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回】口諭相爭定前事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江呈軼听著寧南憂的辯駁,嘴角勾起一絲不起眼的笑意,繼續裝作事外人,不發一言。

竇月闌曉得,與其現在和寧南憂糾纏此事,不如私下細細調查事實真相,便向太子道︰「殿下,淮陰侯所說有理,今日您與臣等前來指揮府,也並非完全因為宗正于朝堂之上彈劾淮陰侯的奏本,還是先說要緊的事吧。」

寧無衡听此語,當即知曉竇月闌之意,便點了點頭向寧南憂道︰「六叔,本宮與兩位大人耗費時日,千里迢迢從洛陽趕到臨賀,是為了調查廣信宋宗一案,本宮想要借助六叔您的力量查清此案。」

寧南憂听罷,不由譏諷道︰「太子殿下想要借助臣的力量?」

他直勾勾地盯著少年的眸,目光滿是懷疑。

太子被他這緊逼的目光上下掃視的有些不暢快起來,于是輕聲咳了兩聲,故作沉穩道︰「怎麼?六叔不願意?」

寧南憂哼道︰「太子殿下今日領著朝廷兩位命官前來臣這小舍,如此咄咄逼人詢問宗正奏疏一事,看起來並非是來請臣協助調查宋宗一案啊。」

他語氣間有些許嘲諷的之意,神色非常不悅。

寧無衡一向不喜與淮王府的人打交道,又瞧見他這個六叔的言語如此刻薄,自然仍不住少年盛氣,答話時面色冷凝道︰「六叔不必在這里嗆本宮,本宮為何請六叔協助查案,六叔自己心中清楚,也不必本宮多說。何必在這里陰陽怪氣的同本宮說話?」

寧南憂本也沒想好好同他這位小皇佷說話,見他現如今都將話挑開了,便也沒了什麼顧及,冷冰冰道︰「臣怕是不能協助殿下清查宋宗一案。殿下也曉得,這宋宗生前本就與本侯的父親相識,又是多年好友。他犯下這般大錯實是罪該萬死,只是我們淮王府這個時候,倒是不宜插手此事,免得查案過程中有了什麼有利于宋宗的證據,被旁人說成是徇私舞弊。」

他一口回絕了太子的要求,倒是干脆。

江呈軼有些詫異,他沒料到寧南憂拒絕的這麼快,心底倒有些打起鼓來。

寧南憂曉得,太子想讓他協助調查此案的另一層意思,是想要借助他對宋宗乃至廣信的熟悉程度,從他身上找到線索,調查京城傳聞中孟災、宋宗與他勾連叛國之事。

若是他給了太子這個機會,那麼魏帝必然會其死死咬住這案子之中可疑之處。哪怕案子查到最後,並無任何證據證明他叛國,魏帝也會命太子的輔佐之臣私下偽造證據,將他踩死,叫他不可翻身。

他很清楚,倘若他勾結孟災與中朝細作奪取臨賀、串通宋宗擾亂大魏邊疆的罪名坐實,他的那位父親,絕不會替他遮掩辯解半分。這件事最好的結果,便是寧錚將他推出去頂罪,撇清淮王府。他自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寧南憂態度強烈,把話挑的明明白白,讓寧無衡再無法子令他一同前往廣信調查宋宗一案。

竇月闌見狀,神色古怪道︰「君侯實在是好口才,僅僅一年未見,君侯倒是大不似從前那般了?」

他這話說的有幾分重量,一下子引起了太子的注意。少年在心里嘀咕起來,他這個六叔,似乎不再像從前那般無能了。

寧南憂嘴角微微一抽,即刻淡定反問道︰「本侯不知,本侯從前在竇大人眼中是什麼樣的?一年不見,竟惹得竇大人您如此驚訝?」

他的一句話將竇月闌嗆了回去。

只見竇月闌張口若語,卻又不知回駁些什麼。

太子的臉染上了一股青色,隱忍的目光緩緩看向了一直置身事外的江呈軼。

江呈軼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同太子對視一眼,便即刻挑挑眉道︰「君侯下官與太子殿下前來你府,的確是誠心想要借助您的力量,您也瞧見了,此行太子同下官、竇大人所帶之人不過爾爾,若要查清廣信此案,這點人手定然不夠。可京中又因為爆炸案一事鬧得人心惶惶,陛下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實在不得抽調人手前來因而太子殿下才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想借助君侯的精督衛調查此案。君侯我們此行前來,帶了陛下的口諭您總不能抗旨不尊?」

寧南憂一怔,全然沒有料到江呈軼會接著魏帝的口諭,逼著他一同前往廣信調查。

他一時間啞然,很快便回過神道︰「江主司是說,陛下下了口諭,要借用本侯的精督衛?」

江呈軼頷首道︰「正是。」

寧南憂冷哼道︰「江大人,你說這是陛下的口諭本侯可不信。本侯的精督衛不是你們說借用便能借用的。」

江呈軼立即嚴肅道︰「君侯這話也不怕犯了忌諱?既然是陛下的口諭,臣又怎會誆騙君侯?定然會一字一句實實在在的傳達給君侯。至于精督衛君侯莫忘了陛下當初將你遣派至臨賀的真正目的,當初臨賀掀起暴 亂,陛下才會遣您來此偏遠之地,想命您平定暴 亂。

可後來,烏滸佔領臨賀,甚至要與朝廷談判,鬧出了不小的風波,這些可都是君侯您失職的罪證如今,陛下想要讓您戴罪立功,借用您手中精督衛一勢查清宋宗走私一案,這已是天大的皇恩。若是君侯不肯那麼您便又要平添一項罪名。君侯您若是再添罪名,陛下便可以將您隨時發落,您可千萬莫要在大事上失了分寸啊!」

江呈軼的巧舌,寧南憂也有所耳聞。只是百聞不如一見,听罷他語,寧南憂心底竟然開始忌憚起來。若這樣的人能夠早些出現在魏帝身側,那麼淮王府恐怕不會似如今這般權盛。

他贊嘆歸贊嘆,心底也是有些不適的。他本以為,他與江呈軼書信中達成一致,有了共同對付鄧氏的目標,便已經和他同盟,卻未料到今日此人會為了魏帝,逼迫于他。

太子見寧南憂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黑沉起來,心里憋著的一口氣總算是松快了一些,立馬掃去了方才的頹靡之態,神色昂揚的沖著寧南憂道︰「六叔您還是同我們一道去罷,在這個關頭上莫要違抗父皇之命。」

寧南憂沉了沉眸子,思量了一番道︰「臣遵旨。」

見他應了下來,太子心底立即有些雀躍,並向江呈軼投去了贊嘆的目光,連竇月闌都有些吃驚,心里想不明白魏帝究竟何時給了江呈軼這個口諭。讓寧南憂一同協查宋宗一案,等待他露出馬腳的計策,明明是他們三人趕路之時相處的對策

半個時辰後,寧南憂面色鐵青的將太子一行人送出了指揮府,又當著太子的面傲慢無禮的回了府中,整個人都充滿了怒意。

太子站在遠處望著此景,不由覺得很是暢快,咧開嘴直想笑。

半晌後,三人一道歸往驛站,路上太子向江呈軼問道︰「老師是何時向父皇要了這道口諭?竟還讓父皇許我們借用精督衛之勢?」

江呈軼冷下唇角,朝太子看了一眼,嚴肅道︰「殿下,您就怕旁人不知您現在的心情是嗎?」

太子一頓,立即收起了笑容。

江呈軼神色認真道︰「殿下,臣並未曾向陛下討要這道口諭。讓淮陰侯同去廣信,是您與臣二人商議出來的計策,臣又怎能預卜先知,事先向陛下說明?」

太子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了一絲詫異道︰「您所說的口諭,是假的?」

江呈軼點頭答道︰「自然是假的。」

太子有些吃驚,立即問道︰「老師!若此事被六叔知曉豈不是?」

江呈軼無奈道︰「我的殿下,淮陰侯如何得知我這道口諭是假的?既然是口諭,他便無法問我索要憑證,既然沒有憑證,他亦無法證明我所說並非陛下之意。況且,真正讓淮陰侯答應殿下一同前往廣信的,並非臣所說的這道口諭。」

太子奇怪道︰「那是什麼?」

竇月闌在此時補充道︰「殿下真正令淮陰侯心生忌憚的是江大人後來所說的那番警告。淮陰侯本就是領命平息臨賀暴 亂才會居于此地,可這一年來,他不但沒有平息臨賀之亂,反而令烏滸孟災有機可乘,佔領了臨賀,這無論如何說出去都是一項罪名。

且,江大人之所以說要借助精督衛之勢,便是為了讓淮陰侯無可辯駁。他麾下精督衛本就是一股特殊的存在,倘若陛下想借用精督衛之勢查案,淮陰侯不肯,便違反了當年他在陛下與淮王面前立的誓。精督衛除了要護衛淮陰侯之安危,還要忠于大魏國朝。陛下乃為大魏國朝之主,自是有權調動精督衛。因此,江大人提及精督衛,淮陰侯便會顧慮當年他所立之約。這一來二去,他自然只能應了我們的請求。江大人這番話,可謂是精準扼住了淮陰侯的七寸,叫他無處可逃,江大人我說的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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