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久仰

王六想著,他要不要派人給主子送個信,就說林飛遠看起來要找宴小侯爺的麻煩。

但又想到主子剛來江南,忙的腳不沾地,連覺都沒時間睡,飯也是匆匆吃一口就完事兒,忙的是公事,若是為了些許私事便傳話給她,豈不是耽誤主子辦事兒?

另外,宴小侯爺身邊有雲落公子在,有他在,還有暗衛跟著,總也不至于出什麼大事兒讓林飛遠給欺負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笑著對林飛遠打招呼,「林公子,您怎麼來了?」

這話是明知故問,但他也只能拿這話作為開場白,看林飛遠臉色蒼白,隱約還可見病態,顯然病還沒有養好,這夜里西河河風涼寒,大晚上跑來西河,為了什麼,不需言說。

林飛遠不拐彎抹角,「我听說宴輕來了,過來見見。」

王六連忙說,「夜里風寒,小的看林公子似乎病情還沒徹底養好,實在不宜吹冷風,不如明兒天氣好,白里日艷陽高照,您再見小侯爺……」

林飛遠盯著面前的畫舫,「等不及了,爺今日就要見到人。」

他倒要看看,宴輕到底有多好,讓那個女人不惜跑了五天五夜快馬,快累死了,跑回京城如期大婚。

同樣是紈褲,他到底差在了哪里,若只是一張臉,他不服。

王六自然不想讓林飛遠今兒便與宴輕撞上,尤其是在河里,萬一打起來,把誰弄掉河里,他都吃不了兜著走,他委婉道,「小侯爺今日是來听曲子,不喜人打擾,林公子您……」

「費什麼話!」林飛遠豎起眉頭,威脅,「王六,給你幾個膽子,敢攔著爺,不想活了嗎?宴輕是什麼天王老子,爺連今日見他一面,都不能了?」

王六頭疼,「林公子,小侯爺雖不是天王老子,但他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爺。」

言外之意,他有尊貴的身份,一般人可不能比,太後出身端敬候府,當今陛下也十分疼愛宴輕,而他又是主子的夫君,多重身份下,他本人雖不彰顯這個身份,但也真是跟林公子不同。

林公子在漕郡能橫著走,在江南這一片,也是一號難惹的人物,不說他有個好爹好姑父,只說他自己,跟著主子這三年來,就不是個吃素的人,那手段可真是厲害。

若是真鬧出事兒來,他覺得吧,對倆人可能都不在乎,但對主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影響主子本人不說,怕也影響很多事情。

沒有主子在跟前坐鎮,他還真是不想這倆人今兒見面。

「我知道他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爺,了不起。」林飛遠冷笑一聲,盯著畫舫,「你以為我要殺了他不成?」

王六︰「……」

您看起來一身殺氣,殺不殺得了放一邊,只說這一身殺氣,就是不見面的好。

「將船板落下來,讓我上去。」林飛遠不耐煩,「我既然來了,今兒不見到他,你就想打發我?王六,你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王六有點兒想哭,他的斤兩不用掂量,本就不多,他真是後悔不該跟宴輕提這個人,沒準就是因為他提了,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人不禁念叨,這不就追來了。

他想著看來今天是攔不住了,只能說,「林公子稍等,小的回艙請示宴小侯爺一聲。」

總不能您說見就見,林飛遠不能得罪,但宴輕更不能得罪,他可是主子的夫君,親疏遠近,他可是分的很清楚的。

若宴輕說不見,他今兒說什麼,也不能讓林飛遠上船。

林飛遠冷笑一聲,「行。」

王六轉身又回了船艙,船艙內,琴師樂師已又換了曲子,十二名伶人換了歌舞,宴輕漫不經心地品著酒,整個人懶洋洋的,不像是多有趣,但也不像是無聊沒趣。

王六回到宴輕跟前,拱手,「小侯爺,林公子想見您。」

宴輕抬眼看他,「見我做什麼?我又不認識他。」

王六立即說,「就是剛剛小的跟您說的,他這個人吧,喜歡主子。您是主子的夫君,他大晚上跑過來,想必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反正,他早先沒隱瞞,說的清楚,小侯爺應該心里也有譜是怎麼回事兒,畢竟,小侯爺不像是不聰明的樣子。

宴輕「哦?」了一聲,「若是我不見呢?」

王六立即說,「小侯爺若是不見,小的就讓人攔住。」

宴輕問,「你攔得住?」

王六又要冒汗了,「若是小侯爺不想見,攔不住也得攔。」

宴輕笑了一聲,「見吧!」

王六躊躇,「林公子這個人吧,不怎麼良善,橫行無忌,邪的很,今兒來見小侯爺您,也是來者不善。」

「他還能吃了我不成?」宴輕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怕過誰,「你只管讓他來。」

王六見宴輕這樣說,點點頭,轉身去了。

林飛遠等在船艙,他很有耐心,今兒勢必要見到宴輕,見王六從里面出來,他冷眼瞧著,「如何?他敢不敢見我?」

王六做了個請的手勢,「小侯爺說有請林公子。」

船板放下,林飛遠上了這艘畫舫。

宴輕並沒有因為林飛遠的到來,而讓琴師樂師歌舞伶人停下,而是把玩著酒杯,不時抿一口酒,模樣懶散又閑適。

他今兒穿的是凌畫給他做的那身月華彩,畫舫內燈光下,月華彩的緞子如月華照流水,灑落一片影影星河,配上他這張風華絕代的容顏,天地都黯然失色。

林飛遠大步走進船艙,入眼處,便是這樣的宴輕,他腳步猛地一頓,瞳孔驟然一縮,一個月來心里那些不甘心和失落以及絕望一下子達到了頂峰,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宴輕!

竟然是這樣的宴輕!

他自詡三年來對凌畫已十分了解,覺得她那樣的女子,若是喜歡一個人,不知道會喜歡什麼樣兒的,她自小有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他多方打听,知道她未婚夫不喜歡她,但她一直不曾主動退婚,以前心想著不知道他未婚夫什麼模樣,是否十分好,所以,哪怕不喜歡她,她依舊不退婚。但宴輕與秦桓鬧出婚約轉讓書後,凌畫與宴輕聖旨賜婚,凌畫並不反抗,反而快速成婚,消息傳到漕郡,他一下就炸了。

宴輕是誰?是端敬候府小侯爺,是京城有名的紈褲。

除了身份他比不過,其他的他又哪里比不過?據說宴輕十分好看,但一副皮囊,又能有多好看讓凌畫這樣的人甘願嫁給他?三年來,他幫助她做了多少事兒,竟然都不曾得到她的心,宴輕憑什麼短短時間,就抱得美人歸?

他不服!從心里不服氣!郁氣郁結下,他病倒了。

听說凌畫帶著宴輕來江南,昨日深夜,他忍住了,今日怎麼也忍不住了,出府找了過來,他倒要看看,宴輕何德何能。

但如今一個照面,他大約知道了他輸在哪里。

他自詡長的不錯,就算不靠父親姑父,也是漕郡一個人物,但看了這樣的宴輕,首先無論他品性如何,只這副模樣,他便先輸了一籌。

讓男人見了都自慚形穢的人,更遑論女人見了哪能不一見傾心。

他想著,當年,他初見凌畫,一見忘俗,傾心不已,保不準凌畫見宴輕,也是如此。

林飛遠是個聰明人,正因為聰明,他看到這樣的宴輕,才心里拔涼,從頭發跟一下子涼到了腳趾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宴輕,半天沒說話。

宴輕慢慢轉過身,也看著林飛遠,不同于林飛遠死死盯著他的目光,他眼神輕輕淡淡,卻也從上到下,從頭發跟到腳趾尖,將林飛遠打量審視了個徹底。

對比兩人神色,宴輕的目光雖輕,但卻是天之驕子的目光,自帶矜貴清傲,而林飛遠,是壓抑是克制是心里翻江倒海。

王六看著二人,半晌才喘了口氣小聲開口打圓場,「林公子,這位便是宴小侯爺,我們主子的夫君。」

林飛遠到底是個人物,一時失態後,舌尖用力地添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穩住心神,目光攸地一冷,暗暗沉沉,對著宴輕說,「宴小侯爺,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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