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務必

凌畫從來不是一個好人,她可以用最溫柔的話,說著對別人來說最殘忍心痛的事兒。

比如如今,鄭珍語來到她面前對她詢問崔言書為何被她留在了漕郡三年,她耐心地為她解惑。

崔言書以前瞞著她的事兒,如今鄭珍語不管跟他還說不說得上話,崔言書那個人,估計都不會拿此做文章,也不屑跟她說他為了她那些年付出了多少心力財力人力物力。

所以,鄭珍語說的對,她從崔言書那里,不管見不見得著,說不說得上話,都是得不到答案的。

但是她可以告訴她。

崔言藝搶了鄭珍語,又金榜題名連中三元高中狀元,人生四大喜,他幾乎是完成了兩個。他在京城風光無限,在天下學子中讓人向往。這些,本來崔言書也能有。

但因為她將崔言書留在了漕郡,這些他都沒有。

他不管是為了鄭珍語也好,是為了她許諾將來給他一條超越崔言藝的路也好,是為了江南千里的百姓安穩也好,總之,這三年,他一心一意,不曾有二話,答應的事兒都做到了,為漕郡為她所創造的價值,不可估算,讓她一路雖難,但也順暢走到今天。

所以,他養鄭珍語這麼多年,崔言藝說搶就搶了,崔言書沒有討要的打算,她卻不能在人找上後,不討點兒利息。

所以,在說完這句話後,她便看著鄭珍語。

鄭珍語臉色變幻,身子細微地發抖,過了許久,才強壓下滿月復情緒,聲音極低,攥著拳說,「我知道我這副身子,喝的藥極其珍貴,這麼多年,很是讓表哥辛苦,但是我也沒有辦法。」

「如今……」她似乎大喘了一口氣,捂著心口才能連貫地說下面的話,「如今,沒了我這個拖累,表哥便不會再辛苦了。」

凌畫對他微笑,「是啊,听說你與崔言藝快要大婚了,我答應崔言書將來給他選一門好親事兒。」

她笑著補充,「所以,請鄭姑娘務必要好好地活著,給你將來的夫君一個好好表現的機會。言書多年費勁心思耗費財力將你養的這麼好,如今便宜了別人,你務必不要讓你將來的夫君太便宜了。」

鄭珍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點了點頭,似乎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看著凌畫認真地說,「掌舵使,如今我不再用表哥給的珍貴的藥了,你是不是就能放了表哥了?」

「嗯。是。」她將崔言書送給蕭枕了,也算從身邊放了他。

鄭珍語似乎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她又忍不住問,「表哥是回清河溫書以備三年後的科考嗎?」

凌畫對她溫和地笑,「不是呢,他以後會入二皇子府做事。」

鄭珍語又愣了一下,「表哥不參加科舉了嗎?」

「不了吧!條條大路通朝堂,不一定要走科舉一條路。」

「也對。」鄭珍語低低點頭。

她想問的該問的關于崔言書的都問完了,其余的還有心底深處想知道的,比如,她想問問崔言書是不是喜歡上了凌畫,她這樣的女子,他就算開始沒喜歡上,但相處了三年,也喜歡上了是不是?凌畫對崔言書呢,表哥那麼好,她有沒有喜歡他,若是沒有宴小侯爺和秦三公子弄出的喝醉酒婚約轉讓書,她是不是會嫁給他?如今她嫁給了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爺,那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跟崔言書在一起了等等。

但交淺言深,她問這些不合適。

今日她冒然攔住她問這些,其實已不合適了,凌畫耐心地跟她說了這麼久的話,解答了她許多問題,她也知道了最該知道的,她告訴自己該知足了。

于是,她輕聲說,「謝謝掌舵使了,今日叨擾你許久,對不住。」

凌畫不甚在意,「外面冷,鄭姑娘穿的單薄,快些回殿里吧!里面暖和。」

鄭珍語應了一聲。

凌畫先一步走了,很快就進了臨華殿。

鄭珍語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的,也回了臨華殿。

凌畫剛走到臨華殿殿外,便被蕭青玉攔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卻又立即放開,睜大眼楮,「你的手怎麼這麼冰?你去送太後,走著去,走著回來的?太後娘娘沒給你安排轎子?也沒讓人給你拿個手爐?」

凌畫見她咋咋呼呼的,笑著說,「坐姑祖母的轎輦到的長寧宮,姑祖母說讓我坐轎子回來,我想走走,本來帶了個手爐,後來嫌拿著重,給了琉璃,我沒覺得動手。」

蕭青玉無語,「一個手爐,能有多重?看把你嬌氣的。」

她又說,「你手很冷。」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殿內待著,手熱乎,所以乍踫到我的手,才覺得涼。」凌畫笑。

「好吧,可能是這個原因。」蕭青玉很好地接受了這個理由,搓了搓手,對她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兒,「你這回回來,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

凌畫看了她一眼,這人想禮物不想她已成習慣,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箱子小玩意兒,明兒就讓人給你送去。」

蕭青玉很開心,「我初幾能去找你玩?」

凌畫想了想,「初六之後吧,得了空,我給你下帖子。」

「行吧!」蕭青玉點頭。

宮宴不是說話的地方,蕭青玉本來也不是出來找凌畫的,她是要去如廁,才跑出來正踫到凌畫,于是,說了兩句話後,一個進,一個出,便分開了。

回到臨華殿,皇帝已不在,後宮的妃嬪也都撤了,皇子公主們除了小的,大的都在,朝臣們除了幾個頭發胡須都發白的老臣,也都在,蕭澤臉色有些發白,但依舊硬撐著,凌畫想,估計是他氣吐血後病倒沒好利落,蕭枕不撤,他不敢走,怕他一走,這一殿的人都被蕭枕收買了。所以,大約是咬牙硬撐著呢。

于是,凌畫走回自己的座位,想著她要不要再氣氣蕭澤,最好直接把他氣暈抬回東宮去。

皇帝已走,蕭枕較先前少了些顧忌,見凌畫回來,他蹙了蹙眉,偏頭對她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凌畫心想她不能回來嗎?她莫名地說,「將姑祖母送回長寧宮,我就回來了啊。」

「你怎麼沒直接出宮?」

凌畫看著他,「這不是宮宴還沒散嗎?」

蕭枕無語,她以往哪回撐到宮宴徹底散了才走?不都是來宮宴上坐半個時辰,陛下前腳離開,她後腳就溜出宮的嗎?今年的宮宴她怎麼倒是要等到散席了?

他目光掃了一圈,朝臣們都在,許多朝臣們喝的盡興了,哥倆好地湊做一堆,蕭澤雖然一臉咬牙硬撐的模樣,但依舊穩穩當當地坐著,沒有離席的打算,他本來打算熬著蕭澤,但如今凌畫回來了,他卻懶得熬他了。

于是,他站起身,「走,我們一起出宮。」

凌畫眨巴了兩下眼楮,「不著急吧?」

蕭枕瞪了她一眼,「走不走?」

凌畫麻溜地站起來,他既然說要走,那自然是走了,誰樂意在這里坐著啊。

于是,二人一前一後,出了臨華殿。

蕭澤拳頭攥緊,想抬步追出去,但想到蕭枕走了最好,今日是聯絡朝臣的日子,他要再撐片刻,尤其是幾位重臣,他得挽回些他們心里的分量。

所以,哪怕蕭枕走了,他也不能走。

凌畫離開臨華殿時,見凌雲揚和秦桓都被人圍住喝酒,新科學子那一片十分熱鬧,看起來也很和睦,她沒再管他們。

出了臨華殿,凌畫追上蕭枕,無人時,對他問,「怎麼這麼早走?」

「這話該我問你,往年都走的早,今年怎麼就不走了?」蕭枕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不是想熬著蕭澤嘛,我看他帶病參加宮宴,咬牙撐著呢。」凌畫不信他看不出蕭澤強撐著的模樣。

「只因為這?那有我就夠了,用不到你回來。」蕭枕不相信只這個理由。

凌畫嘆了口氣,「宴輕去醉仙樓和他的好兄弟們喝酒熱鬧了,我想著他們許久不見了,他一定不會散的太早,我也不好太早去接他回府,不如就湊合著等到宮宴散場。」

蕭枕聞言臉色不好,想說什麼,但知道說了一定讓她護著宴輕,定然不是他樂意听的,便臨時改了口,「往年,除夕夜,你都會去我府里與我喝一杯酒,陪我坐一會兒,再回府陪著家人守歲。你說過,我奪到那把椅子前,你每年除夕都會如此,今年還算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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