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能看見,自己雙手沾滿了他的鮮血,將他的龍骨從他身體里一點一點殘忍的剝離。
無數的鮮血從他身體里噴濺而出,像是盛開的血花。
她沾滿鮮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痛徹心扉的注視著她。
「陸卿凌,你好狠的心……」
她听見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點一點的響起。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響起,那聲音就像是一把刀子將她凌遲一般。
他的身體最後在她懷里變得透明,臨死之際,他的眼神充滿了怨恨,那是對她的憎恨。
「不……不要!」
她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逍遙子就在屋子里,他正在點香。
那是安魂香,可以讓她暫時安穩下來。
「初始總會這樣,不停的做惡夢,漸漸地就會好了。」
痛失所愛這種滋味兒,即便沒有體會過,也當明白該是多麼的心痛難受。
她呆呆的看著,心痛的仿佛有一只手在她心髒里狠狠地攪動著,恨不得將她的整顆心都給掏出來一樣。
「丫頭,會過去的,逝者已逝,不必過于傷懷。」
他上前用帕子擦干淨她臉上的眼淚,說︰「你現在是一川之主了,還有半月城等著你去管理,總得打起精神來。」
林之已死,她最大的敵人,只剩下神族。
她這一生,總是在不停的失去,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就這樣失去了。
以前不曾奢求過得到什麼,如今得到了,想要珍惜。
她拼了命的去珍惜,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守護不好這些東西。
陸卿凌下意識的自嘲︰「一川之主?」
「不過是被詛咒,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里罷了。」
林之即便是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想要她好過。
她現在只要一想到楚行烈被人活生生抽出龍骨的場景,腦海之中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她怎麼也堵不住心頭的那種疼痛。
他死了……因自己而死……
林之讀取了她的記憶,讓別人冒充她殺了他!
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白。
她心痛如絞,心髒在止不住的痙攣抽搐,她抓著自己心口的衣裳,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陸卿凌從未體驗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仿佛整個人都要死掉了一樣。
無法言說的疼痛在她四肢百骸蔓延著,她痛的在床上掙扎,卻始終都哭不出聲音來。
只有低低的啜泣。
逍遙子淡淡的看著,清潤的眸子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
有無奈,有憐惜,也有悲憫。
「師父,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緊緊地抓著逍遙子的手,心中一片痛楚,她似乎已經找不到人可以發泄自己心中的傷痛了。
唯有逍遙子。
她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會愛上一個人,即便是愛上了,也不會是這般的痛苦難受。
那個如風如月的男人,早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刻進了她的骨子里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去安慰陸卿凌,似乎說得再多,都是無用的。
他嘆息一聲,說︰「你總要面對現實,你別忘了,你還有三個孩子。」
「如今……我又拿什麼去見我和他之間的孩子?」陸卿凌苦笑一聲。
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可到頭來竟然只是林之手里頭的玩物罷了。
他想怎麼操控自己就怎麼操控自己。
「吃點東西吧,為師親自給你做的。」
冥川沒什麼好東西,可以用來吃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出去端了一些吃食進來,無非就是一碗薄粥,一疊小菜。
他親自喂她吃到了嘴里,可才吃了一口,她便趴在床邊瘋狂的嘔吐起來。
那干嘔的,似乎要將五髒六腑都嘔出來一樣。
血絲混著清粥被她一並吐了出來,若非被傷到了極致,又怎會連東西都吃不下,即便是吃下了,也是連血帶粥的一起吐出來了。
「吃不下就罷了。」
「你現在已經是不死之軀,吃不吃東西對你來說,似乎已經沒多大關系了。」
他將粥放在一旁,模了模她蒼白的小臉兒。
說︰「你先好好休息,等修整好了冥川,我便帶你去處。」
「即便你內心無法面對你的孩子,可你又知道,他們有多想你?」
「該面對的,總該要去面對,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知道嗎?」
他是上一任冥主,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即便身死,也依舊殘留一絲魂魄。
復活之後,他便被困在神醫谷多年,早就看淡了這人世間的一切了。
他和陸卿凌的相遇,也不過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事情。
「我給你點了安魂香,好好睡上一覺,你會很舒服的。」
他的聲音很溫柔,他教會了陸卿凌很多東西,就連那三個孩子,也總是喜歡圍著他轉。
丫頭,快些忘記這些傷痛吧。
這世間還有許多東西等著你去守護,若是一直這般一蹶不振,又該如何是好。
他憂心忡忡的想著,知道神族是絕對不可能會放過陸卿凌的,如今呆在冥川,暫時還是安全的。
只是……那個龍族的湮滅,的確是可惜了些。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新的冥主府已經修好了,陸卿凌先前在冥川所早上的狼藉,也都一一修復好了。
推開門,陰沉的天空刮著冷風。
冥川里的人都前來跪拜參見新的冥主。
「恭迎冥主大人!」
所有的聲音都同時響起,沈青瑤淡漠的看著,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
「往後,她便是你們的冥主了,都散了吧。」讀書人在她身邊捧著書,淡淡的說著。
他難得換了一身新的衣裳,跟在陸卿凌身邊。
因為從今天起,他的主人就是陸卿凌了。
她把燭放了出來,想要解開血契。
說︰「如今已是不死之軀,你再跟著我,便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自由的時候。」
她手中出現一把薄刃,燭皺眉看著她。
「你要做什麼?」
「接觸契約,還你自由。」
她知道,燭一直都很想要自由,以前被困在古剎的時候就想了。
「你瘋了,想要解除契約,除非你死,否則是不可能解除契約的!」
就算她現在是不死之軀,也不可能這般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