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舊友來訪

清晨黃河邊的涼意將禹凍醒,他打了個哈欠,扯了扯被子又進入夢鄉。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禹睡醒了,他發現睡在一旁的穗不見了,稍微想了一下,應該是幫老族長處理草藥去了。另一邊大費依舊睡的很沉,他看著灰色的天花板,算算自己在這已經停了三天。

黃河岸邊連著三天都是漫天大霧,老族長豕擔心出意外不敢讓禹過河,就這樣他們一直待在涂山黃河族沒向北走。其實禹覺得霧這種東西影響又不大,將就將就一下就能過去了,可辛萌死活不同意,說什麼可能出意料之中的狀況。她還給禹講了一連串的大道理,禹是真的听不懂,不過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禹想。

從家出來快三個月了,禹一直提心吊膽的活著。在部族操心人事,在野外擔心被什麼東西吊走,沒有一天好好休息,更慘的是一不小心就會挨頓毒打。前幾天就換了個地方睡,就被辛萌給扔到河里,要不是使勁拍那丫頭片子的馬屁,現在八成都喂魚了。想到這禹是真懷念在中州那段沒心沒肺的日子,他只想說:姐,我想家了。

人生最難得的就是清閑,尤其是忙中閑。禹想起一個月前三苗的事,真有種兩世為人的感覺。大費的夢話打擾到禹的惆悵,當哥的禹想都沒想一腳把弟弟蹬下床。

睡得正香的大費感到一陣電光火石,緊接著臉與地親密接觸,他立馬爬起來看看四周問禹:「出來什麼事?」

「沒事。」禹淡淡的說。

「那你把我弄醒干什麼?」

「沒什麼,只是剛才不開心,不過拜你所賜現在爽多了。」

禹說完,大費用枕頭直接照他臉呼,接著弟兄倆就撕打的一塊兒。

穗進來看見,搖搖頭說:「真是打攪了,要不先吃飯,然後你們再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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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帶著女嬌往涂山城走,他特意選了一條路過涂山南族的路,在這他想見一個晚輩,只不過他對此行不抱太大希望。因為他微服來此不是一回了。雖然他貴為華夏左監,可別人躲著不見,他也沒辦法。

他剛到部族議事廳時,踫巧見到那個他要找的人,東夷涂山南族族長涂山一山。

山擦完桌子出來倒水,就看見夏老領著一個女孩站在門口,倆人一見面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四目相對了很久。

夏老先開口說:「山,好久不見,見你一回可不容易呀。哈哈」他的話中有種隱藏不住的激動,作為一個長輩他無疑很開心。

山沒有像老人那麼高興,他只是淡淡的說:「左監大人,真是……好久不見。」

夏老惋惜的說:「你還是不肯忘記以前的事。山,事情過去了十三年,沒人不痛心,不過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孩子,你別叫我左監,就像以前一樣好嗎?」

「沒人不痛心,不過傷心的程度不一樣。行了,老頭兒,以前我叫你什麼早都忘了,現在的你在我眼里,要麼是個沒用的老頭兒,要麼是更沒用的華夏左監。我不知道華夏的掌權者有多閑,可我作為一個小小的族長卻很忙,沒有多少時間閑聊。」山譏諷的說,現在他只想早點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談話。

「那你覺得這個沒用的老頭有多沒用?」夏老沒生氣反倒開起玩笑。

山嘴角抽了一下說:「就跟冬天的扇子一樣,要多沒有有多沒有。」

一旁的女嬌實在听不下去了,指著山大聲說:「唉,你是誰呀?夏老又沒欠著你什麼,我們也不是求你幫忙的,你冷一句熱一句的干什麼?你就算不看在他是華夏左監,也得知道他是你的長輩,你嘴上也不能這麼沒個把門兒的。」

山一笑說:「嘴好快,老頭她誰呀?」

女嬌準備再說上兩句時,老人攔住她說:「孩子,讓我說。」

女孩點了點頭,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老人對山說:「她是東伯涂山化的孫女,也是舜王的外孫女,他的父母是當年犧牲于卦壇的英雄,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山輕輕哼了一下說:「那也是我們東夷的骨血,憑什麼你們九州殿收養。我可听人說了,化老爺子可沒短了題孫女的事。你們可真夠狠的,老的不放過,小的也不放過。」

夏老一听山的話,觸動起以前的回憶。他傷感地說:「女嬌來中州是東伯的意思。一十三年了,我每年到這來一回,今天終于見到你了,叔是真開心。」

老人說完笑了,笑的很自然,頗有種老頑童的意味。

「你……」山想繼續挖苦老人,可實在是說不出口了。踫巧這時有一群人從南邊過來。

來的是三苗族長予足,她領著五個人來取山借的農具。她以前見過夏老,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馬上半跪在老人面前說:「左監,南越三苗北族族長予足拜見。」

她說完身後的人紛紛下拜,一旁的涂山人知道老人是大名鼎鼎的左監後,也都跪下了。

夏老扶起予足笑著說:「孩子,不必多禮。」

山看見他們的樣子很生氣,他徑直就往族外走,邊走邊說:「你們的腿可真軟。」

予足沖他喊:「左監來了,你干啥去?」

「我……我……我去釣魚,今天我這就交給你了。」山氣呼呼的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

——

吃過飯後,達在收拾飯桌,禹和理幾人坐著閑聊。

禹問穗:「哥,怎麼沒見到辛萌?她跑那去了?」

穗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禹再問大費更問不出什麼結果。

一旁正用骨針剔牙的老族長听明白了,他對禹說:「少主,這我知道。」

「理族長,那您快說。」

「是這樣的,吃飯以前您的小女朋友說不餓,就出去轉轉。她讓我跟您說,你要是擔心就出去找她,要是覺得無所謂,就不用了。」

禹听完立馬起身往外走,大費問他:「你知道到哪找人嗎?別把自己搞丟了,辛萌說了在河邊,千萬要記住。」

禹冷笑了一聲說:「誰跟你說我要去?」

「那你干啥去?」大費問。

禹伸了個懶腰說:「回去補個覺先。給你姐操心,她可是一打一萬的存在,有什麼好擔心的。」

禹說完就準備回去睡覺,大費馬上堵著門口死活都不讓他走。

「小鬼,趕緊閃開。」

小孩搖了搖頭說:「不行,除非你是去找辛萌。我都听出來她是讓你去找她,你不能這麼沒心沒肺。」

給老族長到茶的穗看著光笑沒說話。

老族長一看搖了搖頭,心想年輕人就是女敕。他說:「少主,您就出去散散步,剛你吃的可不少。」

禹想了一下說:「那行,理族長,我出去走走,馬上就回來了。」

說罷禹把大費拎到一邊出去了。

禹走後穗笑的更厲害了,大費不解的問他為什麼笑。

穗花了很長時間才忍住不笑,他說:「你沒看見禹是去找人。」

大費更疑惑了,穗就再往細的說:「那有人去睡覺連嘴都不擦。」

——

——

黃河岸邊的霧氣仿佛與天融為一體,這樣大的霧會讓人產生幻想,覺得自己已在雲中,也只用奔涌的黃河水用它特有的歌聲,告訴迷失在霧中的人們,這是哪。

辛萌在這找到了那個呼喚她的「人」。

「為了叫我出來,你可真是下了大本錢,三天三夜的大霧不容易。」辛萌對面前英俊的青年說

那人一笑說:「為了見面,我可以再布上三天三夜。」

辛萌看著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曾經的情景在眼前浮現。

面前的這個青年是她兒時的玩伴,同為神獸的弄潮天麟。幼時他們是最好的朋友,無憂無慮的在長輩身邊長大。有一天在偶然之下,他們走出安穩的家,看見了時值亂世的華夏大地,「浮尸百萬,血流漂櫓」是那時的寫照。那一刻他們心中萌發出相同的願望——蕩平亂世,這也是當時很多人心中的夢。

這就是這一回他們產生了分歧,倆人有不同的選擇。辛萌選了姬水邊的一對被人嘲笑為笨蛋的兄弟,天麟選了南方的諸侯之子,他們都堅信自己選擇的人。

漸漸地華夏大地上的諸侯少了,直至剩下三個人。在逐鹿,昔日的大笨蛋與當年稚女敕的太子站在天下百萬生靈之上,他們將決定歷史,與時代訣別的時刻到來。

想到這辛萌心頭一酸,她不想傷心于是岔開話說:「你可真夠閑的。」

辛萌的樣子騙不過天麟,他不是愛掉眼淚的人,但今天是個特例。他含著淚笑著說:「過去的恩怨已了,現在的我們還是朋友嗎?」

「是。」辛萌說。她不是心硬的人,她比任何人都重視羈絆。

兩人相視一笑,過去的早已過去。

他們開始真正聊天,他們聊了很多,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天麟覺得華夏現今的興旺,正應證了當年的那句「亂世之中,劍掃群雄;盛世之下,人事艱難。」女孩笑著問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當年錯了。

天麟也笑著說:「其實當年的事沒有對錯,我們和你們都是對的。」

「為什麼?」

「這事我想了很久的,只是感覺當年的那三人都有資格。當天下大亂、生靈涂炭之際,他們都有結束二百年亂世的願望。有熊以為應用德服天下,遂有人和;九黎覺以武征九州,而據天時;神農想用農業殷實天下,獲得地利。其實無論是那個王,他們的思想都有對方的影子。服天下以德,平亂世以武,安萬民必重農桑,決定性的不是他們理念的對錯,而是逐鹿之戰、阪泉之野的勝負,時代的節點就是倆個字——止戈。當時想不通為什麼,爭得你死我活,爭的是頭破血流,是因為我們都是局中人,無論如何都跳出不這幅殘局,也不可能跳出來。現在跳出來一看就明白的多,無論是那位王都是對的,他們也沒有做錯什麼,錯就錯在‘三杰並起于一時,而天下大亂、人王羸弱’。」

辛萌听完點了點頭說:「你分析的真透,看來九黎軍師還在。」

天麟傷感的嘆了口氣說:「我還在,可兵主卻死了,還死無全尸呀!他是我的王!我的兄弟!」說到後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大哭,他想起以前的事,最後一戰戰敗後,兵主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讓他的部屬撤離而自己留下,還笑著說「我們輸了,九黎八十一部將舍棄這個舊稱號,弟兄們好好見證一個太平盛世」。

辛萌看他的樣子勸了幾句,她還記得兵主以九黎部舊性命為代價在炎黃大軍前自盡時的悲壯,即便是盛產英雄的時代,那個男人也是最為高潔的人,平心而論她覺得解州的事做的太過了。

天麟在巨野哭過很多回,他的眼淚幾乎都貢獻給那個男人的石碑,過了好久他止住哭聲說:「讓你見笑了。」

「沒有,你看我也哭了。」

他看著辛萌的眼楮,破涕為笑說:「我把兵主哭不活,九黎八十一部也是如此,他們都不在了,只有我還苟活著,真像一個野鬼。」

「不,天麟,九黎還在。」

「在那?」

「華夏聯盟。」

辛萌剛說完,他就明白了,九黎還在,就像兵主說的一樣,他只是換了個名字,換回了最初的名字。天麟還記得有人說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就必分,分則亂,合則興。

「你醒了多久?」辛萌問。

「和你一樣大約十年前。」說的這天麟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辛萌,我差點忘了正事。」他說著從口袋拿出一根火紅色的羽毛,鮮紅的羽毛像燃燒的火焰一樣,他把羽毛用雙手捧到辛萌面前。

辛萌恭敬的接過羽毛,細細端詳,她只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母親的鳳凰火羽。

「母親!她不是已經?」辛萌問。

「這是她生前給我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你認真考慮與華夏少年的旅行,再走下去會有危險。雖然你是華夏的六鎮,可你是軒轅王的臣子,屬于他的時代早已過去,現在的你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辛萌听完沒有回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羽毛。母親把羽毛交給他是對自己的未來進行安排,天麟來顯然是有另一層含義,她究竟該怎麼辦?

天麟看辛萌的樣子,心中一動想拉起她的手。他伸出手,快要模到女孩手尖時,一只手把他攔住了。

「你要干什麼?」

來人正是夏禹,他生氣的看著天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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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涂山出來後的禹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在不辨南北的霧里轉了很長時間,終于找到辛萌。不過他看見辛萌旁邊有一個不認識的人,霧這麼大他都感覺出那人長的還很帥,一下子他心里一股火就上來。

丫頭,你忽悠那麼多人把我趕出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閑的沒事干了。禹心想。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直接掉頭回去。禹忍了忍覺得還是偷听來的妙,就蹲在石頭後面豎起耳朵听。看見天麟要動手,為了不讓事情近一步惡化,他出來了。

天麟心一虛把手縮回去,問:「你是?」

「華夏人族夏禹,還有她不跟你走。拜~拜。」禹沖天麟做了個鬼臉,他對辛萌說:「大費叫我出來找你,大家伙都等你吃飯,趕緊回去了。」

禹說完也沒有問辛萌同意不同意,直接拉著她就往回走。

天麟看著遠去的二人一笑說了句︰「照顧好妹妹。」然後也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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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山小子不曉事理是個混人,您可千萬不要動怒。」山的二姨對夏老說。

夏老接過予足端來的茶笑著說:「我怎麼可能生他的氣,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沒想到還能在這坐著喝山的茶,上回他可是連茶葉根子都沒給我。」

老二姨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失禮了,以往您來我們都不知道,山也沒跟我們說過。」

「沒什麼,二妹子,山做事太鬼了,就連我也被這小子騙過很多回。」夏老說。

幾個人就在這聊天,夏老問予足和山的事,予足就原原本本的把禹來之後的事說了一遍。夏老微微點了點頭,心里十分高興,覺得孫子可算給九州殿掙臉了。

正當大家閑聊時,山扛了條大魚回來了。他把大魚交給予足說:「把魚隨便做一下讓客人吃,我還是听懂禮貌的。」

「行行。」予足接完魚就和老二姨往後面廚房走,

山又補了一句。

「三丫頭,多放水少放菜,料能省就省。」

夏老叫女嬌過來,讓她去看看後面怎麼做菜,免得下回回去再讓先王說,女嬌一听馬上跟著去後面。

此時屋里就剩叔佷倆了。

山一坐在桌子上,隨意晃著沾著泥巴的雙腿。他對夏老說:「那老頭吃完睡一覺,你就去辦事。我就不留了,當然也不想留。」

老人笑著說:「行,我老人家‘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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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禹問辛萌剛才的人是誰?他來干什麼?還在他妹妹又是哪位?辛萌知道禹的性格,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好在禹還真信了。

「對了,你還準備牽多久?」辛萌說。

禹一听發現還牽著辛萌的手,臉一紅把手松了,撓了撓頭對她一笑說忘了。

辛萌把鳳凰火羽交給禹說:「行了,別傻笑,把這個收好,以後應該會排上用場。」

「額,這是什麼玩意?」

禹剛說完辛萌就頭也不回的往右邊走,他問辛萌:「干什麼?狐狸。」

「沒什麼,你太笨了,帶條路都能帶錯,也不知道你剛是怎麼找到我的?」

禹快步追過去說:「你知道是錯路還走,該不是萬能的六鎮也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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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穗問禹頭上的大包是怎麼來的。

「剛多說了句費話。」禹盯著辛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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