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回︰是不是挑撥離間

「慌什麼?瞧把你給急的。」鳳染轉首瞥往窗外垂花門的方向,「院里又進來狐狸啦?」

水生重重跺了一腳,頗張皇地解釋說︰「哎呀,是那東野小郡主又上門來了。」

「不見!」隋御強硬地打斷道,「你出去支會一聲,就說我染了重疾無法見客。」

「若是只來她一人倒好說,這回東野國主也一道跟來,身後還跟了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水生用袖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兒,「另有不少扈從跟隨,那陣仗簡直是要把咱建晟侯府給圍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一貫沉著冷靜的水生會失儀。

東野這是追著攆著非得擺個鴻門宴出來?離上一次凌恬兒在縣上菜市口「英雄救美」才過去多久?

本以為這位小郡主看上隋御就是圖個新鮮勁兒,私下里跨境過來刮剌刮剌而已。如今可倒好,一次比一次興師動眾!

隋御坐著輪椅尚且這般,要真有一日能站起來,她這建晟侯夫人的交椅豈能坐穩?

「這里是北黎的錦縣,他們東野人不敢放肆。」鳳染揩了揩鬢邊碎發,「我替侯爺出去瞧瞧。」

隋御把手掌狠狠地扣在膝蓋上,他揚起下顎,肅穆道︰「夫人!」

「怎麼了?」鳳染眉眼彎彎地笑笑,「侯爺放心,妾這回長記性,不會隨便放人進府。」

「既然盯上我,不管我在哪兒都會被挖出來。」

隋御的眼神竟在瞬間變得無比凜冽,與往常暴躁發怒的他截然不同。

「水生,去放他們進來,不管什麼事情本侯自與他們料理。」

水生猶豫片刻,終叉手領命出去照辦。

「夫人,到我的身邊來。」

鳳染的身子一抖,用手指指向自己,訥訥地問︰「我麼?」

「來。」隋御伸出長臂,掛笑說︰「過來。」

她呆怔地點了點頭,乖順地走到隋御身邊。

他第一次大大方方地擎起她的素手,真摯道︰「夫人,一直陪在我身邊好麼?」

鳳染含糊不清地「嗯」了聲,她被突然正兒八經起來的隋御給嚇到了。腦子里閃過快要忘得精光的小說前文,隋御在戰場上時可是殺伐果斷的將軍。穿來的這半年多咋懈怠成這樣?還真以為憑借一己之力開闢出另一條故事線了?

隋御再美強慘亦是男二,就算他不是太陽,啥事兒貌似還要圍著他轉。

有頃,水生已把凌澈、凌恬兒還有那位老國師一並帶入霸下洲內。

隋御端坐在霸下洲中堂的主位上,鳳染則安靜地立在他的身邊。

「侯爺別來無恙。」凌澈稍微點首,君王的風範依舊遮掩不住。

隋御腰身挺直,正色說︰「國主,聲喏。」

言罷,他請凌澈入了座。場面一度有些尷尬,立在凌澈身後的凌恬兒率先發話︰「鳳夫人,我父親想和侯爺單獨聊聊,你帶我去後院大花園里轉轉可好?」

一語話未落,隋御已伸手握住鳳染的臂腕,「不必,本侯身子孱弱,片刻離不開夫人。我的常隨已退下,國主要是覺得還有誰不宜留在這里,開口請她出去便是。」

凌澈粗獷地笑了笑,颯然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沒甚麼好避諱的。」

立在另一側的老國師已悄然挪動步子,將霸下洲中堂的房門輕聲關起來。

候在廊下的水生,還有後趕回來的金生均心下一顫,里面那麼神秘,到底是啥情況?二人用眼神交流著,各自袖子里已藏好武器。就算不能以一敵百,也時刻準備著動手,保護隋御安危。

凌澈帶來的大部分扈從都沒有進府,僅有羅布等少數幾人相跟隨。羅布略帶挑釁地瞅了他們倆一眼,仿佛很期待和水生金生動手干一仗。

「每次來侯府都是這麼唐突,侯爺莫怪。」老國師拄著權杖幽幽地走上前幾步,「老臣巫韜,系東野的國師,在這個位置上已待了近四十年,前後輔佐過兩任君王。」

「國師勿須拐彎抹角,你們有什麼大可直說。」隋御又看了眼凌澈,「國主,上一次你與我長談,咱們講的很明白,但凡開口說兩國國事,恕鄙人不能從命。」

「侯爺放心,我們不提國事只提家事。」凌澈意味深長地說道,「國師,有勞。」

老國師見隋御沒有繼續阻攔,才繼續說︰「上次見過侯爺之後,國主回去便對老臣說,侯爺長得很像一位故人之子。」

鳳染和隋御都以為他們此番來府是為了凌恬兒,鳳染甚至腦補了一出二女搶夫的大戲。話本折子戲里那種招駙馬入贅,駙馬為了前程拋棄糟糠之妻的情節,不停地在她腦海里徘徊。

北黎和東野又不是沒有通婚的,再說錦縣本就在邊境上,兩國百姓喜結良緣的比比皆是。誠然隋御的身份有點尷尬,就算朝廷把他當成敝履丟棄在邊塞上,斷了封賞任其自生自滅,他頭頂上還戴著建晟侯的帽子。

除非他投了東野,與北黎徹底劃清界限。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看,隋御當真這麼做也沒啥問題,是北黎先卸磨殺驢逼他去死在先,何況……戰馬墜崖那場事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鳳染還隱約記得一些情節。

可老國師的話風已完全偏離了他們的猜想。

「故人之子?」隋御不由得輕笑一聲,「我父母親皆是北黎人,怎能是國主的故人之子?難不成國主曾經也去雒都做過質子?那時候和我父母親有過交集?」

「我沒有去過雒都,因為多年前東野已向北黎稱臣。稱臣的代價就是要年年納貢。」凌澈自然地說道,他直視隋御的鳳眸,「納貢不止有物件,還有奴隸。」

「國主真會說笑。」隋御抬手揉了揉眉心,哂笑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是你們東野那年戰敗,北黎沒有歸還一批東野被俘的將士。那批將士……」

隋御驀地停頓下來,心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

老國師就在等這個檔口,他貽笑著接了過去,道︰「侯爺年紀雖輕,對老黃歷倒是都記得。看來北黎軍中的那些往事,侯爺心里特別明鏡。既如此,老臣就可以往下說了。」

隋御的臉色驟變,腰身已挺得僵硬起來。鳳染不安地凝睇他,她到底錯過了什麼細節?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還是說這一段是這本太監書里沒有交代的劇情?

「那批將士中有一位是當今東野國主、當時還是東野世子的貼身近衛。他是東野的第一猛士,之所以被俘是為了給世子殺出一條血路。世子才能在那場戰爭中僥幸存活下來。」

「國師,請講重點吧。」隋御吁了口氣,「前面已渲染的夠多了。」

「你的主家難道不是老清王府上?那時候老清王還沒有被派到西南封地上。你父親就是被老清王救下的性命,他為報恩隱姓埋名留在老清王身邊做了扈從。本來想著報幾年恩再伺機逃回東野,怎奈一次偶然與你母親相遇了。」

「你們是去雒都模了我的底?真夠難為你們模得這麼詳細,可惜我雙親已過世多年,這些話根本無法對證。你們想證明什麼?我骨子里流的是東野人的血?我這個廢人值得你們如此大費周章?」

「侯爺,切莫妄自菲薄。」凌澈深沉地說道,「你還這麼年輕。」

「你們到底想要在我這里得到什麼?漠州鐵騎已不歸我管,所有戰事部署必然會更換,再說那些都在西邊,與你們東野完全不會相遇。除此之外,我沒什麼用處。」

「我們講好的不談國事只談家事,我只是想讓一個東野游子歸家。英雄不應該被這麼折辱,他不應該是你現在這樣的待遇。英雄不能活得體面一點?你雙腿殘的太不值當了。」

「北黎是我的故土,它如何對我,我都無怨無悔。今日我若易主,你還敬我是英雄嗎?你們可以走了,以後請不要再登門,煩請國主看顧好小郡主,建晟侯府的大門再不會為她敞開。」

「你心虛了。」老國師悶悶地磕了下權杖,「侯爺如此睿智,理應猜到我們沒有證據的話,不會貿然前來造訪。可你連問都不問是為什麼呢?只能證明老臣先前講的那些都是對的,你怕看到證據,毀了你的信仰、理想、堅持。」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隋御竭力掩蓋住自己顫動的身子,他的膝蓋都快被自己按碎了。

鳳染完全懵然,這都什麼跟什麼?還真是秉承這本書的一貫宗旨——狗血!

國師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紅綢,他躬身送到隋御手邊,「這里面包裹的東西你會認得。僅憑這點東西就說服侯爺是遠遠不能夠的,侯爺若想知道真相,可以來我們東野一次。腿腳不是問題,我們可以讓侯爺舒舒服服地過去。」

凌澈霍然起身,殷切地望著隋御,道︰「侯爺不用這麼著急回絕我們,咱們來日方長。」

「送客!」隋御厲聲喚道,「我已把話說的很明白,今日別後請勿再登門。那麼多扈從圍了我的府院,讓我覺得非常不舒服。」

兩個常隨已破門而入,水生不卑不亢地道︰「國主,請。」

「好。」凌澈瀟灑地走出房門,又把戀戀不舍的凌恬兒一並拽走。

「侯爺,我東野國主兩次親登貴府,是何等的誠心?老臣相信不久後咱們就能在東野相見。至于北黎……」老國師轉頭望向庭院上方,「他們早已棄了你,你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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