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異想天開

華燈初上,十字長街上夜市剛起,小販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往日里此時燕十三應該是和幾個雜役一同去人多的地方消食。

可今日他卻是斜躺在太師椅上,用手剔著牙,全然沒有因為湊不了熱鬧而惱怒,反而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雖說自從掌管庫房以來,除了吃飯時間,其他時間必須一直待在這個小耳室,可他並未感到有任何地不適。

外人看來可能少了些自由,可是又有幾人知道,些許自由換來的確實是實打實的權利。欲想人前顯貴,那勢必人後要受罪。

飯後一盞茶,提神助消化。燕十三起身沏了一壺濃濃的茶,雖說夜不飲茶,但此時時辰尚不算晚,也就無礙了。

手里端著茶杯,倚在門框上看著天上明月,振振有詞道︰「 昨夜月比今夜圓,今似天狗咬一邊。」話未說完耳邊傳來一陣拍手聲。

燕十三神色一滯,略細尷尬地問道︰「誰?」

昏暗的過道內傳來一聲︰「沒想到燕老哥竟然深藏不露,還能做出這般氣勢恢宏的詩,小弟佩服佩服!」

听到來人聲音,燕十三一臉笑意地說道︰「原來是凌小哥,這麼晚了您怎麼跑到我這里呢?」

只見凌浩然手中拎著一個酒壇,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邊走邊說道︰「適才听到燕老哥高升了,所以特意去廚房討了一壺酒,來為老哥道賀。」

「為我道賀?」燕十三一臉訝然道︰「這可使不得!」

說話間見凌浩然已來到耳室門前,晃了晃手里的酒壇子笑著說道︰「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不就是喝場酒嗎,難道說燕老哥瞧不起我凌浩然?」

燕十三連忙接過酒壇,滿臉堆笑地說道︰「我的小哥呀,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我燕十三能與你共處一個屋檐下,已是三生有幸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哪敢看不起,快請進、快請進。」

凌浩然也不客套,邁步就走了進來。環顧四周後笑著說道︰「雖然簡陋一些,但是勝在無人打攪。」

燕十三聞言一頓,心里暗道︰這話里好似有話。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身份擺在那里,與他人共處一室勢必有些抱怨。便笑著說道︰「凌小哥,若是覺得住的有些委屈,可以找朱堂主提一提,相比堂主也不會不通人情!」

凌浩然回頭看了看燕十三,笑著說道︰「燕老哥,你這不是異想天開嗎,我去提的話估計會被罵出來!」

說話間眼光掃到桌上孤零零的酒壇子,搖了搖頭惋惜道︰「耳听到燕老哥高升的消息,內心狂喜不已,只提了一壇子酒就匆匆趕了過來,竟然忘記把後廚里還剩下的三只螃蟹帶過來做下酒菜了,都怪我。」說罷一副懊惱不堪地看著燕十三。

燕十三心中一顫,心中暗道︰這螃蟹,今天是一人一只,廚房怎麼會剩下三只呢?是有誰不在堂里還是有人不喜歡吃呢?

心中雖有疑慮但嘴上卻笑著說道︰「放著不是糟蹋食物嘛,堂主可說了絕不能浪費,我這就去拿過來。凌小哥,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有酒無菜,實在索然無味,」凌浩然雙眸含光,略微想了想說道︰「你貿然去要,恐廚娘不會把三只都給你,要不然這樣,你就說我也要吃。」

燕十三點了點頭,一臉竊喜地說道︰「還是凌兄弟想得周到,我這就去。」說罷便轉身一溜煙地跑去後廚。

「你說什麼?」廚娘一臉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燕十三,略做沉思後問道︰「凌浩然要吃螃蟹?」

「對啊,」燕十三白了一眼廚娘,沒好氣地說道︰「一個堂堂門徒,就吃一只別人剩下來的螃蟹,你都要盤問這麼久,煩不煩!」

廚娘並未因此而生氣,只是淡淡地說道︰「那你等一下,我給你們熱一熱,螃蟹不可以冷吃。」

「行,那你快點啊,」燕十三點了點頭,催促道︰「他還等著呢。」廚娘頭都沒回,只是應了一聲,依舊低頭忙活著手里的事情。

不一會廚娘遞過來一個食盒,小聲地說道︰「燕管事,我分開放了,一只他的,兩只你的。」

燕十三聞言一愣,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然後樂呵呵地說道︰「多謝多謝。」說罷便拎著食盒興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

酒過三巡,燕十三嘬著手里的蟹腳,說道︰「螃蟹這東西,在我青州算不上什麼稀罕貨,但也不是誰都可以吃到的,你怎麼不吃呢?

凌浩然雙眸淺笑,伸手將面前的螃蟹推至燕十三手旁,說道︰「看你吃東西,比我自己吃都香,來,這只算我請你吃的。」

燕十三一愣,笑著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連你這只我也?」

凌浩然抬手示意道︰「你我二人無需這般客氣,吃就是了!」

「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不客氣了。」燕十三略微客套了一下,便拿起螃蟹開始吃了起來。

不一會三只螃蟹下肚,燕十三志得意滿,模了模嘴說道︰「凌小哥,不是我燕十三吹,我覺得,我們青州三個門徒,唯獨你才是藥尊不二人選。」

「燕老哥,」凌浩然低頭看了看自己修長的手指,笑著說道︰「為何這麼說呢?」

燕十三輕聲說道︰「溫子琦,沒有背景光有實力有什麼用?我都懷疑他能否進入決賽!還有那個裴淵庭,不只是實力不濟,而且背景也沒有,這更加不可能了!」

「哦?」裴淵庭眉睫一頓,似笑非笑地說道︰「听你的意思是,我有實力有背景了?」

燕十三聞言笑了笑,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院落,見四下寂靜如常,便小聲說道︰「我都听到了!」

或許是燕十三酒量不行,一壺酒下肚,早已眼神呆滯了,也有可能是燭光幽暗,讓他並未發現凌浩然此時臉色猶如冰霜一般,就連雙目也好似可以射出陣陣寒光。

「听到?」凌浩然眼皮一番,冷冷地說道︰「你都听到什麼了?」

燕十三雙目微眯,似乎在回想這什麼,良久之後說道︰「那一日,就是有巡查過來的那一日,晚間朱堂主請巡查大人吃飯,席間二人曾說起過你。」

凌浩然雙目微眯,面露笑色,問道︰「我有什麼好說的。」

「他們覺得你是二公子!」燕十三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威遠將軍府二公子凌至恆。」

凌浩然環抱雙臂,看著眼前已顯醉態的燕十三喃喃道︰「二公子凌至恆?」

一向自持酒力不錯的燕十三,微微搖了搖腦袋,含糊說道︰「對,他們覺得你就是凌。」話還未說完,便從他嘴里傳來一陣呼嚕聲。

月色朦朧,星光彌漫,渭河沿岸的畫舫各個紅燭高挑。

溫子琦看著端坐的二女和一身泥垢的裴淵庭,詫異道:「老裴,你這是怎麼了。」

裴淵庭瞟了他一眼,說道︰「總不能讓他拋尸荒野吧,就按他生前遺願,就地掩埋了!」

站在旁邊的黃捕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雙拳一抱施禮道︰「秦大人,那依你的決斷此案可有隱情。」

話一出口,便發現溫子琦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黃捕頭心中一驚,「溫兄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該問這個問題,又自做聰明了?」

心念未已,便看到秦可卿雙眸冷冽,語氣森森地說道︰「一個年近七旬的老者,投江自盡能有什麼隱情。」

黃捕頭聞言心中一震,暗道︰「看這秦大人的樣子,自己好像又多嘴了。」便連忙恭敬地說道︰「下官實在是杞人憂天,秦大人明察秋毫,自然一看就知道其中原委。」

秦可卿瞥了一眼黃捕頭,並未搭理他的奉承,只是雙眸一凝,望著裴淵庭,笑著說道︰「今日之事,還是要多多感謝裴師兄。」

「感謝?」裴淵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泥濘,心有余悸地說道︰「挨打不說,還要出錢出力,我這是圖什麼?」

黃捕頭並未留意剛才二人之間的對話,只是心中贊許道︰瞧這一身泥濘,又有幾個仵作可以做到如此這般呢。

黃捕頭如此想,其實自有他的道理,溺水之人,往往身上都沾滿泥漿,仵作驗尸之際,勢必會近距離接觸,所以往往也會粘帶一些。可從未見過裴淵庭這樣,好像一個土耗子打個洞一般,全身上下都是泥土。自己想了想又不明白是為什麼,只能認為這乃是敬業的表現。

秦可卿並未接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見眾人悄然無聲,南宮菲菲便打了一個哈欠,面露倦色地站起來,環顧眾人後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多謝幾位幫忙。小女雖有萬般感激,但是畫舫有規矩不可留人過夜。所以只能對幾位說抱歉了。」

話雖然說的客氣,可是逐客之意早已顯露無疑。

秦可卿聞言一頓,隨即打了個哈哈,站起來抱拳行禮道︰「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既然溫大夫已安然返回,我們自然也就沒有必要久留了。斯人已逝,一切節哀,還是保重身體為先。」

南宮菲菲點了點頭回禮道︰「多謝秦大人掛懷,小女子銘記于心。」

話已至此,再多說下去已然沒有必要,眾人甚有默契地走出畫舫。

望著頭頂的漫天星光,裴淵庭長嘆一口氣道︰「明月當空,晚風拂柳。如此良辰美景,我卻是一身泥濘,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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