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額間海棠一世妝

作者︰汴梁公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江呈佳自然曉得他們二人究竟為何突然變成了這樣,于是面上愈發火熱,在灶房中呆了片刻,便已經掛不住面子,對千珊倉惶說道︰「你們既然已將配菜備好,我繼續待在這里怕也沒什麼用處,便先離開了。」

千珊奇道︰「姑娘剛來又要走?」

她抿唇干咳了幾聲,點點頭,便朝東廚外頭去了。

千珊目送著她離開,嘴里嘟嘟囔囔道︰「這是怎得了?女君平日里也不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一旁的季雀似乎已經憋了很久,張口就道︰「一點也不奇怪!雀兒瞧見男君方才在廊下對女君耍流氓!女君之所以那樣一定是被男君欺負的!千珊姐姐!我們一起去替女君報仇吧!女君太可憐了!被男君壓在角落里欺負」

這小女孩兒語出驚人。千珊愣在那里,像個泥塑木雕做的人。

小翠听了,臉色通紅著,立即將季雀的嘴捂起來道︰「雀兒!瞎說什麼呢!」

千珊先是發愣,腦中浮現出了一抹奇怪的畫面,登時也微微醺紅了臉。

臘月前夕,各地大小官員都已紛紛收拾行李,踏上遠程前往京城,拜見天子。蔣太公與顧安更是為了宋宗的案子,同押送宋氏族人以及護送宋宗一案廣信證人的禁軍隊伍入了京城。

偌大的臨賀便只剩下寧南憂一名指揮使坐鎮。然而雖說這里只剩下他這樣一個官拜將軍,又是皇室子弟的貴族,臨賀的祭天祭祖亦與他無關。魏帝強加在他頭上的所謂臨賀兵馬指揮使一職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掌管著臨賀守衛軍的兩千人人馬,且皆是士卒小兵,主要兵力都不在他手中。實際上,與其說是讓寧南憂掌管這兩千人馬,倒不如說成是魏帝派去監察寧南憂的人。

他在臨賀已約莫住了有小半年的時間,可這兩千兵始終被他圈在軍營之中,每日除了與城防軍、城統軍相互輪流巡視郡內外,便歸軍營苦訓勞動,幾乎沒有什麼時間能見到指揮將軍,更不存在妄圖監視寧南憂這一說了。

今年,大約是因為六月中旬,他與寧南昆的那場不知收斂,放肆一為的泉陵之戰,天子與淮王都不大樂意待見他,此次年節,淮王于一月以前便已命人傳來了信,告之他不必返程歸臨賀按照往年的禮節入宮向天子拜年,更不用特地繞道前往淮國同王妃拜年,叫他原地待命便好。

于是今年的除夕,寧南憂才有機會清閑一些。

京城的人不待見他,他自己也很清楚。

但這樣更好,他也無需想盡辦法準備進獻天子的寶物,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討好身處于淮國之中坐鎮的淮王妃。他能夠與竇太君、曹夫人、竇月珊以及江呈佳好好過年,便也算是如今最令他高興的事情。

很快東廚在一片火熱與吵鬧中,端出了一盤又一盤香味撲鼻,色相誘人的膳肴。

到了將近日夕時,千珊奉了江呈佳之命,將府內上下的所有僕役婢子統統喚到了前廳,並在廳堂院外擺設了席位,長案拼接,從堂前的月門處一直延申到廳內石階前。

夫妻二人午時後,便互相各自分開,去了書房與楓園安堂居。

寧南憂經過一個下午的煎熬終于忍不住從雅韻閣回到安堂居中尋江呈佳,徑直疾步走至門前時,卻見江呈佳正對銅鏡貼著花黃。

除夕之夜,江呈佳特意換了一套偏色潤紅的緋衣罩紗的廣袖留仙裙,鮮亮的顏色稱的她整個如一簇粉女敕的花團一樣,較往日來說更多了兩絲嫵媚。

她從不穿這樣顏色鮮麗的裙衫,如今穿著,倒是讓寧南憂眼前一亮。

從前,他的身邊,只有李湘君一人時,也時時見她穿著緋紅仙裙。李氏極愛緋色,若是如烈火般耀眼妖媚的顏色她更為喜愛。可灼紅華服穿在李湘君身上多得是妖艷,遮住了她的清麗,令人第一眼覺著驚艷,可不過多久,便會心中生厭。尤其在他知曉李湘君貪慕虛榮,令他未曾見上老師最後一面的行為後,他便更覺得緋色在她身上顯得非常的刺眼。

他從不曉得,李湘君其實並不喜愛緋色,只因他兒時一句無心之語,從此這個女子,但凡在他面前,便時常穿著如火般灼紅華麗的裙衫。

屋里的嬌女敕人兒著明艷華服,卻從沒有李湘君身上那股子逼人的戾氣,即便嫵媚卻並不妖氣,眉眼間全是淡淡的溫甜,一眼望過去,賞心悅目。

江呈佳正用青山遠黛畫著眉,從銅鏡的反光中瞧見了立于門前的寧南憂。發現他正凝望著自己,她便轉過頭去看。

約莫是今日清晨,兩人情不自禁的緣故。寧南憂對上她的眸子,一張清冷俊容突然紅潤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別的方向。

她笑了起來,緩緩從案幾前站起了身,朝他走了過來。

她臉上掛著明媚燦爛的笑容,寧南憂才轉了目光,便又忍不住朝她看去,誰知她已走到自己面前,近距離的相望,她的笑容更為甜美動人。

一下子融入了他的心中。

寧南憂怔怔的盯著她看著,不由自主的呢喃道︰「花間一點媚,驚世艷城。」好網

江呈佳未曾听清他說了些什麼,于是湊過去道︰「二郎?你說什麼?」

寧南憂緩過神來,嘴角掛上一絲溫柔的笑意,伸手揉了她的腦袋道︰「阿蘿,你今日真好看。」

他原是不太會夸贊旁人的,夸贊時也只是干巴巴的幾句,那些酸里酸氣的詩詞,他也不是很會說。

但江呈佳卻覺得這已是最動听的話語了。

她彎著眉眼,笑著道︰「我還有未曾畫額間點妝,二郎等我片刻,我馬上來。」

她正說著,轉身便繼續跽坐在案幾前,對著銅鏡,拿著描筆準備點畫額間妝。

寧南憂跟了進去道︰「額間點妝是什麼?」

江呈佳道︰「便是婦人們之間流行的一種額間妝,以花朵化作妝容點在額間,便是額間妝了據說當年城皇後初嫁入皇宮時,陛下曾親自替她點了額間妝,這妝容便因此流傳至民間。這兩年甚是流行。今日除夕。我下午去拜安母親與太祖母時,見她們額間都點了妝,這才想起來,似乎臨賀的年節有這樣一個習俗,點妝洗盡鉛華,來年夫妻生活更為美滿。」

她自顧自說著,寧南憂在一旁用灼灼的目光朝她望著,淺淺笑道︰「若是這樣,我也應該如皇兄那般替你點妝才可這妝容,不是需夫君為妻兒點妝,才能共同祈求來年生活順順利利,夫妻生活更加美滿嗎?」

江呈佳听到他說的話,倒是一怔,遂即笑道︰「你會嗎?」

寧南憂哼了一聲道︰「我的畫功,雖未曾在旁人面前大展身手,也不為人知,但好歹也是當年師從長安第一才子竇尋恩的。竇尋恩是子曰的三叔。他的畫工天下一絕,雖然我同他只有一年的師生情誼,但他待我極好,我極是喜歡他的他便將他所學全都傾囊相授。因而我自小勤練,如今畫工雖說不是頂級,卻一定不輸我那位皇兄。」

江呈佳見他在自己面前說了這麼多,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點點頭道︰「哪有人這樣夸自己的?你也好意思?既然如此你便替我畫吧」

寧南憂興致昂昂的坐在她身邊,拿起描筆問道︰「阿蘿想要什麼花樣?」

江呈佳見他一臉喜悅,便溫柔道︰「二郎會畫海棠花嗎?」

面前的青年一怔道︰「在額間點上海棠花?」

她點點頭道︰「海棠是你我二人定情之花若點此妝容,大概也最能祈求來年夫妻和順。」

青年心中微微一動道︰「阿蘿,你且放心。這一生,你若不棄我,我必與你攜手同老」

江呈佳點點頭,微微側過身坐在他身邊,任由他拿著描筆在自己額上點綴額間妝。

寧南憂拿出了萬分的認真與仔細,手執描筆,在她雪白的額頭上下了筆。

青年嚴肅仔細的模樣像是有著某種特殊的吸引力。她凝望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心中皆是甜蜜。

後來的後來,當一切塵埃落定。江呈佳曾在想,若是當年他們之間能夠停留在這個瞬間會有多好。

但這些全都是後話,此刻的江呈佳也未曾想到,這不過是短暫的幸福罷了。

寧南憂抿著嘴角,唇邊的笑容愈發深刻。

江呈佳陷入了他的溫柔之中,只感覺無法自拔。

片刻後,面前的青年終于松了一口氣道︰「算是完成了!你且對著鏡子瞧一瞧?」

她笑道︰「好。」

遂轉過身,對著銅鏡照了照,只見銅黃色的鏡面中,她的額間多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盛放海棠,小巧玲瓏,令她原本並非濃艷的妝容多了更多一絲俏麗。

她只覺得有一些驚喜,歡喜雀躍道︰「二郎的手藝竟然比當年的陛下還要好?這海棠仿佛在我額間盛放了一般」

寧南憂听她夸獎,心中略略得意,只是面上未曾表現出來。

他寵溺道︰「日後我為你描一世的額間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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