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回︰目光都聚焦在這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鳳染犯合計,隋御近來的記性怎麼變得這麼好?她以後說話得小心點,當初為討好他說過太多諂媚的話啊!

晚夕睡覺前,鳳染端著湯藥走進來。隋御狐疑地接過去,沒頭沒腦地問︰「這是毒藥麼?」

「你什麼意思?」鳳染叉腰問道,「你以為我會給你下毒?」

「我這不是擔心你先下手為強麼?」隋御以為自己說的很幽默。他仰頭飲下去,這藥還是那麼苦,不過好像又換了方子?

鳳染撇了撇嘴,訾笑說︰「怕我下毒你還喝?」

隋御把空碗遞給她,微抬起下頜,拿腔作勢道︰「收好,扶本侯回床上歇息。」

鳳染轉過身做個厭嫌的鬼臉,這是把他伺候出毛病來了?使喚自己使喚的這麼自然嘛?

她決定使使壞,扶他從輪椅上起身時故意晃動一下,慌得隋御趕緊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牢。

「你是故意的!」

鳳染不懼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往他的腿下端詳一番,「侯爺這腿好像比先前站得穩了呢?」

隋御低首看一眼,不自信地咕噥道︰「真的嗎?」

鳳染瞧他神情愣愣的,沒急著引他坐到床上,卻是站定了,說︰「侯爺,你站直了比我高出那麼多,你得有八尺多高吧?」

其實隋御並沒有站直,他還是彎腰曲腿,一只胳膊由鳳染架著才勉強找到重心站穩。

「不然你松開我試試啊?」

隋御恍然大悟,他又上了鳳染的當。她已算給他充足的準備,沒有一上來就突然撒手。

話罷,鳳染的手霍地拿開,他料定自己免不了又要摔一跤。但那兩條腿不知怎麼回事,好像能听懂他的內心意識,就那麼兀然地站住了。

鳳染大驚,可眨眼的工夫後,隋御就倒伏回床榻上了。她剎那間想明白,隋御最應該醫治的不是雙腿而是心理。

他在逃避,在恐懼,他不相信自己可以重新站立起來,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隋御沒有像以往那樣沖她大發脾氣,只是默默地哈下腰替自己褪掉鞋履。

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點吃力,鳳染習慣性地蹲下來替他月兌鞋。

隋御抬臂搪開她的雙手,稍稍負氣地說︰「我自己來,我使喚不動你。」

呵~他這是又生氣了?以前是齜嘴獠牙地炸毛,今兒又另闢蹊徑走苦情路線了唄?

鳳染不屑與他爭辯,但不能讓他白嚇唬自己一場啊?不過見好就收吧,自己這條小命暫時還能保住。

鳳染重新上手,奪過他的鞋子往身後一擲,撈起他的雙腿送回到床榻上。

隋御還沒反應過來她要干什麼,鳳染已匍到他身邊,動手扯起他的。

「你要干什麼?夫人請自重,你一個姑娘家,我……」

隋御死死地抓緊自己的腰帶,那副「寧死不從」的表情,不給他立個貞潔牌坊都白瞎了。

鳳染爭執不過他,轉頭匍到腳踝處,順著寬松的腿兒往上擼,到底將他兩條修長的腿露出來。

她五指並攏用力在他的膝蓋處按了按,肅然問道︰「侯爺疼麼?」

「有,有點。」隋御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他剛才想到哪里去了?腦子里想的太齷齪!

「疼就對了。」鳳染又在他的小腿和大腿上用力揉了揉,「日日用草藥泡腳、內服喝藥、練習走路,不應該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是不是有反應?」鳳染眯起眼眸,低呵道︰「說實話,不然定遭雷劈。」

隋御泄出一聲迷離的低喘,他怎麼會沒有反應,反應也不僅僅停留在腿上啊!

「有。」他斂眸承認道,臉龐不自覺地往垂披的鴉色長發里躲去。

鳳染又下手捶了兩下,「既如此,說什麼把身子交給我醫治都是鬼話?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還是說你不相信你自己?到底是雒都的哪位太醫給你下的宣判?他們說你不行,你就真的不行了?」

隋御被戳到痛楚,顫聲說︰「當時有好多名醫都說過。」

「你個夯貨!」鳳染替他把腿兒重新放下來,又爬到床榻里面扯出錦被替他蓋好,「雒都那些破事我不知道,但朝廷對你什麼態度你總該明白。」

鳳染心里明鏡,永遠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隋御有啥不懂的?他只是不想再深究了。

「他們說你的腿沒救了,或許是為了保全你。不然的話,你的下場定比現在還要慘。」鳳染不願再往下多說,她看過的內容遠遠不止這些。

「你腦子又靈光了?不是下晌被我嚇哭那憨樣兒了?」隋御嘴硬道,「熄燈,睡覺!」

「妾祝侯爺長眠不起!」她跑下床去熄燈,再溜回他身邊躺好,「打明兒起,咱們加大練習走步的量。氣候越來越暖和,犯不著一直躲在東正房里。就到外面庭院上,一天摔你個十次八次,我就不信這個邪。」

「話多,快睡。」隋御在黑暗里睜圓了鳳眸,「稻谷種子發芽了沒有?明後天得下地播種了吧?」

他沒有等來鳳染的回應,她翻了個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借著窗外朦朧的月色,隋御凝睇枕邊人,其實她長得十分標致,翦水秋瞳,面襯桃花,笑起來唇邊還帶著兩只小梨渦。就是她那性子有點缺心眼兒,還老願意跟他對著干。

隋御今兒跟水生他們把話徹底說開了,他絕不會再去尋死。為了留在建晟侯府里的所有人,他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或許,他這雙腿真的還能恢復如初?

鳳染不知何時已蹭回到他身側,一手橫摟住他的腰間,把頭靠進他的頸窩里。隋御不敢再亂動半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到底……

接下來的幾日,闔府上下忙碌到沒邊。稻谷種子發了芽,隨之被播撒進水田里集中育苗。之後的小一個月時間最為關鍵,出苗怎樣,長勢如何,直接影響後續的插秧。

水田對水源的依賴程度頗高,大家頻繁地去溪邊馱水回來,可苦了那兩匹小馬駒。

鳳染已被大家除名,說什麼都不讓她再去挑水,就怕小馬駒再次尥蹶子。

鳳染沒轍,只能提著個木桶在水田里轉悠,看哪塊地缺水補上兩瓢。她便趁著這個機會把靈泉水澆入其中,才算徹底安下心來。

大家勞累多日,鳳染心里過意不去,和芸兒倆人把廚房翻個底朝天做出幾盤野菜,還有先前去大興山里打獵剩下的一點兔肉。

鳳染覺得不成,又讓金生去庫房里找出最後兩壇好酒。她牽著隋器去往李老頭歇息的房舍,硬是把他們仨人請回霸下洲花廳里吃飯。

整個建晟侯府只有這麼九個人,老的老,小的小,殘的殘。

鳳染笑哈哈地端起酒杯,對大家道︰「假大空的話我就不說啦,反正就是謝謝你們。建晟侯府要是沒有你們早塌了。」

眾人連連說不敢當,各個還回敬起鳳染來。一場簡單的粗茶淡飯,竟吃的有滋有味。

酒量不好的鳳染最先醉倒,隋御按捺不住地搖頭,就這點酒量還吵吵著要喝酒助興?以後還是讓她少喝為妙。

翻地不足十畝,現在只用去一半,因為還沒有插秧,仍處于集中育苗的階段。雖然規模很小,但那十幾棵果子樹已迅速成長起來。它們就是大片空地上的地標,打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探子們在田地旁持續盯了兩日,終把消息傳回到錦縣縣衙里。他們把所見所聞,如此這般的交代一番。

苗刃齊腆著肚子在縣衙後堂里踱步,自打上一次隋御他們來縣上露臉拜佛,他就派人在暗地里跟起梢。之後三五天里,探子們更是把建晟侯府里外查個遍,這其中自然包括侯府後面的那片空地。

「師爺,此事你怎麼看?」

師爺還是那副恭敬模樣,躬身回應說︰「探子們的口徑一致。府上窮的要去挖野菜充饑,下雨天出門連輛馬車都雇不起,不種點地自給自足還能怎麼辦?大人,依小人拙見,隨他們去吧,鬧不出多大動靜。」

苗刃齊了然,隋御那樣赫赫戰功的武將,真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但站在他的角度上,他只能袖手旁觀,甚至還得擔心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麼小動作。

總之,隋御過得越落魄,北黎朝廷越安心。

「那片荒地……」苗刃齊負手搖頭,「能長幾根草?」

赤虎邑,東野皇宮。

「他們真在那片荒地上種莊稼啦?」凌恬兒不可思議地問道。

探子們規矩叉手,領頭的先望向寶座上的國主,方轉首回凌恬兒的話︰「郡主,他們真的種了,咱們的人在周圍觀察好幾日。」

凌恬兒在意的不是隋御他們站了東野的地,而是在意他們種植的那些莊稼真能豐收嗎?

因為農耕這塊一直都是東野國的短板。他們先祖早以游牧為生,是近幾十年才定居下來。可東野的國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苦寒之地,想要在上面農耕幾乎就是痴心妄想。

「父親,咱們上一次過去只顧著見人,偏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凌澈處之泰然,朝小女兒微微笑道︰「恬兒著急什麼?建晟侯府就在那里,種植的莊稼也在那里,咱們與建晟侯早晚都會見面的。」

「父親想什麼時候再去?」

「秋天吧,我倒是想看看那些莊稼能長成什麼樣子。」

凌恬兒有些失望,對于隋御的一切她都充滿好奇,要挨到秋天才去見他,只怕她等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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