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這又是誰家賈郎

「嗯?」

事關重大,李真自然不會因為江離的一句話便輕信了他,就算江離表現得再如何成竹在胸,在沒有真真切切的眼見為實面前,一切都是做不了數的。

李真攔在江離的面前,瞪大了眼楮用滿是炙熱的眼神看著他。她懷里的身體已經漸漸冷了下來,所以此刻她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江離身上,只是畢竟有求于人不好催得太緊,也只能耐心的等著江離的解釋。

江離大概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渴盼的瞧著,只覺得混身不自在。更何況李真也算是個標準的美人兒,一雙水靈的眼楮如此直勾勾的看來,但凡是個男人都會覺得壓力山大。

江離也是個男人,所以覺得在這樣的眼神面前敗下陣來應該不是件丟人的事情。于是清咳了一聲,借著低頭的機會躲開李真的眼神,老實道,「這個……倒是有個小問題,我不知道怎麼讓他給你報個平安。」

「我總不能讓你也進去看一眼吧……」江離一臉無奈的補充道。等到他望見李真眸中星光陡然閃亮時,想到琴師凶名在外,只怕受了自己這話的啟發,當真存了沖到自己識海之中查探一番的念頭。他不由得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此事萬萬不可。若是換作是你,你會同意麼?」

「有何不可,為了賈郎,我的識海可以任你來往。你若不信,現在就可試上一試。」李真哼了一聲,滿臉不以為然的道。

放開識海那是何等要緊的事情,無異于將身家性命盡數交付在他人手上,便是摯愛親朋也不敢如此大意。如若侵入者當真有一絲不軌之心,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就悔之晚矣。

李真能為賈和正做到如此地步,也是足見她的一片真心。

「那是你的賈郎,又不是我的賈郎。」江離一時無語,瞠目結舌的望著李真。他自然不會去與這個瘋女人比誰的膽量大,此刻想到這個女人執拗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不拿出點有足夠份量的東西來,很難說服對方放任他就此離去。

兩人就此僵持在橋頭,誰都不肯讓步。眼見隨著時間的流逝,李真臉上的神色愈顯不耐,江離眼珠轉了轉,指了指李真懷里,悄聲道,「我們還是先把賈兄弟的遺蛻給埋了吧,可別時間長了……」

李真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這少年眉眼可惡也就罷了,怎的連說話都如此惹人嫌。卻見江離眼神迷離恍惚,一邊嘴里喃喃出聲,只是聲音極低,听不清倒底說了些什麼。

正自詫異,卻見江離已然回過神來,喜形于色的一拍大腿,得意道,「有了有了,還是我的賈郎機靈。」

李真面帶狐疑,且看他在搞什麼名堂。

卻見江離先是面容一肅,然後歪嘴聳眉顯出幾分凶狠之色,惡聲惡氣的道,「放心吧,回頭我定將那幾個人挫骨揚灰,灑在這片河里面。」

這話赫然是剛才兩人並肩倚坐時的私語,天地下也只有賈和正與李真二人知曉,是以江離話一出口,李真便猜到定是賈和正告訴的,心中微微一松,神情也頓時溫柔了幾分。

卻見江離猶如戲精附體,此刻又已換上了一副淒婉的神情,裝模作樣的抹了把眼淚,掐著蘭花指抽抽嗒嗒的捏著嗓子道,「然後我就在這河邊結蘆而居,日日彈琴給你听。」

話倒是一字不差,可那些神情語態經過江離刻意的丑化加工,演繹得怪模怪樣極為好笑。

李真此刻已無懷疑,倒是這些兩人間的私密悄悄話此刻被江離學舌般的說出來,微微有些臉頰發燙,心里默默罵著賈和正這個胖子,就不會挑些不緊要的話說說麼?

眼見著面前這位妖女神情漸漸緩和下來,料想自己接下來至少可以過一段太平日子,江離心中也算是放下了塊石頭。只是想著剛才自己從賈和正那兒討來的話,不由得大怒道,「你們這對……這對男女,好心放過你,竟然還想把我們幾個挫骨揚灰灑在湖里。真是蛇蠍心腸,最毒婦人心吶。」

李真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在意江離的話,倒是看著江離色厲內荏,硬生生的把「狗男女」咽了下去,不由得莞兒一笑,道,「那時候是敵非友,只是如此這般已算是承過了情,倒是便宜你了。」

春風煦暖,吹在身上只會讓人覺得溫柔如水。可此刻江離听著李真一臉微笑的說著這些只怕當真如此的話語,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在心中惡狠狠的罵了兩句妖女,尤自不解恨,想著眼前這位看著端莊秀美,怎的手段如此歹毒。

不過想著這張臉蛋怕也只是從哪個無辜女子臉上剝下來的,的確不好以貌取人。江離也只能悻悻然的嘆了口氣,暗自告誡自己面前的這位只是徒有少婦之表,實則內里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妖婆了,可千萬不能被那張清冷靜雅的臉給大意了。

李真並不知江離心中此刻那些彎彎繞繞的想法,她緩緩的站起身來,抱著賈和正的身體便要下橋。只是李真此時正在靈力耗盡近乎虛月兌的時候,嬌小的身軀抱著賈和正這兩百來斤的身體,坐的時候還好,此刻剛站起來,未行幾步,便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只是李真雖然跌倒在地,卻仍然極小心的護著賈和正的身體,不讓它有絲毫的踫到地上,她勉強爬起來,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向前挪著,可是沒行得多遠便又是一跤。

此時李真已經下橋,橋頭有一段沙石鋪就的小路,行走其上的李真膝蓋處的裙子早已被那些尖利的石頭割破,在那些破口的邊緣染上了點點鮮紅的印跡。望著此處離那片賈和正親選的「長眠之地」還有上一段距離,江離無奈的嘆了口氣,快走了幾步便要幫著去抬,卻見李真用力的背轉身去,看那樣子似乎並不願意江離搭手。

江離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李真是因賈和正一事對自己終究仍有怨恚,或者只是單純的想要自己來送這一程。依著江離的性子,自然是打定主意做個甩手掌櫃冷眼旁觀便是,只是望著李真三步一跤跌跌停停,終究還是伸出一只手去,抵住李真後心渡了一道靈力過去。

李真冷哼一聲,便想要側身讓開身子,只是雙手抱著賈和正的身體,終究行動不太方便,正要作色發聲,卻听得身後那少年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剛才連識海都可以讓我去,現在反而連靈氣入體卻都不敢了?」

李真自然知道這些只是江離的激將法,她低頭沉默半晌,終于不再反對,而是繼續向前行去。

到了那片狹窄河道的岸邊,李真左挑右挑,總算在那片草地上挑了一個比較滿意的地方,便是江離都覺得那處綠草茵茵,楊柳依依,一旁河流潺潺而過,用來埋人實在可惜,眼見得李真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刨土,不由得嘟囔道,「我家賈郎又不是真死得透透的了,一具皮囊而已,埋哪兒不是埋……」

李真霍然抬頭怒目相對,只將江離嚇了一跳,連忙乖乖閉嘴。李真不想搭理這個多嘴的家伙,瞪了他幾眼之後便埋頭繼續,只是挖坑填土的事卻是說什麼都不許江離幫忙了。

只是經江離這一攪和,原本李真準備切塊樹皮當做墓碑的計劃便只能擱淺了,心里原本打算好的「妻李真立」四個字自然也沒法刻在墓前了。既然如江離所說人還在呢,再做這些看起來真有些別扭,且不說晦氣與否,倒有些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一般。

所以,忙活了半天,到最後也沒有當真壘出一個像樣的墳頭來,只是堆出略高于周圍的一個小土坡。李真又找了些草皮鋪在其上,然後又栽了幾棵漂亮的小花,使得在那一片河邊美景中看起來不那麼突兀。

江離無聊的坐在一邊的草地上發愣,嘴里叼著剛摘來的半截草梗,含糊不清的感慨道,「一個活了多少年的老妖婆,一個不能修行的凡人,卻非要扯在一起,都是啥世道。」

此刻李真已經一切收拾停當,她走到石橋邊將那把向來不離身的古琴抱上,又走回到江離的旁邊,居高臨下的望著毫無形象坐在草坪上的江離,認真的說道,「你少說兩句,我會覺得世界美好很多。」

江離呸的一聲吐掉草梗,晃悠著爬起來,學著李真的語氣反唇相譏道,「你要是溫柔些,我家賈郎也會覺得世界美好很多。」

李真怒形于色,想著先前就听這個少年張口閉口「我的賈郎」,此時終于忍耐不住,大聲道,「什麼叫你家賈郎?!可莫要再胡說八道的,免得我撕了你的嘴。」

江離滿臉鄙夷,辯道,「此刻賈和正在我身體里邊,怎麼就不能是我的賈郎了?」

「要依我說,這賈郎是不是你的將來還是兩說,可現在賈郎可肯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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