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見狀,面露為難之色。「姑娘啊,小的也只是個傳話的。若是有什麼要求,您最好還是去和上面的講。」
聞宛白皺了眉,目光凝著他。「其他人都走了麼?」
店小二點頭如搗蒜。「對了,姑娘昨日付的錢雙倍退還。」他掏出銀子塞進聞宛白的手里。
聞宛白見狀,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是支開他。「我知道了,隔壁住的是我朋友,你就不必進去了。我們會盡快離開。」
店小二也不做他想,便興沖沖地下了二樓。
聞宛白敲了敲百里無月的房門,果然無人應答,于是退後兩步,一腳踹開了門。
百里無月臉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安靜的睡顏平添了幾分柔和。
她有幾分無奈地取出一粒黑漆的藥丸,塞進他的嘴巴。一盞茶的功夫,百里無月便幽幽轉醒,見到坐在一旁的聞宛白,似乎被嚇了一跳。
「宮,宮主。」
他迷迷糊糊地覺得,方才宮主是為了他什麼東西。讓原本隱隱有意識,卻根本無法睜開雙眼的他,能夠獲得這短暫的清醒。
聞宛白抬手擦了擦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有些無奈︰「出了變故,我們立刻就要走。」
宮主是在向他解釋?百里無月細思極恐,那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宮主,第一次拉近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誠惶誠恐,欣喜若狂。
待百里無月收拾妥當後,二人便立刻下了樓。先去添置了一些干糧,才回到馬車上。這時,百里無月已有些昏昏沉沉。若是多了車夫,聞宛白做起事來也不方便,只好暫時代替百里無月趕馬車。等到日落黃昏之時,馬車也到了郊外,聞宛白停下了馬車,掀簾入內。
她靜靜地看著已經陷入昏迷之中的百里無月,兀自從包裹中找出一件衣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昨夜過後,她突然有一種回到了三年前的錯覺。不必凌然立在水月宮宮主的位置上,做一個普通人的感覺,竟讓她這般的留戀。可是,她想要的,從來都是一個足夠強大的自己。這樣的生活,還能有幾時。
馬兒似乎受了驚,抬起前面兩條腿,長長地嘶叫了一聲,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聞宛白有幾分受力不穩,勉強穩住身形後,掀簾望向周遭的景象。不知何時,這周圍又多了一輛極其豪華的馬車。
「什麼人在那兒?」有人聲傳來,是馬車的主人掀了簾子,看向聞宛白這邊的眼神,充滿了不悅。
聞宛白輕輕一愣,不成想她已經走到了荒郊野外,也能遇見其他人。
那是一個身著藍色錦服的男子,束了玉冠,應是過了弱冠之禮。一身裝扮,頗是精心貴氣。
「這荒郊野外的,恐怕路也不是您家開的,我是何人,就不勞您費心了。」聞宛白冷冷一笑,放下簾子,一張臉龐冷冷清清的,唯獨眉間的朱砂,硬生生將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謫仙引至凡間,徒增無量妖冶。
她突然神色一凜,自听覺恢復後,便有幾分異于常人的靈敏。那人的馬車中,明顯有異樣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有人在求救。
按照常理,聞宛白這樣冷漠的態度,他早該沉了臉色。可是,方才對上聞宛白的眼楮時,他突然發現,這個女子,正是在宋府假山附近遇見的人。她的下屬,似乎叫她宮主。
江湖中人,他禁不住勾唇一笑,實在有趣。明知道應該快些趕路,若是晚了,可能會有人追上來,他還是抱了僥幸的心理。
他更想看看這宮主究竟是何方神聖。
似乎是與聞宛白杠上了,第二日清晨,聞宛白幽幽轉醒,下了馬車,準備去看看附近可有流水,找些水喝,卻發現那輛扎眼的馬車依舊風雨不動安如山地停在不遠處,而那錦衣華服的男子,也正好跳下了馬車,在她眼前頗是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
聞宛白皺眉,眸中掠過一絲不屑。很快,便視若罔聞地越過他。孰料,對方不依不饒起來,偏是不讓她過。
她左,他右。
她右,他則左。
「讓開。」聞宛白身形一頓,心知他心存戲弄,若不是她此時沒有武功,都想把他的頭給擰下來。
男子看著她惡狠狠的語氣,還真被嚇得一哆嗦,待反應過來時,不由模了模鼻子。
「既然是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一場,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無可奉告。」趁他不注意,聞宛白一腳踢開他,揚長而去。
雖然沒有武功,最基本的力氣也還是有的,好歹是練家子,真當她這麼多年是吃素的了。
沿路找到一條河流,順便洗了把臉,又存了些水進水囊,這才回到馬車,卻發現百里無月不見了。立刻氣勢洶洶地朝另外一輛馬車走去。一把掀開簾子,卻看見他正悠閑地吃著糕點,上了馬車就把他手里的糕點打掉。「他人呢?」
藍衣男子只覺莫名其妙,咽下最後一口,綠豆糕的清香依舊徘徊在唇齒之間,經久不散。
「你這女子怎麼如此野蠻無禮?」
「給我閃開。」
聞宛白一把推開他,可他身後躺著的人,明顯是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這姑娘形容頗是狼狽。嘴里塞了團破布,一直「嗚嗚」地想開口說話。
聞宛白微怔。
她素來不喜多管閑事。
只是這女子,似乎有幾分眼熟。記憶一剎那回籠,這女子不正是那一夜被蘇曄之擁入懷中的小師妹?聞宛白上前將她扶了起來,順勢取出塞住她嘴巴的那團破布。
「你,你做什麼?」
男子急了,不由上前按住她的手。
宋玉裴輕輕喘了口氣,繼而甜甜一笑︰「多謝這位姐姐。」
她凶巴巴地盯著聞宛白身後的男子,「離憂,你沒事綁我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二人顯然是認識的。
聞宛白輕輕一愣,這姑娘笑起來時,兩頰的酒窩撲閃撲閃,可真是……可愛。
被喚作離憂的男子,不情不願地上前替她松了綁,語氣中是滿滿的埋怨︰「等你師兄一到,我看你會不會跑。」
聞宛白立刻退後幾步,這馬車里十分寬敞,即使是三個人在里面,也分毫不擁擠。但是,她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找百里無月,既然不在此處,那她也不便多留,當即便要跳下馬車。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那溫和甜美的聲音自身後急急響起。
聞宛白勾了勾唇,轉身,望著她輕輕一笑︰「溫白。」聞宛白這名字太過招搖,若是遇見有心之人,實難月兌身,倒不如化名來的方便。
溫白,聞宛白。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我姓宋,名玉裴,小字宛兒,姐姐喚我宛兒就好。」
「這是我哥哥,離憂!」
喚作離憂的男子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後,有幾分局促地一笑。
「哦,溫白姐姐別誤會,哥哥總是喜歡這樣作弄我。」
聞宛白挑眉,眸光落在她陽光明媚的笑容上,那笑容極其有感染力,仿佛只要再靠近她的人一分,便能被整片陽光包裹。可那樣的柔光,離她又是多麼的遙遠。
蘇曄之有這樣一個陽光肆意的小師妹,心里又怎會有存放她的余地。
她輕輕一笑,輕輕頷首︰「宛兒,確實是個好名字。」
「溫白姐姐若是有事便先去吧!」小姑娘的臉色頗是紅潤,揚起頭沖著聞宛白輕淺一笑,十分善解人意。
離憂有幾分無奈。「為什麼你對我說話不能這麼溫柔?」
宋玉裴朝他吐了吐舌頭。「你對我溫柔過嗎?」
下了馬車,聞宛白看見百里無月正在不遠處,他似乎也在急切地找人。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
「宮主!」
感受到聞宛白的目光後,百里無月立刻朝她的方向走來。
「方才屬下醒來,未見宮主。便尋著感覺去了一條河邊,卻未見宮主,便原路返回,在此等候。」
聞宛白本準備在此處再停留一夜,但未想到百里無月這麼快就再次醒來,難道是昨天給他的藥刺激了他?
「你感覺如何?」
聞宛白一邊往自己的馬車走,一邊問他。
「回宮主,屬下覺得自己已無大礙。」
百里無月垂眸,回話時頗為虔誠,他小心翼翼地應對著,更多的卻是對聞宛白的珍視。
不過多時,二人便又上了馬車。
「既然已無大礙,那我們現在便趕路吧。」
她是半分耽誤不得。
百里無月正欲回話,突然听到有人跟著上了馬車,立刻拔劍,見掀簾之人是位水靈靈的姑娘,劍這才歸入鞘中。
宋玉裴被他一嚇,待看見聞宛白,才彎了眸,坐到聞宛白身邊,將包裹中的物事一一陳列在案幾上,是各色精美的糕點。
「這些都是我愛吃的,也不知溫白姐姐喜不喜歡,不過姐姐趕路定然乏累,這些糕點也好墊墊饑。」
聞宛白眸光突然頓在她的發間,那里插著一支做工精細的發簪,垂落的流蘇上掛著幾顆珍珠,隨著她的動作幅度而輕輕擺動。
那同蘇曄之欲刺殺她時,用的那一支一模一樣。
當時,他說,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