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祁嘉禾也不過是個有私心的人。
私心地想著,或許自己錯得還不至于那麼離譜,私心地想著時音可能並不是那個女孩。
可一切都一一應驗,所有的事情都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所以她要恨,就恨吧。
兩人對視半晌,再沒有人說話。
時音率先移開視線,不想再看他,哪怕他的視線始終膠著在自己身上沒有離開。
「給我點時間靜一靜。」她說。
「好。」
祁嘉禾毫不猶豫地應聲,抬腿便朝著門口的方向走。
時音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聲線僵硬地開口︰「要走也是我走吧,這是你家。」
一邊說著,她抬腿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
他的家,她不過是個借宿者,她從來都分得清清楚楚。
哪怕喜歡,她也沒有越過界。
同樣的,哪怕憤怒或是失望,她也沒有混淆主客關系。
經過祁嘉禾身邊的時候,她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他是隔著衣服抓的,沒有用多大的勁。她卻幾乎是立刻警覺反應過來,渾身的汗毛都倒數了起來,排斥的感覺猛然襲上心頭,她猛一抽手,他適時便松開。
兩人僵硬地在原地站了一會。
時音覺得很諷刺,過去她不知道這檔子事的時候,還能從容面對他,甚至對他偶爾的觸踫也不會顯得太反感。那時候,她還以為祁嘉禾是唯一特殊的那個人。
而現在,她連和他面對面站立都覺得壓抑不適,更遑論隔著衣物的觸踫了。
他果然是最特殊的那個。
「你好好休息,這兩天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祁嘉禾微垂著眉眼,這麼說著,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望向她的目光已經不復以往那般孤傲,反而帶著幾分默然。
「什麼時候做了決定的話,給我打電話就好。」
他的態度和從前大相徑庭,時音沒說話,站在原地抿唇看著他。
祁嘉禾轉身,離開。
房門合上的聲音響起,時音面對著那扇門板,久久都沒有動作。
————
祁嘉禾果真好幾天都沒有出現過。
偌大的房子空空蕩蕩,甚至連劉媽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兩位保鏢還時刻守著她,看來祁嘉禾是真心想讓她「靜一靜」。
時音每天兩點一線地生活,自己給自己做飯吃,內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住著祁嘉禾的房子,用著他家的廚房,還生著他的氣。
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倒也不是故意拿喬,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心理上的坎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逐漸翻過去。
那天祁嘉禾離開之後,時音平靜下來,就用最快的速度梳理好了整件事的脈絡,突然發現在這件事上,祁嘉禾所做的也並沒有罪不可恕。哪怕她真想不開要告他,犯罪事實不成立,他還及時收了手,最多只能算是性騷擾。
雖然那件事給她留下了終身的陰影,但是祁嘉禾似乎……也並沒有對她做什麼。
而真正令她不解的,是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來一刀。
如果當時他真的心存歹心,又怎麼會在她說了兩句求饒的話之後就收手?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身為堂堂的祁氏繼承人,應該相當愛惜自己的羽翼才是,怎麼會做出這麼下作的事情?
而且按照她這段時間對祁嘉禾性格的了解程度來看,他應該是不屑于去做那種強迫女性的事情的。
時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深深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自己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但再怎麼說那都是數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光線暗,她年紀又不大,又被嚇壞了,並沒有心思注意那麼多細節。
現在一想才覺得奇怪。
但這些困惑她也只是放在自己肚子里,並沒有主動聯系祁嘉禾。
一方面是因為氣還沒消完,另一方面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他離開的時候,說讓她「做決定」,那就意味著,她再去聯系他的時候,就是做好決定的那天。
他要她做什麼決定呢?離婚?還是怎樣?
時音也不是沒有想過離婚這件事。
畢竟和一個差點侵犯了自己的人朝夕相處地過下去,確實是件挺考驗心理素質的事情。
她之前雖然喜歡祁嘉禾,但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對他的感覺也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險些被強.奸」這件事帶來的沖擊感,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
祁嘉禾在她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僅僅是一夜之間,她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過去她喜歡祁嘉禾,是因為他對自己好,哪怕嘴毒了些,但行動上還是比較暖的,時錦程去世後,很少有人能讓她有心頭一熱的感覺了。
其次,是因為他做人挺有立場的,說一不二,原則性極強,辦事能力又優秀出眾,是個很容易讓人傾慕的對象。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對她好是因為他心存愧疚,抑或只是按照祁崢嶸老爺子的指示才對她格外寬容。
至于原則這方面……他既然能做出那種事,那還有原則可言嗎?
時音有些無法判斷了。
這數天時間里,她想了很多,可越想越亂,紛擾的思緒糾纏在心頭,理都理不清楚。
所以到了後來,她干脆不去想了,該吃吃該喝喝,完全把這件事拋到了一邊。
後面許佳怡約她出去玩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
元旦過後不久就要過年了,許佳怡在醫院受了氣,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一鼓作氣直接辭職了,在家咸魚了好幾天,終于還是耐不住悶,拉著時音出去透透氣,去臨市爬山。
時音假期並不多,剛好這段時間也因為祁嘉禾的事情心煩的不行,干脆跟元叔打了個招呼把自己這個月的假一氣休完了,四天時間好好出去耍一耍。
兩人約定的地方是臨市靖城的一座山,山頂上有一處溫泉館,因為正值年關,所以人並不多。
許佳怡看上的就是這一點,在醫院里人來人往的都看煩了,出去就是尋個清淨,她可不想爬個山整得和排隊春游似的。
兩人在高鐵站見了面,直接各自帶著一個背包提著幾套換洗衣服準備去玩上兩天。
正值凜冬,天氣干燥冰冷,高鐵上也沒什麼人。
也正是如此,出發前,時音也沒想到居然能在目的地見到眼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