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清水徹就很少能見到七見奈奈美了。
每次回到公寓,客廳里總是空蕩,空氣也多是安靜,只有她房間里偶爾傳來的聲響能讓清水徹生起她還在的想法。
與此同時,已經持續了一年多的晚飯也沒了蹤影,清水徹又回到了每天光臨街角便當店的日子,偶爾換成便利店的速食食品作為調劑。
臨近年末,融入了雪花的空氣愈發寒冷,岸田正明那邊的書稿卻催的越來越急了。
早見書房的文學雜志計劃在一月發行新年增刊,這意味著清水徹必須寫出以往兩倍的頁數。與此同時,《海街日記》的劇情也接近收尾,想要維持住文字水準越來越耗費精力。
又是個陰雲密布的傍晚。窗外的細雪緩緩飄落,清水徹坐在客廳的被爐前,對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出神。
一本書的開頭可能僅憑著些許靈感就能支撐起來,但寫到後半除了腦力、體力,更多需要的是足以靈感消退後所留蒼白進行對抗的情緒。
而這恰恰是清水徹現在缺乏的東西。
勉力在鍵盤上敲了一陣,大腦就像是失去了彈力的橡皮筋,無論怎麼拉扯都只有滯澀。
捏著眼角,清水徹掃了眼剛剛形成的字符,眉梢漸漸擰起。就在斟酌著是繼續修改還是干脆刪除時,玄關處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
吐了口氣,清水徹起身走過去,來客卻很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能年?」
穿著小風衣,能年玲奈的圍巾和發梢上都是還沒來得及融化的雪水。晃了晃手上的紙袋,她揚起臉龐,嘴角含笑︰「清水桑。」
「能年,你怎麼…」
「啊,那個…今天下雪,演技老師通知課程取消,我在家里做了點小蛋糕,想請清水桑你嘗嘗…」
看著她拎在胸前的紙袋,清水徹又回頭望了眼室內。
寂靜的空氣中沒有一丁點動靜。
嘆了口氣,清水徹讓開位置,「能年你先進來吧。」
「那打擾了…」
月兌掉鞋子,能年玲奈穿著黑色打底襪的腳尖輕輕點在地板上,先是探頭左右瞧了瞧整個房間,才像是放下心一般跟在清水徹身後。
隔著被爐相對而坐,能年玲奈又轉了幾圈眼楮,手聚攏在嘴邊,對著他放輕聲音︰「清水桑,你本來在寫嗎?」
「是,最近一直在趕稿。」
「那…七見桑?」
「…」
沒有得到回答,能年玲奈悄悄鼓了鼓臉,也不氣餒,打開紙袋,將邊緣折了幾折,輕輕推給清水徹,小心抬著眉眼。
「那個…清水桑,我跟著書上學的,可能不是很好吃…」
「哦,多謝了,正好沒吃晚飯。」
瞧著袋子中微微發焦的蛋糕,清水徹隨手拿起一個,送入口中。
「嗯,還不錯。」
「欸?真的嗎?」
雖然很是歡喜,但仿佛身處食肉動物領地的松鼠一般,能年玲奈開心的表情也是小心翼翼。
注視著清水徹又拿起第二塊蛋糕,能年玲奈突然想到什麼,挪了挪膝蓋,又湊近一些。
「清水桑。」
「嗯?」
清水徹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電腦坐了一下午,饑餓感本不明顯,但當吃下點蛋糕之後反而洶涌起來。
「那個…清水桑要不要試試我做的晚飯…我在家里的時候幫媽媽做過,雖然還不是很熟練,不過味道上…」
捕捉到她眼角莫名升起的一道紅暈,清水徹楞了下,又瞥了眼依舊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
「不用麻煩,這些就可以。如果能年你沒有別的事情,要不…」
然而…
「我先去廚房看看…」
像是沒听到他的話,能年玲奈垂著眼楮徑直起身,踩著步子就要向廚房走去。
清水徹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有道門先他一步從里面打開。
「啊,七見小姐…」
清水徹轉過眼楮,就看到從臥室中走出的七見奈奈美。
她抱著手臂,面色略顯蒼白,清冷的目光掃過清水徹,最終還是落在能年玲奈的臉上。
「能年小姐這是有什麼事嗎?」
「啊,那個…」
感受到七見奈奈美身上的攝人氣勢,能年玲奈下意識垂下眼楮。不過似是想到聊什麼,她握了握了拳頭,雖是有些難以抑制的顫抖,卻也強行抬起眼楮,直直對了上去。
現在的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在心里重復著這句話,能年玲奈鼓起勇氣開口︰「那個,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借用一下廚房…」
「是嗎?」七見奈奈美挑起眉毛,「不過一般來說,沒有借用廚房的說法吧?」
不自覺縮了縮腦袋,能年玲奈捏了會指尖,又像是有了勇氣。
「就算七見小姐沒听過,也不一定就代表沒有吧…」
「可是,能年小姐住的地方到這里還有些距離,走這麼遠來借廚房,怎麼說都有些奇怪了。」
「就算是有些奇怪…但是,我願意向誰借廚房…和七見小姐也沒什麼關系…」
看著忍不住晃著身子也要強撐下去的能年玲奈,七見奈奈美微微眯起眼楮。
「即使是這樣,那首先也要別人願意借給你才行,不是嗎?」
「可…七見小姐也不是廚房的主人啊…」
「抱歉,這個廚房我一直在用。」
「可現在明明沒人…」
「不,」打斷了能年玲奈的話語,七見奈奈美掃了眼正要開口的清水徹,「我現在就要用了。所以說…能年小姐還是回去用自己的廚房比較好。」
說罷,她直接轉身走進廚房中,反手將能年玲奈的想法和試圖說些什麼的清水徹關在門外——
在樓下送走了一臉沮喪的能年玲奈,清水徹本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同七見奈奈美聊上幾句。
然而,當他回到公寓時,房間里卻又沒了動靜。
客廳還是之前那樣,她臥室的門也依然緊閉,只有之前被閉上的廚房門半敞著,一道似有似無的氣味從里面飄出。
清水徹試探著推門進去,卻也不見人影,只有一份剛剛做好的炒飯放在桌上。
聞著空氣中的氣味,清水徹只覺得自己還是不明白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