自己的良心,並且代價是以後連自己的孩子也可能不能擁有。
並且有溫桐現在的情況來看,他能不能恢復正常,還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的,他會不會某天醒來以後,突然溫柔的喚自己一聲娘子?
還是說一直保持著現在這種狀況,開心快樂一輩子?
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底,就看不到前面的方向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選擇怎樣的路,應該做怎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才不會讓自己後悔。
也是為什麼蘇衍歌沒有替她做決定,只是旁敲側擊地推了兩條路給她,這種事情也沒有權利替她做任何的決定,每一條路都要經過李秋柔自己心里想過以後,覺得合適的覺得心里能放下,才可以實行,不然的話外人替她做的決定,後悔了,也會恨對方一輩子。
蘇衍歌不傻,雖然她知道李秋柔是一個好人,可是好人的心里也不能裝下太多的善意。
李秋柔之前就是想的太多了,溫棣只不過是嚇唬她的,說如果不從自己就會傷害她的家人。
試想一下,這種事情本就是丑事,如果是真的,李秋柔回去告訴了李家的人,他們無論如何也會找辦法曝光溫棣的言行,。
到時候他不就是身敗名裂了嗎?
就是因為李秋柔太善良了,相信了溫棣所說的話,所以不再敢反抗,也就有了之後對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這種局面,誰也不想看到,可是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牽扯進來的無辜人也有,比如那個只是執行任務的侍衛,以及鄰城那個…素未謀面的姑娘。
其實單看這兩個人阿賜也確實該受到懲罰,他也確實該死。
蘇衍歌現在想想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也是因為自己太心軟,就這麼把人給放走了…
他確實對于李秋柔來說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對另外兩個家庭的家人,都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蘇衍歌現在覺得自己當時被李秋柔的經歷,擾亂了心思,就一直被她這件事情,被她的經歷霸佔了心情,導致自己考慮的重點,都放在了李秋柔的身上。
其實另外兩個人的生命也是重要的,自己果然是考慮欠佳,本來以為也算是足夠冷靜的一個人,沒想到還是會輕易的被別人的事情帶偏了心思,失了自己的考慮。
蘇衍歌突然想到一個比較可怕的事情,會不會自己做這個決定,以及自己的心軟,都被阿賜設計了呢?
借著自己的心軟,故意把這個故事告訴他們,從而達到一種心理,達到一種同情的心理,主觀上就會覺得︰原來阿賜也是一個可憐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阿賜的心里也真的是太可怕了,不過也確實,阿賜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簡單,她很早就應該明白的一個道理,卻還是被一個故事給帶歪了心思。
果然還是因為立場不夠堅定,因為自己喜歡共情別人的感受,所以在考慮事情方面也會柔軟不少,在此之前,在知道這個故事之前,他還是比較堅定的認為,阿賜這個凶手必須要捉拿歸案,不能心慈手軟,可是真正的把他帶走以後,又發現如果真的這樣,對他好像有些不太公平…
其實哪有什麼所謂的公平不公平,他殺人了就要償命,這里面還牽扯了兩個無辜的人…
不論如何,還是自己的想法太草率了。
蘇衍歌心里還有幾個小疑問,覺得有待求證一下︰
「其實在下心里還有一個疑問,阿賜為何能替夫人做到如此地步?你們二人之間是不是也發生過什麼事情,所以才讓他對你堅定了想法,對你產生了一些好感?」
阿賜這個人不簡單,可是能替夫人做這種事情,又覺得他好像很傻,他只要繼續隱藏自己的身份,慢慢的就可以得知更多的消息…
「…」這個問題在李秋柔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是現在讓她說出來…還真是有些困難,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那在下不妨來猜一猜。」知道李秋又不方便開口說話,若是用紙書寫又太過麻煩,耗費時間,蘇衍歌心中已約有數,一定是發生過什麼比較難忘的事情。
並且從之前的消息,以及阿賜的言論里,可以得出一些比較細節的東西︰
「我想夫人一定是幫助過阿賜一些事情,比如說…知道他身份的時候沒有公布于眾,而是選擇幫他隱瞞…?」
「…」李秋柔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也算是一個比較博好感的地方,我想平日里的相處也是因為夫人心善吧?」
蘇衍歌想起李秋柔的性子,溫婉,有時又比較單純。
李秋柔似乎覺得這平日里算是一個比較優秀的地方,現在卻成了一種恥辱。
就是因為自己的心善,自己的心軟,自己的畏手畏腳,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從一開始就勇敢的反抗,應該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其實就這兩個特性也算是比較吸引一心的喜歡,再加上相貌比較出眾…
阿賜的年紀看起來也不大,哪怕先前受過訓練,可是日子一天天推進。
朝夕的相處總會有些東西發生改變,比如說心里的想法…
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被欺負會怎樣?
並且是被欺辱,他怎麼能忍得下去,並且溫棣也算是實質性的傷害過,對他確確實實造成了一些比較侮辱性的傷害。
最起碼胳膊上的印記是一輩子都沒辦法剔除的,阿賜是為了不暴露自己,才選擇忍辱負重,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欺壓他,終于是忍受不了,才最終決定殺了他…
阿賜也確實有實力,不然蘇衍歌一開始也不會擔心他反抗,才找江塵渡作為幫手…
可誰知道這幫手反而…幫了阿賜。
居然真的當著自己的面把阿賜給救走了,如果當時他沒有帶江程度去找阿賜,沒有給他們單獨聊天的機會,那是不是就不會讓江塵渡有想知道的消息?也就不會讓他覺得這個人有救的必要?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大意了,本想著用江塵渡的身份去在必要的時候壓迫一下,誰知道反將自己一軍,措手不及。
不過那一日再次遇見江塵渡,對自己的態度確實有了轉變,比較冷冰冰的,好像真的是如同陌路一般…
可是自己受傷的時候,也明顯能感覺到他想要關心又不敢上前的窘迫感…
江塵渡對自己的心情應該也是比較復雜的,他那是對陸之安動了殺意,多半也是來源于自己。
雖然在阿賜這件事情上,江塵渡不會再回來替他報仇,或者是如何。
可是關于自己呢?
江塵渡會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麼事情?會不會暗中布置著什麼計劃,對陸之安不利?
明顯能感覺到陸之安跟江塵渡二人一點兒也不對付,互相都沒有任何的好感。
那陸之安這次對自己做的讓步確實是挺大的了,因為自己的想法,陸之安在思考了不會有嚴重後果以後,便決定順著自己的心思。
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可能路站從一開始就察覺到阿賜並非是一個什麼好人,可是自己陷到這個故事里顯然變得笨了,陸之安也並沒有拆穿自己,或者是直接跟自己講什麼大道理,而是選擇順著自己…
憑心而論,就這麼一點,就足以讓蘇衍歌覺得陸之安的好,可越是這樣,她心里就又多了幾分不安。
總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是在欺騙陸之安,等到他知道真相的時候,會不會覺得之前對于自己的好都付之東流,像個笑話?
蘇衍哥的底氣,也是在自己的想法中一點一點的磨滅,總是有些擔心自己的行為,對不起陸之安對自己的好。
果然,欺騙換來的安全感,其實是讓自己變得更煎熬罷了,心里真的是一刻都不得安寧,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著自己,如果等他知道真相的時候就死定了…
「夫人若是心中有想法,便可以讓人傳信,我可以著手安排護送你們前去。」
眼看著蘇衍歌變的沉默,陸之安知道她的心里又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于是也不開口打擾,替她對李秋柔說這話。
蘇衍歌也是被他的話說的回過神來,只見李秋柔點點頭,同意了他這個提議。
也算是表達了自己說過有離開的想法,一定會告訴陸張她們。
「我們會在這里多停留一周,等到這里的事情完全解決了以後,我們也會離開溫城。
在此之前,如果夫人有離開的想法,便可以直接來找我們說,能辦到的就一定會辦到。」
陸之安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也算是告訴她自己離開的日子,讓她可以在此之前定一個想法,是離開溫城還是繼續生活在溫城。
「這兩日我讓人整理一些比較適合閑散生活的地方環境吧,然後給夫人送過來,可以當做一個參考。」
蘇衍歌听陸之說完,也是緊跟這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李秋柔似乎是在糾結著,猶猶豫豫的,終于是點點頭。
李秋柔會同意離開溫城的,並且是會盡快…
溫城解封以後,李秋柔就像陸之安他們表達過,不要把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告訴李家的人,若是有李家的人來打听情況,就說她帶著溫桐去別的地方求醫…
她不希望自己現在的情況被人知道,特別是被自己的家人知道…
她真的很害怕,當自己面對著家人的時候,會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委屈告訴他們,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安慰…
雖然自己現在確實也挺需要被人安慰的,心里很亂,仿佛總是有一個疙瘩擱置在心里解不開。
不過這麼時間都挺過來了,她覺得繼續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父親母親跟溫淮都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可誰知他竟是如此狠毒的心腸…
就讓父親在心里保留著對溫淮的感嘆,不然一大把年紀還要接受這麼一個傷心的事實,李秋柔覺得自己會對不起自己的父親,所以還是不說了吧…
這件事情,從此以後就爛在自己的心里,只要自己不開口,他們就不會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
其實李秋柔還是比較想念自己的家人的,把所有的寵愛和偏愛都給了自己的家人們,她其實還是舍不得離開的。
李秋柔心里暗自想著,或許再過上幾年她還會再回來,還會回來找到李家的人,跟自己的父母團聚。
不過那個時候一定是自己心態完完全全可以擺平,沒有任何波動,已經把這件事情淡忘了,可以坦然面對自己家人的時候才會回來吧。
真的現在很害怕自己會情緒突然崩潰…
蘇衍歌也是理解,李秋柔肯定是不想讓家里人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所以她一定會離開溫城去找別的地方。
所以從一開始,她提議說讓李秋柔外出靜養幾年,就是思考過這件事情,知道李秋柔不會留在溫城,不如就不提回家的事情,直接說幫他尋找一個適合生活的地方。
雖然還有一些事情感覺沒有答案,有些事情感覺還是比較模糊,但是,有時候很多東西沒必要了解的那麼透徹,知道的太多就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給自己帶來更多的情緒。
溫桐雖說現在有些痴傻,可以,一定會有人羨慕他這樣的日子,經歷過一些事情,突然某一日忘記了煩惱,可以無憂無慮,不用每日再為一些事情煩心,不用考慮這件事情該如何做…
不用認識多余的人際關系,所以說心智變得幼稚了不少,可他也是真正的可以快樂起來,周圍的人可能在照顧他的時候會有一些辛苦,但是他自己本人一定是高興的,每天的任務就是負責快樂,負責高興負責吃喝玩樂,不需要他去操心別的東西…
突然想想,他這樣的日子好像過得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