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東風引(十九更)

凌畫去胭脂樓前,提前吃了醒酒丸,所以,哪怕喝不少酒,聞著酒味重,但她心里依舊很清明,一點兒也沒醉。

就算有望書跟著,她也不可能在胭脂樓把自己喝醉,她沒忘記自己是去干什麼的。

這里就不得不夸一下曾大夫,她的醫藥獨步天下不是吹的,醒酒丸是真管用。

不過宴輕並不知道。

他只是聞著凌畫身上酒味重,看她眼神里不剩多少清明,他心里有氣,將她拎上馬車後,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喝了多少酒?你自己說。」

凌畫「唔」了一聲,「不記得了,好像有七八壺的樣子?」

一壺二兩,七八壺也就一斤半。

宴輕被氣笑了,「你可真能耐啊,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這麼能喝酒?」

凌畫揉著眼楮,見他似乎真是有點兒生氣的樣子,她耍賴地抱著他胳膊靠在他身上,軟綿綿地說,「哥哥,我好困啊。」

宴輕冷笑,「我若是不來接你,你是不是還要繼續喝?你困?我怎麼沒看出來。」

凌畫哈欠一個接著一個,拍著自己的臉,似乎勉力讓自己清醒,「真是有點兒困的,但十三娘……盛情難卻嘛。」

宴輕用鼻孔哼了一聲,甩開她,「好一個盛情難卻,美人兒的溫柔鄉讓你拔不動腿了?」

凌畫︰「……」

這話說的。

雖然十三娘是個美人,但她是個女子啊,她沒有磨鏡之好。

凌畫咳嗽起來,一下子小臉咳嗽的通紅,雖然醒酒丸讓她心里清明,但是醉酒的神態卻是十成十,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什麼樣子,只覺得快咳出眼淚了,嗓子因酒水灌的多,也有點兒發軟,「哥哥,你說什麼呢?」

她可不是因為美人的溫柔鄉而爬不出來,听說他來,她立馬走出來了,毫不留戀的,連據說是她師傅酒痴釀的酒,她都沒嘗嘗到底是不是真的。

宴輕看著她的模樣,顯然是醉的不輕,他嫌棄地低罵,「酒鬼。」

凌畫︰「……」

同是出去喝酒了,怎麼她就成了酒鬼了?

她又扭身子抱住宴輕的胳膊,趁著酒意半個身子黏著他,心里想著不管今天對他做了什麼,明兒早上醒來都裝作喝醉酒了不記得就行了,他應該也不至于跟一個喝多了酒的人計較吧?

他計較起來,她什麼都不記得,也是對牛彈琴不是嗎?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閉上眼楮黏著他身子耍賴裝睡。

宴輕又是嫌棄又是推不開她,但分用力,她的小胳膊小腿都不夠他一根手指頭折斷的,他沒好氣地訓斥,「你不是懷疑十三娘嗎?怎麼還敢跑去跟她喝這麼多酒?」

凌畫不答話,心想我就是因為懷疑十三娘,才跑去喝這麼多酒的,你再晚來一會兒,她又拿好酒上桌了。

宴輕見她昏昏欲睡,心里有氣,對外喊,「望書,你是怎麼看顧你家主子的?」

望書面上一苦,小聲賠罪,「小侯爺恕罪,主子……」

他也不敢說主子提前吃了醒酒丸啊,這若是說了,不就拆穿了主子嗎?明明主子在十三娘處時還沒有這般醉態呢,總不能是出來一吹風,便醉了吧?曾大夫的藥丸什麼時候都不會這麼不管用的,所以,可想而知,主子是在裝醉。

他只能說,「主子難得喝酒放松一日,屬下不敢攔,不過屬下滴酒未沾。」

言外之意,我是能保護主子的,好酒都沒喝一口。

宴輕本想與望書計較,聞言氣小了些,問,「十三娘的曲子十分好听入耳?讓你家主子喝到這般地步?」

望書只能說,「主子本來不會喝這麼多,但是曲子太怡情,十三娘的確是盛情難卻,一首接一首的曲子,今日為主子彈奏了數十首。」

「哦?」宴輕眯了下眼楮,「數十首?」

「是。」

宴輕挑眉,「她以往見客都是什麼規矩?也這般數十首的彈奏?」

「不是。」細雨這些日子打探十三娘的消息,傳回來後,望書自也詳細讀了,「十三娘見客,最尊貴的客人,頂多三首曲子,酒菜伺候,普通的客人,也就沏一盞茶,一首曲子而已。」

「那你家主子今兒可是賺了,她做了什麼?讓十三娘如此盛情難卻?」宴輕想想幾十首曲子,怕是明兒手就會廢了,幾日再踫不了琴。

「主子沒做什麼,就是與十三娘喝酒聊天。」望書搖頭。

「都聊了什麼?說說。」

望書記性好,便將凌畫與十三娘所聊的話語與宴輕復述了一遍,關于宴輕的部分,也沒幾句話,他便也沒減掉。

宴輕听完,「十三娘今兒做了什麼事情?讓她跑去了胭脂樓喝酒?」

望書心想小侯爺真是聰明絕頂,竟然通過只言片語便猜出來了,立即道,「十三娘今日放走了一只豢養的飛鷹,是專門飼養作為傳信之用,屬下自作主張沒將飛鷹射下來,而是派了追蹤的飛鷹去跟蹤了,主子得知消息後,便說正好閑來無事,不如去胭脂樓找十三娘喝酒,那日沒喝成。」

「既然如此,與十三娘喝酒你們發現了什麼?」

望書道,「十三娘給主子彈奏了一曲《東風引》,是當年主子來漕郡時去胭脂樓听她彈奏的曲子,主子當年送了他一支珠釵,主子見她這兩回,她一直戴著。」

宴輕若有所思,「《東風引》?」

望書應是。

宴輕再沒說話。

望書心想著,小侯爺做紈褲這些年,與程初公子等人雖然鮮少出現在紅粉巷陌,多楚賢在酒樓茶樓賭坊等地,但對于紅塵巷陌地爭相傳唱的《東風引》應該不陌生。

過了許久,宴輕復又開口,輕哼,「《東風引》的曲詞,還是出自我之手呢,是我十三歲那年所做,她想听《東風引》,找那個十三娘做什麼?我給她彈就是了。」

他又不是不會彈琴。

望書猛地睜大了眼楮。

雲落也睜大眼楮。

這個他們還真不知道,他們覺得主子怕是也不知道吧?紅粉巷陌爭相傳唱的曲詞,竟然是出自小侯爺十三歲所作嗎?

凌畫沒睡著,聞言耳朵尖動了動,心想這個她還真不知道,怎麼是出自宴輕之手呢,沒人提過這個,她也沒查過宴輕過往,以前是覺得看中他這個人就行了,如今嘛,她可不敢查,怕惹惱了他,還不如慢慢了解呢。

雲落忍不住問,「小侯爺,《東風引》怎麼會是您作的呢?那曲詞怎麼會被紅粉巷陌的歌女憐人爭相傳唱?」

宴輕沒好氣地說,「與師傅打賭輸了,他讓我作一首曲詞,以東風為題,以七情為引,限時一炷香。我便做了,做完之後,他批判我,說我曲詞雖妙,但字字句句,著實不懂七情為何物,廢詩一首。然後便將我所作的那首曲詞,順著煙雲坊扔去了大街上,被一個乞兒撿了,那乞兒似乎懂些文墨,一看之後,大約靈機一動,賣去了京城里有名的紅粉樓,紅粉樓收了那首曲詞,那乞兒得了千金,月兌去了乞丐衣裳,拿著千金發家去了,鴇娘便將那買到手的曲詞給了婉玉娘,婉玉娘那時還沒成名,後來憑借我那首曲詞,一夜成名。」

雲落唏噓,「您口中的師傅,是青山書院當世大儒陸天承嗎?」

「除了他還能是誰?」宴輕哼了一聲。

「陸大儒之後可有說什麼?」望書比較好奇這個。

「他還能說什麼?說華而不實,也就歌女憐人喜歡罷了。」宴輕撇嘴。

雲落小聲說,「主子並不知道《東風引》原來是出自您手里,若是知道,定然不听什麼十三娘的,當然要听您的。」

宴輕彈凌畫腦門,語氣不帶情緒,「她自然不知,這件事兒天知地知我知陸天承知,再沒第三個人了。」

凌畫差點兒忍不住爬起來問他,「《東風引》中有一句︰青山雪上凡間客,待許春情雲不歸。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歌女憐人們最喜歡的一句話,她當初還以為,是哪個風流公子或者是被風流公子傷了春心的閨女小娘子所寫呢,原來是出自宴輕之手。

她可不以為他是個有風花雪月的人,現在沒有,當年十三歲,更不會有了。怪不得陸天承批判他,廢詩一首。單就他這個人來說,也不算批判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