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回︰布一場風花雪月

卻表鳳染離開房府後,吳夫人獨自回到臥房里緩了甚久。其實他們夫妻行房那點事,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和別人沒法子說體己話,同自家大姐自然是提及過。

怎奈吳家雖不是什麼簪纓世家,但其父也是讀過書的人,兩姊妹亦是按小家碧玉的路子來教導的。又因其母過世較早,剛嫁過房家沒多久,婆婆又接著過世了。

房中那點事無人指引,唯一能傾訴的大姐,還正經過了頭,和姐夫邱老爺平日里特別「見外」,生育一子一女後,邱老爺更是幾年都不來她房中過夜一次。

吳夫人每每納悶時,吳家大姐也在苦思冥想,那些會勾引人的狐媚子到底都用的啥手段?

鳳染在與吳夫人談論房中密事時,就發覺吳夫人把正常的情愛表達,當成了女子不自重、輕浮的表現。

鳳染左右相勸,又抬出房家人來嚇唬她,道是房員外若見她久久沒有子嗣,難免要動給大爺納妾的心思。再則房家又不是僅僅只有大爺這一個兒子,等著二爺小爺相繼成親生子,她的危機感便會愈加嚴重。

在與吳夫人相處的過程中,鳳染便瞧出來,如今的吳夫,就是在代理死去的婆婆掌管房家內宅,前段時間替王夫人操辦秋日宴,就是最好的證明。

鳳染若是能幫到她,就是間接幫她坐穩了在房家的位置。

其實鳳染心里挺感慨的,女子在這個世道里存活真不易,限制和掣肘都太多了。

好在她一穿過來,就是給隋御這種孤兒做娘子,整個侯府里都沒有高堂長輩,更沒有那些錯綜復雜的親戚里道。

即便鳳家亂糟糟的,但鳳家幾乎等于將她掃地出門,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回到雒都去吧。

房家大爺至傍晚時分才回來,看到自家娘子在屋中垂著頭悶悶的,便猜到她心里許是有事。

「大爺。」

吳夫人兀地抬頭,發現屋中小丫頭已在幫自己夫君更換衣衫。她隨之上前,親自服侍起來。

房家大爺平素里話很少,性子稍冷,尤其那次摔下馬以後,性格就更加孤僻了。在他眼中,他這娘子持家自有一套,有才能、有腦子,就是跟他太「客氣」,二人從未坐下來真真正正地交過心。

他一方面有點自卑,覺得自己的病老不見起色,一方面也是對吳夫人沒啥興趣,她實在太死板、太不解風情了。

「我听聞今兒府上來了貴客?」

吳夫人接過他換下來的衣衫,頷首說︰「是那位建晟侯夫人,跟知縣夫人特別相契。」

「建晟侯還沒死呢?打他來錦縣那日起,便傳言他活不了幾個月光景,拖拖拉拉總有二年了吧?」房家大爺換好衣衫,坐回案幾邊端起茶盞。

「大爺干什麼盼著人家死。」吳夫人站立到他身邊,又回手吩咐侍女把鳳染送給她的草藥呈上來。

「他死不死的,跟咱家關系不大。可惜咱爹之前那近千兩銀子,就這麼白白打了水漂。哪怕扔到地上呢,還能听個響,這可倒好,砸在那病秧子身上,真是啞巴吃黃連。」

難得今日大爺話多些,雖然他說的不太好听,但吳夫人打算忍著,順毛捋,今晚勢必要把他給拿下!鳳染教了她那麼多法子,她得一個一個的嘗試。

「侯府也可憐見的,上頭沒個表示,只能靠那小夫人在外奔走。今歲種了點地,可算能維持下去。但人家不愧是從雒都走出來的,侯府腰桿子特硬,鳳夫人也是個有魄力的主兒。」

吳夫人說著話,手上也沒閑著。大爺瞧了瞧,問道︰「這是什麼?」

「大爺先別管是什麼,放了茶,換這個嘗嘗。」

大爺依言照做,灌了一口後,笑道︰「沒甚麼味道。」

吳夫人從不弄些旁門左道的藥來給大爺吃,大爺那些奇奇怪怪的藥方,大部分都是他父親幫他淘來的。其實他自己早就吃夠了,可礙于父親那里沒法子交代,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有好幾次,吳夫人都發現他把湯藥倒在庭院花叢里。但她裝作未看見,不想讓自己夫君難堪。

「沒有味道就對了。」

其實這就是靈泉水泡過的一些草藥。鳳染忽悠吳夫人,要她將草藥用溫水泡開,給大爺服用,不出一個時辰定有奇效。

說到底就是些讓人發熱發汗的東西,根本沒有治療那方面的功效。

吳夫人沒有明說,又和大爺扯了些關于建晟侯府的閑話。話里話外都是替鳳染言語,大爺只當是她們娘們兒之間比較投緣,亦沒有太當回事。

至晚夕上房那邊來傳飯,吳夫人做主,回了老爺身邊的小,關起西廂房的門,和大爺二人開起小灶。

直到這時候,大爺才發覺自家娘子,今日反常的要命。

吳夫人執意要和大爺小酌幾杯,又把大爺常日里要喝得湯藥當眾倒掉。大爺心下一緊,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麼回事,渾身又跟著發起熱來。

他一面扯開自己的衣襟兒,一面皺眉埋怨道︰「你剛才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

吳夫人喝了酒,已沒有最初那麼扭捏,她一拍桌面狠下心來,一頭扎進大爺懷中,小鳥依人地軟語起來。

大爺嚇得臉都白了,一壁將她推開,一壁借口道︰「我的腰……腰疼,今兒那藥還沒有……吃。」

吳夫人附到他耳邊,又說盡了風月情話。大爺哪里見過娘子這般,當真動起心思,一股股熱浪翻涌上來,一炷香後,終于抱起吳夫人踹開了臥房房門……

鳳染托腮坐在暖閣的炕上,鄧媳婦兒和寧梧搭著炕沿兒左右陪坐。

「你們說吳夫人那事兒能成麼?」

鄧媳婦兒手里做著針線,低頭笑道︰「夫人別著急,過幾日就能有分曉。夫妻之事,不得循序漸進著來嘛。」

「哎,也不知道房家大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萬一那些招數不管用,或者適得其反可咋收場。」

「不會的,夫人,之前您幫知縣夫人收拾苗刃齊那紅杏出牆的小妾,不就辦得妥妥當當。」寧梧借著燭光,反復擦拭著手邊刃器。

「那是兩回事。」

「反正都是內宅里的事。」

主僕三人笑了一回,一夜無話。

且說秋收基本結束,一百多畝田地,居然收了四百石稻谷,又比預估的多出一百石來。一畝地約產四石稻谷,這絕對是高產了。李老頭近日逢人就說侯府周圍是塊寶地,風水實在太好了。

除去送給邊軍的一百石稻谷,自家再留下一百五十石,能送到桑梓米鋪那邊販賣的,還剩一百五十石。

鳳染打算還走去年的路子,這些稻谷放在米鋪里零售,不用這些稻谷給侯府帶來多少收入,只需這些稻谷充當桑梓米鋪的門面,讓外界確系它真的在賣糧食。

只是當初跟零散農戶簽下的契就要到期,可收上來的稻谷卻還沒有出手。一來是東野那邊還沒有回應,二來是夏家在背後操控,把糧價壓得特別低,導致大家都不想這麼早出售。

鳳染叫來金生和丁易,要他們分析分析當下錦縣的形式。

丁易︰「錦縣今年根本沒豐收,差不多與去年持平,饑荒還是有的。所以糧價應該上漲才對。但縣衙那邊催繳賦稅,北黎律規定,繳糧或折銀都可,錦縣歷年的規矩都是折銀。即便有少部分農戶交實物,縣衙那邊也會一起折銀送到上面。」

丁易拿了份清單,遞給鄧媳婦兒,鄧媳婦兒收了交與鳳染手中。

「這些米鋪便是夏家掌控的,他們現在故意壓低糧價,就是為了少繳納稅銀。」

鳳染大致翻了翻,嗤笑一聲︰「也是,北黎十三州,各地糧價因著地理、經濟多方影響,定不會一致。在雒都看來相差微乎其微,但在底下看來就差得太多了。」

「這就是夏家打得算盤。糧價壓低,上繳的稅銀便能少許多。待繳稅結束以後,他們再迅速漲價,不管多貴都能賣出去,畢竟錦縣真是情況是缺糧。越是這種年份,大戶們越能賺個盆滿缽滿。」

金生覺得氣憤,叱道︰「坑的還是百姓。夏家這招真陰損,難怪會激怒那麼多大戶。」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要是分贓均勻了他們也能干,只是今年夏家要獨大。」丁易解釋道。

「既這麼著,回頭按照去年市價加一成,把散戶的錢發放下去,咱們不能失信于人。」

「夫人,這樣的話萬一虧了呢?」金生有些擔憂地道。

丁易欠身笑說︰「糧食在咱們手里怎麼會虧?頂多就是掙得要比其他家少點。可散戶們急需要錢繳稅,他們等不及。」

「有了這個誠信,明年就好辦事了。」

聞及此,金生一一應諾。

「苗刃齊就怕雒都那邊盯上錦縣,賦稅交的少,到時候吏部和都察院那邊考察黜陟,苗刃齊就不好看了。他如今年歲漸長,在仕途上已算走到頭。能在錦縣上混到致仕那一天,才是他夢寐以求的。」

這些是鳳染和王夫人接觸甚久後,慢慢揣摩出來的。如今夏家動了苗刃齊的烏紗帽,苗刃齊怎能坐以待斃?

他是個官兒,正面糾察是要有的,但效果甚微。背後動手腳的事,他自己不能出面,也不想讓王家出面。他希望房家或者邱家能站出來,替他擺布當下的局面。

但房家的主業不在糧食上,支撐他們家的是酒水行當。而邱家的實力又不及夏家,他們還尚未判斷出錦縣未來的走向,誰都不是傻子,誰都得三思後行。

「不管誰出來和夏家叫板,苗刃齊都會默默支持,這是桑梓米鋪的機會。」鳳染凝重地看向他二人。

「夏家不好對付,夫人。」

「苗刃齊是默許的態度,康將軍會在明面上向著我們,我還能再拉回來兩個幫手。」鳳染莞爾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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