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百里無月

她的眸光,落在窗外的飛雪上。而他的眸光,卻落在她那一張極盡妖冶的臉龐上。

良久,聞宛白低下頭,開始仔細地翻著近幾個月以來水月宮的事務記錄,事無巨細,一覽無余。一支筆勾勾畫畫,頗是認真仔細。雖然水月宮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但她身為宮主,不能對宮中事務一無所知。

「曄之。」

女子疲倦的聲音傳來,不知何時,她已踱步至他跟前,他正作畫作的入神,才落下最後一筆,便听見她近在咫尺的聲音,乍然一驚,那畫兒便飄落在地。

聞宛白矮身,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捏起畫紙,卻未著急起身,而是仔細瞧起畫來,良久,望著畫上一襲白衣,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女子,抿唇一笑︰「畫上,是你的師妹?」

她面上盈盈笑著,捏畫紙的手卻是徒然攥緊。

蘇曄之收起筆,挑眉︰「是。」

「宮主可以依照著這畫中女子的模樣去尋人。」蘇曄之抿了抿唇。

聞宛白站起身,將那畫卷小心收好,擱在案上。「本宮知道了。」

她徑直走了出去,只留下聲音遙遙傳來。「本宮出去一趟。」

聞宛白命人將寒水洞前那梅林砍了個干淨,站在禁地前良久,似乎是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回憶。她握著寄白的手逐漸聚集起內力,狠狠劈向寒水洞門口凹凸不平的一塊石頭上,又是毫不留情地數十下,寒水洞的洞門已塌得不成樣子。

她親手將自己曾停留過數十年的地方毀滅,只願那不堪的過去,亦能跟隨寒水洞一同掩埋。

聞宛白將自己設下的機關陣法一一解開,自懷中掏出一枚碧綠色的口哨,輕輕一吹,周遭的暗影便齊齊現身,見到聞宛白後,立刻俯身︰「參見宮主。」

聞宛白望向那為首之人,上一次,她曾刺傷過他,亦特意記了他大致的模樣,是一個模樣尚算清秀的少年。她勾了勾唇,朝他輕輕說道︰「叫什麼名字?」

「回宮主,屬下百里無月。」

「名字倒是有趣。」

聞宛白勾了勾唇,自懷中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玉佩遞給他,上面刻著一個「守」字,它的上一個主人,是乾楓。所以,那上面染了血。

「從今以後,你便是我聞宛白的暗衛。」

百里無月顫抖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激動的內心,他少頃接過那染了血的玉佩,其上甚至殘留著聞宛白的溫度。端正地一拜︰「無月謝宮主厚愛。」

事實上,暗衛理應自暗影中挑選。而聞宛白卻在一開始,任性地讓乾楓做自己的暗衛。如今,一切終究步入正軌。

聞宛白冷冷掃了一眼眾暗影,一字一頓︰「雖然我們很少見面,但你們大抵與我是在水月宮一同長大的,受過的苦決計不會少。」

眾人皆有動容。

「宮主哪里的話,只是我們等宮主……等的太久。」

聞宛白卻冷肅了面容,「你們應該知道,暗影不該有感情,命令大于一切。哪怕,你們的感情是對我。」

眾人聞言,皆膽顫了一下,良久,終是沉聲應「是」。

聞宛白再擇了一位暗影統領,吩咐他們日後維護好水月宮的安全,練武不可怠慢。

終是揮袖屏退眾人,徒留百里無月在旁側。

「知道本宮選擇你的緣故麼?」

百里無月思量片刻,恭恭敬敬言︰「無月妄加猜測,是因乾楓護衛背叛了您。」

聞宛白淡淡瞥了他一眼。

「做暗衛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你若不忠,他日的下場與他無異。」她的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劍柄。

百里無月立刻伏地,拱拱手︰「屬下定然對宮主忠心不二。」

「日後只需在暗處跟著我,若無我的命令,不得出現。」

前路遙遙,多一個能保護她的人,總歸是好的。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肩膀,在他欲退下時喊住他。「那日的傷可好了?」

她方才出門時,恰好順手從櫃子里拿了些藥。

百里無月微微一怔,有些粗糙的手掌撫上肩膀處,尚且在隱隱作痛,須臾,回道︰「傷口恢復的很快,宮主不必擔心。」話音方落,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已經被聞宛白塞進了他的手中。

「記住,身為本宮的貼身暗衛,暗影的最高統領,出不得絲毫差錯。」

百里無月心口一暖,低聲道︰「是。」而後小心翼翼地將那金瘡藥收進懷中,轉瞬即逝。

聞宛白施展輕功,飛速到達弟子們的訓練場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弟子們上進的表現,卻是蹙起了眉。原本,教導之人應是她的師兄妹。可惜,死在她手中的,便有三位,這一看起來,是極其缺乏教導之人的。從前那幾個熟面孔,不知道去了何處。

穆流雲看見聞宛白的身影,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宮主,您離開以後,有許多人也離開了水月宮,可要傳喚回來。」

聞宛白心下自然有了思量,離開之人無非是以前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姐幾個人,從前與桑頤的關系還算溫和。只是在她登位後,利用了些手段收服,卻未想到,她們會因她而離開。

恐怕,凌駕于情誼之上的是他們對她的一顆敬畏之心,故而不敢輕易轉移投靠的方向。

「嗯,告訴他們,本宮回來了。」

沉思良久,聞宛白淡淡說道。

「過兩日,在硫卿殿,由諸位師兄妹選出自己屬意的幾位弟子,重點培養。」

聞宛白盯著穆流雲,思緒似乎飄向了遠方。「拂袖與思醉,也書信一封吧。」

穆流雲一愣,輕聲道︰「唐護法與慕護法走時,並未告訴流雲確切的地方,只說要四處游歷,不受水月宮這份氣。」她原模原樣地將那人的話復述了一遍,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聞宛白揮手,示意她不必再說。「本宮知道了。」唐拂袖火急火燎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不過,如今水月宮正值缺人之際,四位護法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位……

她輕輕皺了眉,在大腦中飛速地尋找著護法的適宜人選,可思來想去,發現除了宋若離,沒有人更適合這個位置。畢竟,護法之位,不是那樣好做的。可惜,他早已身隕。

穆流雲察覺到聞宛白的憂愁,立刻平靜地說道︰「宮主不必擔心,流雲一人便可以。」

一雙狡黠突然自聞宛白的腦海中閃過,聞宛白突然問道︰「喻遙可在宮里?」她的那些個男寵,只是頗隨意地安置在一處閣樓里,喻遙卻是有自己獨立的小院的,足以體現之前她對他的寵愛。

「在。」

二人緩緩走向喻遙的俗霜苑,推開門,卻看見那個高傲的少年,正抱著懷里的貓,一下下撫模著貓毛兒,悠哉悠哉地在躺椅上坐著。听到響動,他徒然睜開狡黠的狐狸眸,望向聞宛白時,突然一下子從躺椅上跳了下來。

他走到聞宛白面前上下打量,「嘖嘖」兩聲︰「聞宛白從來不著紅衣,你好歹裝的像一些。」

他正說的歡快,突然聞見了那股子熟悉的梅花香氣,徒然止住了聲音,吞了吞口水,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宮主?」

聞宛白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只是揮手讓穆流雲下去,而後一步步走進喻遙。「你這小日子過得甚好。」

喻遙高傲地輕輕一哼,「你不在,沒有人煩我,小日子能不好麼?!」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聞宛白一眼,卻正好對上她幽幽望過來的目光,立刻心虛地低下頭。

「喻小公子,這是許久不見本宮,饑渴難耐?」聞宛白步步緊逼將他逼到牆角,在他脖頸吹了口熱氣,氣氛一下曖昧不清起來。

聞宛白看著高傲的少年一臉堅貞不屈的模樣,輕輕一笑,主動退開了距離。

「拂袖和思醉不在,這段日子,幫襯些流雲。想必這對于自小便才華卓越超群的喻小公子,怕是不在話下的。」

喻遙眯了眯狐狸眼,合著她是有求于他。

「我為什麼要答應?」

聞宛白勾了勾唇,素手沿他的臉龐而下,冷得他一哆嗦。立刻求饒,「若我答應,日後是否便不必再頂著你男寵的名諱了?」

聞宛白看著他一臉傲嬌的模樣,饒有趣味地輕輕一笑︰「可以。」她從前醉生夢死,不過是因為日日看著心愛之人冷漠相向,不得不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如今,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喻遙頗是意外地盯著聞宛白,她答應的這樣爽快,反而讓他心里有幾分不舒服,但男寵的名號束手束腳,傳出去委實是讓人難以接受。況且,他喻氏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丟不起這個人的。

「你不擔心我將事情搞砸了?」他眨巴著眼問聞宛白,連手下模貓的手頓住都未發現。

「本宮信你,所以,不要讓本宮失望。」平日里穆流雲費心之處太多,若有一個人在一旁幫襯,效率定然是要高上許多。

她與他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喻遙她自然信得過。只是平日里小性子多一些,這麼多年記恨她關著他,卻也只是嘴上過分些。

喻遙的眸子一點點亮了起來,頗是感動地說︰「謝謝。」

「謝什麼,若是做不好,就餓你幾日。」

聞言,他唇畔的笑意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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