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會會(二更)

第二日,宴輕一大早站在衣櫃前,盯著衣櫃里的衣裳看了一會兒,從中拿出了那件月華彩穿在了身上。

他穿完了,問雲落,「游湖會不會把這件衣裳弄髒了?」

雲落知道宴輕的心思,很是寶貝這件衣裳,既想穿出去,又怕弄壞了,認真地給出建議,「就算弄髒了也不怕,月華彩的料子雖然的確是緊缺,如今只有一匹,但是知道您喜歡,主子已讓人繼續生產了,估計用不了多久,第二匹也會有了,到時候等主子閑了,再給您做一件就是了。」

反正主子也說了,以後宴小侯爺的衣裳她不用繡娘,都自己做。

宴輕聞言頓時毫無負擔地穿著出門了。

紈褲們已多日沒見宴輕,如今見了他,都圍著他有很多話要說。你一言我一語,十句話里,八句話不離凌畫。

有人說,「听錦繡坊的掌櫃的說,嫂子給宴兄你親手做的這件月華彩,式樣是嫂子自己親手畫的圖案裁剪縫制的,從頭到尾沒假她人之手。嫂子也太厲害了吧!」

有人說,「這不單單是料子,你們看這金線,是上好的金絲繡線,這繡線可是很貴也少有。」

有人說,「還有這繡工,錦繡坊的繡娘也比不了。以前听說凌夫人對嫂子十分嚴厲,年少時,整日將其關在府中布置滿滿的課業,可見嫂子少時所學的東西都沒荒廢,想什麼時候拾起來輕而易舉,就這一手繡活,拿出去都得讓繡娘羞紅了臉。」

有人問,「嫂子是不是會很多東西啊?我听我妹妹說,嫂子年少時,由凌夫人帶著,去長公主府赴宴,被長公主點名彈了一首古琴曲,贏得了滿堂喝彩。那時嫂子好像才九歲。」

有人接過話,「還有一次,凌夫人帶著嫂子去樂平郡王府赴宴,郡王妃愛畫,嫂子親手畫了一幅畫給樂平郡王妃,當日有書畫大家秦樂天在場,當場說,嫂子的畫,妙筆神來,空靈有意蘊,真是好畫。那一年嫂子好像十一。」

有人附和,「對對對,此後兩年,凌夫人不知怎地,不愛赴宴了,也不愛帶著嫂子出門了,後來京中以太常寺卿家的柳小姐為首,漸漸有了才名,把嫂子給忘了。」

有人感慨,「後來凌家遭難,嫂子若不是去敲登聞鼓,震驚了整個京城,怕是都沒多少人記得凌家幼女的名字。」

一人搖頭,「不不不,你說錯了,記得嫂子的人大有人在。就拿太子殿下來說,他當年可是……」

這人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立馬住了嘴,差一點兒咬了舌頭。

眾人都看著他,等著他說。

那人連連搖頭,死活不敢說了。

宴輕看過來,負手而立,「說啊。」

那人干巴巴地看著宴輕,「宴兄,沒什麼,大約是我記錯了。」

飯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

宴輕閑閑淡淡,「說,廢話什麼?有什麼是我不能听的?你只管說,說錯了,也不怪你。」

那人見眾人都看著他,宴輕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勢,他猶猶豫豫地開口,「據說,凌夫人帶著嫂子在長公主府赴宴那一日,太子殿下也去了,也听見了嫂子那一曲古琴曲,後來兩年後,樂平郡王府的宴席,太子殿下也去了,也瞧見了嫂子的那一幅畫。」

宴輕挑眉,「然後呢?」

那人吞了一口口水,小聲又小聲地說,「據說,太子曾私下里對凌家求娶過嫂子,凌家以嫂子有婚約為由拒絕了,凌大人和凌夫人說什麼都不退了安國公府的婚事兒,太子殿下又去求了陛下,陛下據說私下也問過凌家,凌家也以嫂子有婚約為由給駁回了,說哪怕秦桓已無父無母了,但是他們不嫌棄,就認秦桓做女婿。敢駁太子的人有,敢駁陛下的人,這些年也就一個凌家,可見凌家當初真是沒有攀附之心,否則安國公府哪里比得上東宮啊?」

宴輕似乎听的也很新鮮,「太子當初還有這個心?他才多大?那時候毛長齊了嗎?」

眾人齊齊汗顏,哪怕他們是紈褲,這話宴輕敢說,他們也不敢接啊,畢竟是太子。宴輕可以不敬,他們卻不敢。

宴輕又問,「你繼續說,後來呢?」

那人揉揉鼻子,用更小的聲音說,「後來太子殿下對嫂子念念不忘,便默許了太子太傅陷害凌家,打的私心是在凌家倒台後,將嫂子一頂軟轎抬進東宮,所以,才在凌家遭難時,在陛下面前提了王晉,陛下想起王晉有功,便沒將嫂子下獄,也給凌家留了兩個小的。」

「這些你都听誰說的?」宴輕揚眉。

那人緊張地說,「我爹說的。」

宴輕上上下下看了這紈褲一眼,無聲輕曬,「謝御史自詡清廉公正,大公無私,怎麼當年沒拿這個為由,彈劾太子?」

這人小聲說,「我爹才不是真清廉公正,他看人下菜碟。當年的案子太大,牽扯的已太多,陛下明顯保太子,只辦了太子太傅,我爹就算知道這些,也不敢彈劾唄。」

宴輕︰「……」

若是謝御史知道自己兒子背後這麼給自己捅刀子,估計得氣死。

宴輕被逗樂了,拍拍他肩膀,「行啊兄弟,你也是個人才,跟程兄有的一拼。」

同樣賣老子不遺余力。

眾紈褲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一樁內情,紛紛听了個嚴實,頓時一個個瞠目結舌。

誰也沒想到,太子如今恨不得殺了凌畫,當初還有那個求娶的心思?或者換句話說,可謂是費盡心機,倒頭來,不止沒娶了心上人,還得罪透了心上人,成了他最大的仇家。

有膽大的感慨,「秦桓那家伙,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當初凌家父母對他可真是好啊,我若是有這樣的岳父母,得供起來,他怎麼就想不開,不想娶,要死要活,還要宴兄救呢。」

這話已說了多遍,被身邊人感慨了多遍,都不新鮮了,但每一回說起,都納悶,秦桓咋就想不開了?大概他的腦回路與別人不一樣?就不喜歡人家對他好?

提起秦桓,程初看向宴輕,「宴兄,我可听說了,當日你去凌家納征,秦桓還與凌雲深凌雲揚一起站在門口迎著你來呢。他如今也成了你舅兄了,據說還挺樂呵?在凌家過的很好?」

宴輕想起秦桓就糟心,「嗯,他好得很。」

那個糟心玩意兒,口口聲聲說盼著他與凌畫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不過想起秦桓,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杏花村,改日得去杏花村會會杏花村的掌櫃的,他總覺得,當日不太對勁,他是酒量差成那樣的人嗎?給他灌十壇,他也對螞蟻生不出多少憐憫的心腸吧!

于是,當日,游湖後,宴輕沒回府,直接自己去了杏花村。

杏花村的掌櫃的一看宴輕又來了,這一回來的是他自己,他剛想沖上前去招呼,忽然想起,不,他不能。

這杏花村是主子的暗產,連宴小侯爺也不能知道的暗產,當初在杏花村內,他與琉璃一起做的手腳,往酒壇子里放了那株憫心草的事兒,就是死後帶進棺材里,也不能說出一字半字。

于是,掌櫃的躲去了後廚。

宴輕進來後,沒掃見掌櫃的人影,便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好巧不巧,正是凌畫當初坐的位置,很是安靜,又有遮擋。

小伙計過來點菜,宴輕隨便點了幾個菜,點了一壺酒,然後對小伙計說,「把你們掌櫃的叫來。」

小伙計應是,連忙去了。

掌櫃的一听宴輕喊他,他就心里發虛,他給自己做了好半天的心里功課,才覺得差不多了,笑呵呵地走了出去,來到宴輕面前,給他見禮,「小侯爺,您喊小人?」

宴輕指指面前的椅子,「坐。」

掌櫃的笑著搖頭,「小侯爺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

他可不想坐在這里陪著宴輕喝酒談天,萬一一不小心說漏點兒什麼,他這條命就嗚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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