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陪聊(一更)

宴輕看著掌櫃的,見他不坐,挑了挑眉。

掌櫃的賠笑,小心翼翼,「小侯爺,您只管吩咐。」

宴輕盯著他,「你緊張什麼?」

掌櫃的︰「……」

他沒有!

他早先听小伙計說宴輕喊他時,他是有點兒緊張,但是來了宴輕面前見了宴輕後,他已經不緊張了。

可是,他這樣一說,他又緊張了。

他看著宴輕,拿不準這位小侯爺找他的目的,只能說,「小侯爺,您找小的來,只管吩咐就是。」

宴輕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我的吩咐就是陪我聊天。」

掌櫃的︰「……」

看來今天他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沒有人來救他,主子早已出京了,琉璃姑娘也跟去了,雲落公子雖跟著宴小侯爺來了,但是沒進來,在外面門口喝茶呢,連看這里一眼都不曾。

他只能坐下。

宴輕推給他一盞茶,「杏花村有百年歷史了吧?」

掌櫃的點頭,「一百一十一年歷史了。」

宴輕看著他,「你家主子是誰?」

掌櫃的心里「咯 」一聲,但哪怕這話嚇死個人,他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舊鎮定,「我家東家姓葉,不在京城。」

「葉?」

掌櫃的點頭。

宴輕「呵」地一笑,「你家東家不姓葉,姓凌吧?」

掌櫃的差點兒嚇死,宴小侯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也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總不能這麼一句話就不打自招,那他也不用在杏花村干了二十幾年了。從老主子在世時,他便是杏花村的掌櫃,老主子去了後,將杏花村交給了主子,主子也沒讓人替換了他,他還是掌櫃的,他雖然是個內心戲比較多的老頭,但關鍵時刻,還是不掉鏈子,能穩得住的。

于是,他呵呵一笑,「雖然這京城有一半是凌家的產業,但咱們杏花村還真不是。咱們家的東家就是姓葉。」

他是個十分謹慎的掌櫃的,從宴輕獨自一人踏進杏花村,他就心慌之下就做好了應付他的心里準備,宴小侯爺問主子是誰?這句話里顯然就有坑,除了凌家的人稱呼小姐,其余人不是稱呼凌小姐就是稱呼凌姑娘外,從棲雲山到遍及各地的產業,都稱呼一聲主子。

宴小侯爺與主子相處這麼久,又被主子帶去了棲雲山,應該是知道這個稱呼的,他怕是來詐他。若他真說了自己的主子這兩個字,也是掉坑里了。

宴輕「哦?」了一聲,「那你說說,既不是凌家的產業,有什麼本事在京城立足一百一十年沒被人給吞了?」

掌櫃的嘿嘿一笑,「回小侯爺,咱們也是有後台的人。」

「嗯?」宴輕挑眉,他就想知道這後台是誰。

京城的產業,但凡是存在了十幾二十年往上的,鮮少沒有後台的,沒有後台的都被吞了。杏花村能屹立一百一十年,經過了三四代帝王更替,若說沒有後台不可能,但這京城,就沒有一個姓葉的。

掌櫃的笑,「咱們杏花村,是皇家的關系,一百一十年前,高祖時,自小伺候高祖的陳公公為高祖擋了血災身亡,唯一的弟弟沒了依靠,高祖本來打算給其弟弟封個閑散的爵位將養一生,但其弟弟死活不要,說哥哥留下的酒莊子就能養活自己,他自己也會釀酒,可以謀生,他不想用哥哥的死來為自己謀富貴,于是,高祖皇帝就御賜了一塊牌匾,親筆題了杏花村三個大字,咱們杏花村一代代就這麼傳了下來,有高祖御賜的牌匾在,無人敢欺負,方可本本分分做營生,這麼一做,沒想到代代流傳,就一百多年了。」

宴輕看著他,「既然陳公公姓陳,這杏花村的主子是他弟弟,應該姓陳才是。」

掌櫃的搖頭,「陳公公隨父姓,我家東家隨母性。」

「你家東家為何不在京城?」宴輕又問。

「我家東家不喜歡在京城待著,喜歡南方氣候溫潤,一年四季如春,便長久局于江南。老東家故去後,少東家也鮮少來京城,每年到了年關時,都是小的親自去江南報賬。」

宴輕嘖嘖,「你家東家不在京城坐鎮經營,靠著高祖的御賜牌匾,便生存了一百一十年。」

掌櫃的笑,「自然也有波折的時候,但多數時候,都是小波折,唯一有一次幾十年前,出了一次大波折。杏花村險些關門,不過遇到了貴人,救了咱們杏花村,就存活了下來,不過小人那時候還年幼,二十年前才來了杏花村,對幾十年前的事兒也不太清楚。」

宴輕點點頭,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對他問,「你既是杏花村的掌櫃的,酒量應該很好了?」

掌櫃的勉勉強強地說,「小人以前酒量好,如今老了,不行嘍,不敢喝太多了,身子骨受不住。」

宴輕給他倒了一盞酒,「那就少喝些,算我賬上。」

掌櫃的只能陪喝。

宴輕又圍繞著杏花村與掌櫃的閑聊起來,掌櫃的只能謹慎地應付,不敢出絲毫差錯。

就這樣,二人不知不覺聊到了月上中天,宴輕喝了大半壇,掌櫃的喝了小半壇。

一直到一壇酒喝完,宴輕問了不少,掌櫃的也說了不少,宴輕扔下一錠金子,出了杏花村。

掌櫃的追上前,「小侯爺,您給的太多了,用不了這麼多。」

這麼一錠金子,可以來杏花村喝三頓酒了。

宴輕頭也不回地擺手,「多了的酒錢是賞你的。」

掌櫃的︰「……」

宴小侯爺這是給他的陪聊費嗎?

他拿著金子去了櫃台,將那一錠金子單獨鎖了起來,然後,去了後廚,才掏出帕子抹額頭上的汗。

後廚的大師傅看到他後直樂,「掌櫃的,你額頭上根本沒有汗,擦來擦去做什麼?」

掌櫃的仍舊擦,「我心里直冒汗。」

額頭上不冒汗,那不證明沒有汗。

大師傅小聲問,「小侯爺怎麼找了你這麼久?」

「別提了,我懷疑小侯爺是來套我話的。」掌櫃的提起這個就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心髒承受能力不行了,這若是年輕的時候,任皇帝來了,他都不帶怕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不怕皇帝,但怕宴輕啊,誰叫宴輕是主子用憫心草算計到手的夫婿呢。

基于這個原因,他還參與了,見了他就不由自主的心虛。也虧得主子心里強大,在宴小侯爺面前是半點兒也不心虛,就好像虧心事不是她做的似的。

不過也是,虧心事是他和琉璃一起做的,跟主子沒關系,主子沒親自動手,那時只自顧自的跑到宴小侯爺和秦三公子身後看熱鬧去了。

大師傅嘿嘿直樂,「小侯爺這麼久才想起來,就算有證據也早就沒了,你怕成這樣做什麼啊?」

這位大師傅,是除了掌櫃的和琉璃外唯一知情的,因為當時二人就在後廚操作的。

掌櫃的唉聲嘆氣,「人老了,就是不能做虧心事兒,這不一做,見了正主,就沒底氣嗎?」

要他說啊,主子瞧上誰不好?偏偏瞧上宴小侯爺,換一個旁人,他也不至于這麼心虛啊,當年宴小侯爺鬧著要做紈褲,來杏花村喝酒,端敬候追著來了杏花村,宴小侯爺當時怎麼跟端敬候說的?說他就做紈褲了,鐵了心了,端敬候氣的瞪眼,說你若是做紈褲,以後連媳婦兒都娶不到,天天一副酒鬼樣,誰樂意嫁你?宴小侯爺直翻白眼,說女人有什麼好?誰愛娶誰娶,他一輩子也不娶妻,把端敬候氣了個人仰馬翻。

往事歷歷在目,所以,主子算計嫁宴小侯爺,他能不心虛嗎?

也虧得宴小侯爺不像當年了,死活要做紈褲,任端敬候府兩位侯爺使盡法子都沒能拉回他這一匹月兌韁的馬,如今雖然被主子算計,勉勉強強答應了,但看起來二人相處的很好,納吉納征之日,還親自去了凌家,所以,今兒突然來了杏花村,他死活都不能給主子惹出麻煩,要惹麻煩,也不能在大婚前,否則主子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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