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回︰他坦白錯了方向

黃昏,黃昏後。

鳳染回到隨身空間里摘了不少三七回來,和芸兒倆人放在小罐子里搗碎。鳳染讓芸兒拿一些送到後院為李老頭他們敷在傷處,她自己則把水生叫到跟前,親自替他敷藥。

水生藏轉著頭,不住地說︰「怎敢勞駕夫人親自動手。」

「小馬駒不听話把板車拉翻了?」鳳染歪頭睨向他,「侯爺就在車上,他怎麼沒有受傷?偏你這個牽馬的掛了彩?你想瞞我什麼?」

「沒,小的沒有瞞著夫人。」水生怯怯地回道,眉清目秀的臉上早退去與那些潑皮打架時的狠厲。

鳳染把小罐子使勁兒磕在案幾上,「你們在菜市場里遇見地頭蛇了?」

水生深感無奈,明明是他不教大家承認的,最後夫人卻是在他這里找到的突破口。他低眉閃躲,含糊其辭。

「這算啥呀?有什麼不敢對我講的?」鳳染指向小罐子,囑咐道︰「趕緊自己個兒敷上,明兒一早就沒事了。」

「噯。」水生口里應承著,已動手往自己的青紫處敷上去,「多謝夫人。」

「芸兒特意燒了魚等你們回來吃,本以為你們能吃的高興。瞧你和侯爺剛才在飯桌上那副德性,誰看不出來出了事?」

水生听哈陪笑,不再過多解釋什麼。鳳染心里犯嘀咕,總覺得水生沒有完全交代明白,難道那些地頭蛇說了很嚴重的話?又把隋御給刺激到了?

她簡單安慰水生幾言,便離開東耳房,穿小門徑直回往東正房這邊來。

隋御出奇的安靜,他端坐在案幾旁,手里仍捧著一本快散了架的兵書。在暖黃色的燈燭下,他那消瘦的孤影越發教人心疼。

鳳染敲了敲自己的腦子,這人又不是楚楚可憐的姑娘家,自己瞎心疼什麼呢?

她悄然走到隋御身後,動手替他拆起發髻,「我給水生送了點藥過去,敷一宿明兒就能好,侯爺不用擔心。」

「多謝夫人。」隋御把兵書放回案幾上,身子稍稍坐正了些,方便鳳染為他拆開頭發。

「你啥時候會講人話了?」鳳染譏笑一聲,「跟我說多謝,今兒吃到魚開心壞啦?」

「嗯,是。」

他如瀑似的鴉色長發垂披下來,鳳染隨意扯了扯,「水生都告訴我了。」

隋御心下一滯,側頭望向鳳染,「他……都告訴你了?」

「是啊,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就那麼害怕讓我知道?」鳳染半俯子,單肘拄在案幾上,笑道︰「凡事你別鑽牛角尖,臉面這東西得看開些。」

「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隋御在鳳染的眼中看不到半點吃醋的痕跡,果然,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她不在意凌恬兒為什麼會出現在那里,為什麼要出手幫他們打跑潑皮。她覺得這就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

「我在乎什麼?」鳳染不明所以,重復地道︰「我不在乎的,這事兒取決于侯爺自己。」

隋御沉沉地嘆息一聲︰「我想睡了。」

「不成,你還沒有沐浴呢,我去找金生過來幫你。」

「免了,我很累,明日再說吧。」

不顧鳳染游說,隋御已劃著輪椅回到床榻邊,又把自己顫巍巍地挪回床榻里,動作一氣呵成,雖然動作不能跟正常人相比,但整個過程已比半年前快了太多。

鳳染自去外面打了盆溫水回來,趴在他身側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洗就不洗。不過你總得擦擦身子洗洗腳吧?」

隋御背對著她不吱聲,身子快要弓成一只蝦。

「好吧,那我自己動手。」反正她早就輕車熟路了。

鳳染匍到他的腳邊,正準備幫他褪掉淨襪,卻被隋御出手攔下來。他身子反應沒有那麼敏捷,卻想要竭力制止住她。

「你別對我這樣,你不欠我的。」隋御的雙眼紅到發漲,「作為夫人,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喜歡她的。不管她是誰,裝著什麼目的,我、我已有妻兒,就不會再朝三暮四。」

鳳染愣神兒半日,眨了眨盈盈的水眸,「你在說什麼呢?你喜歡誰?我怎麼听不懂啊?」

「你不用對我這麼卑躬屈膝,我不會攆你回雒都也不會休掉你。」這句話隋御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口,「無論她對我如何,我都不會喜歡她。」

「她是誰?」鳳染直勾勾地盯著隋御,試探問道︰「你們今日在縣上踫見凌恬兒了?」

「什麼?」隋御瞬間睜圓了鳳眼,急吼吼地道︰「你不是說水生都跟你交代了嗎?」

「可他沒說你們遇見凌恬兒了呀?」鳳染這才明白水生跟自己隱瞞了什麼。

她狠狠甩開隋御的手臂,莫名地發起脾氣道︰「原來如此,你們是踫見救兵了呢?侯爺好大的魅力,東野的郡主都能跨境來救你了。區區幾個潑皮都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趕明兒她不會幫你招兵買馬吧?」

「你……我……胡說八道!」隋御真想一頭扎進被子里捂死自己算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老在她面前丟人現眼,還一次比一次嚴重。他的臉面何在?真真是被自己吃到肚子里了。

鳳染把一只手指餃在微微張闔的唇齒間,忖量半晌,道︰「水生和你不想讓我知道,是擔心我會生氣?」

她終于繞明白這個圈,再 向隋御時,他燒紅的整張臉都快躲進長發里。

「那東野小郡主真喜歡你呀?她該不會是跟蹤你吧?上次我就說她不會輕易罷休的。」

「鳳染,你給老子閉嘴!!」

回到東野皇宮的凌恬兒交代屬下,要他們只字不提在錦縣上發生的事情。她回來的有些晚,已錯過用晚膳的時間。兩個姐姐替她圓了謊,草草地蒙混過去。

凌澈生辰的正日在後天,兩個女兒皆是提早趕來赤虎邑。大郡馬蒲巴和二郡馬狄真都是凌澈的左膀右臂,分別在舊都和丹郡監管著東野的行政和軍事。

以往都是奏疏呈報,此番見到國主的面,自然得先談公事再聊私事。二人及其屬下重臣都惦記在凌澈面前多多展示。朝堂眾人心知肚明,大郡馬和二郡馬都有可能成為東野的下一任國主。

「姐夫他們還在父親那邊,想必今夜不能早歸。」凌碧兒親手替小妹倒了碗馬女乃茶,「快點喝了吧,我讓婢子去膳房拿點吃食過來。」

凌恬兒大口大口地喝起來,「還是姐姐們在身邊好呀,什麼都有人替我想著。這次你們多住些日子再走。」言語間一大碗馬女乃茶已然見底。

「這可不成,就是我們想待著,父親也不能同意。你見過哪個地方群龍無首?凌碧兒又替小妹倒滿一碗,「你呀,慢著點喝。去北黎一趟,怎麼連頓飯都沒混上?」

「他們那邊的飯味道吃不慣。」

「吃不慣?」凌仙兒盯緊小妹的神情,「離開隋御夫人的視線,你都沒有上前跟他講一句話?這一趟下來你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沒有啊。」凌恬兒裝得特別自然,「我前不久見過他,老在他面前晃悠,怕他嫌煩。」她不想姐姐們往下細問,趕緊繼續說︰「我想為他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你要治他的腿?」兩個姐姐齊聲追問。

「他下半截兒不是一點知覺都沒有,我見過他行走的樣子。就是有點吃力,模樣特別丑,看起來像個老頭子。」凌恬兒語氣帶笑,漆黑的眼眸里都帶著亮光。

夜半,大郡馬蒲巴走回寢宮中來,凌碧兒一直等候著,見夫君回來立馬起身服侍。蒲巴年約三十,與大郡主同歲,二人算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兒。倆人成親多年,育有四個孩子。

蒲氏和凌氏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兩族內通婚者不計其數。蒲巴在外形和性格上都和凌澈很相像,以至于很多人第一次見到他,還以為他是凌澈的親兒子。

「和父親談得順利嗎?」凌碧兒接過婢子手中的臉帕,親自為蒲巴擦拭,「這次沒有帶孩子們過來,父親有點不高興了吧?」

蒲巴攬住凌碧兒的腰肢往自己這邊一帶,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帶孩子們過來,你哪能把精力放在恬兒身上?」

「父親那邊是什麼口風,要給恬兒找夫家了嗎?」凌碧兒靠在蒲巴的肩膀上,「我倒是很想讓她嫁入蒲家。就是你的那幾個族弟未必能入我小妹的眼。」

「蒲博、浦慶都不成?恬兒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男子?」蒲巴皺起眉頭,「今兒下晌,你們姊妹三人去了哪里?」

凌碧兒便一五一十地跟蒲巴詳述一遍,「你切莫輕舉妄動,听恬兒的口氣,父親在這件事上沒有明確反對,並且此人能讓父親屈尊去見,可想而知他的重量。不過……一個廢人而已,恬兒多半是過個新鮮勁兒。」

「原是那位將軍。」蒲巴點了點頭,「我倒是听說過他的戰績。國主到底有何打算,這是要利用北黎人嗎?」

「你也知道父親從不在國事上與我相說,我哪里能猜透他的心思。恬兒這邊暫且還好說,只是仙兒那邊有點棘手。」

「仙兒怎麼了?是不是狄真那廝有什麼舉動?」

「咱們這次沒有帶蒲博他們過來,狄真卻把他的胞弟狄格帶來了。一直藏著掖著,仙兒也遮遮掩掩地沒有對我講。還是咱們的人發現了,我猜他們是想給恬兒和那小後生制造機會。」

「狄真!」蒲巴一拳頭砸在桌幾上,把上面的瓷器震的差點掉到地上,「狄氏就是這麼有心眼會算計,這些年好處都是他們丹郡在撈,咱們恪盡職守地監管舊都,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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