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怒氣已經丁點不見。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刷刷的往下流。
欲要讓陛下做亡國之君也？
「亡國之君」四個字殺傷力太大了，對一個皇帝來說，哪怕立刻禪位，也不要做什麼亡國之君。
趙桓在一旁則听得目瞪口呆。
宿老頭夠耿直！
我喜歡！
不過您老也太能未卜先知了吧，還真就被你給說中了，趙佶差一點就做了亡國之君。
當然了，按照歷史走向，最終這亡國之君的桂冠，機靈的趙佶是連皇位一起傳給了趙桓的。
也就是他的前身。
只希望宿老頭的嘴沒有開光，說的話不靈！
但童貫、高俅不願意了！
這老家伙可是在誅心、要殺他們呀！
噗通——
童貫、高俅雙雙跪倒在地。
「陛下！臣冤枉！這事是梁師成和楊戩一手操辦，臣二人並不知道！」
趙佶臉色逾青。
今天真是個不爽利的一天。
本來只是要收拾蔡京和梁師成的，誰知竟然在梁師成身上挖出了這麼多東西。
朕只是想好好做一個太平天子，然後盡快升天，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個夢想咋就這麼難實現？
蒼天吶！
人間已不可救，快讓朕回歸天上吧！
再看看朝堂下邊，趙佶腦袋有點發暈，半天只吐出來四個字︰
「誤國奸賊！」
至于這四個字是說誰的，大家都知道，但沒人敢吭聲。
比較神奇的是，恰巧在此時，大殿外響起了震天響的喊聲。
不用說，肯定是朱雀門外那些太學生和百姓在請願。
一早大臣們上朝經過朱雀門的時候，就已經見到朱雀門外圍了許多人，多數朝臣也都已經悄悄知道了他們的來意。
王黼等人原本想要找人轟散，但因為來的人太多，而朱雀門外又沒人敢帶兵靠近，所以他這個太尉竟然很罕見地拿一群白身沒辦法。
現在，這群白身終于開始下手了。
身在紫宸殿，都能听見他們在喊什麼︰
「誅殺國賊！」
「誅殺梁師成！」
「誅殺蔡京！」
「誅殺李彥！」
「誅殺朱！」
「誅殺童貫！」
……
嗯，按這個名單來算，今天上朝的人得死一半。
趙佶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外面是什麼情況？」
「啟稟陛下！這是太學生和東京百姓在請願誅殺國賊！」
鄭居中大聲說道。
跑題跑了半天，終于可以拉回來了！
當然，更讓他高興的是，名單里沒有他，所以外面的叫喊聲此刻听起來是那麼的悅耳。
看來他平時干的那些事兒，在東京百姓的眼里還夠不上誤國奸臣那個層次。
鄭居中精神抖擻，準備開始重新大干一場。
「胡鬧！」
趙佶寒眉冷目訓斥道。
「國家大事，自有朕和滿朝大神，一群百姓懂個什麼？」
「來人！去把他們疏散……」
「陛下！」
鄭居中急忙阻止。
別介！大家這麼熱情，官家又何必冷酷。
「外面的百姓和太學生可能很難疏散。上朝之前臣已得到消息，三千八百太學生到了三千三百人，東京百姓更有數萬人！三千三百套學生是為國家請命，而數萬百姓都是前天梁師成蔡京等人、在搜查打上禁軍的三個逃犯時，被趁機搜刮的苦主，若是強行驅散，恐怕對陛下聲望不利！」
趙佶被嚇了一跳︰「來了這麼多人？」
「沒錯！」
宿元景冷著眼也高聲說道。
「陛下！前天的陣勢鬧得非常大，數千戶百姓家里遭到進屋搜查的禁軍洗劫，不然蔡鈃也不能混到鄭居中家里殺人！他們昨天听說今天早上的大朝會要討論怎麼處置梁師成，半夜就在朱雀門前等候了，就等陛下對梁師成、蔡京的處置結果！」
王黼一听，上前小半步趕緊反駁︰
「陛下不要听信宿元景的讒言！禁軍乃是我大宋朝的立國之本，是陛下您的親軍，怎麼可能洗劫百姓呢？這一定是有人造謠，借百姓的口來打壓朝中大臣！至于那些太學生，更加可惡！朝廷供他們吃喝讀書，他們竟然妄議國政，簡直是以怨報德！白眼狼！請陛下明鑒！」
高俅、童貫等人也趕緊附和王黼。
這個時候不能不出頭了。
外面喊的名單已經把他們一網打盡。
本就丟人丟到家了，哪還能認命等死。
必須得站出來！
現在才是考驗統一戰線堅固程度的時候。
趙佶也突然心慌起來。
梁師成等人是什麼貨色他自然清楚。
那些人都是他任用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百姓嘴里會怎麼說他。
會不會影響自己光輝偉大的形象？
會不會影響自己修道的功德？
天哪！可不能因為民意影響自己上天庭！
他看了一圈兒，目光定在趙桓身上。
「太子！你有什麼要說的？」
趙桓精神一振。
時機到了！
該我獨秀了！
「父皇！兒臣以為，梁師成、楊戩、李彥、蔡京所犯的過錯已經一目了然，罪責難逃，只要朝廷肯殺一儆百， 就能消解大部分民怨，兒臣願意親自去朱雀門外勸說百姓散去！」
趙佶有些猶豫︰「真要殺他們？」
趙桓道︰「無論從哪里看，都沒有放過他們的理由！」
「先說梁師成，此人明里是父皇的奴才，其實背後攬公器為私用，妄用皇權，膽大妄為，根本沒把父皇放在眼里，完全就是欺君妄上！絕對該殺！」
「再說楊戩！此人挑唆兒臣與鄆王的矛盾，使我家父子兄弟不和，甚至自相殘殺，這是玩弄皇室于股掌，用心十分歹毒，不下于梁師成！」
「還有李彥！父皇剛剛寵信他還沒多久，他就打著父皇的名義在東京城外圈地上萬頃，使得數萬百姓無以為家；百姓有抗議告官者，都是直接被李彥派人打死，如今已有數千人，其手段之殘暴駭人听聞！」
「如果李彥不死，這筆賬，天下人和史書都會算在父皇的頭上！」
「最後是蔡京！」
「蔡京為相十余年，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事，比如發展太學、發展慈濟院等。」
「但同時蔡京也做了不少惡事，兒臣听說蔡京的奴僕，在梁師成肆意偽造聖旨之前，就有做四品官的！蔡京的一個陪嫁婆子，竟然被封了誥命！其擅權、欺君妄上的程度，僅次于梁師成！」
「兒臣建議，奪去蔡京所有官職和特權，發配海南！」
「只要能除此四賊，父皇功德大矣，不愧盛德明主，民怨自不難平！」
「陛下！萬萬不可！切不可听信太子殿下的誤國之言！」
趙桓的話剛說完，王黼就再次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