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茶園前街。
日頭在頭頂,陽光刺眼卻算不得炙熱,總的來說,是個天晴的好日子。
縱然整個京都屋檐上都是皚皚白雪,趕集之日,街面上來來往往的人,依舊是人潮如織。
「冰糖葫蘆誒,冰糖葫蘆。」
「糖炒栗子。」
小販的聲音,不絕于耳,讓寒冷的冬日,平添了不少人間煙火氣息。
車 轆緩慢前行,直至馬車停下。
「世子妃,茶園到了。」車夫朝著簾子內,恭敬稟報。
明彩拉開簾子,一陣冷風吹過,她縮了縮脖子,把簾子打開更大,明若華從里面走了出來。
大紅色狐狸毛邊暖玉色斗篷,裹著嬌小玲瓏身姿,明若華下了馬車,進入茶園內,直接上了三樓。
當宣王府馬車一到茶園,在三樓的衛書陌已經看見了,他把玩著右手大拇指處的翡翠扳指,薄唇開合︰「人,果真是來了。」
他還擔心人不來呢。
衛書陌轉身,進入屋內,不多時,耳邊傳來茶園小廝的引路聲︰「貴客,這邊請。」
到了包廂門口,七王爺的侍衛讓明若華進去,卻阻撓了明一的進去。
「怎麼,我是世子妃的貼身侍衛,你們膽敢攔著我?」明一抽出長劍。
「唰唰」侍衛也抽出長劍。
劍拔弩張之際明若華轉頭,「明一。」
明一
明一抬頭,見明若華搖頭,手中的劍入鞘。
門口兩個侍從,卻依舊還是劍拔弩張的模樣,他們兩人並非穿王府侍衛服,而是一般便裝,這也是明一,膽敢直接拔劍的原因。
「初一,十三!放肆,膽敢這樣對世子妃,你們幾個腦袋,還不把劍收了。」
「是,王爺。」
侍從听了王爺的話,收劍。
明若華進屋內,屋內茶香縹緲。
七王爺朝著明若華身後看過去,遺憾道︰「我還以為,會看見我想看見的人呢,真是遺憾啊。」
「段先生我最近也沒踫見過,听說也不唱戲了。七王爺要是要找人,怕是需要加派人手,我是無能為力了。」明若華落座,透過縹緲的茶煙,回道。
來之前,明若華已經想明白了。
現在和當時衛書陌找自己的事情,情況不一樣了……
「哦?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我還以為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七王爺迸射一絲陰冷的笑。
那笑容,讓原本冰冷的冬日,愈發冰冷。
「我一個婦道人家,想必七王爺不會和我計較吧?」
明若華鎮定自若,她既然來了,就早已料想到會發生什麼的可能性。
「哈哈哈。」衛書陌陡然大笑。
明彩和明一對視,明彩靠近門口想偷听,被衛書陌的侍衛攔著︰「不能進去!」
「誰說我要進去了,我就是在門口看一看!」明彩傲嬌揚了揚下巴,哼了一聲。
對七王爺府上的人,她可是半點好印象都沒有。所謂奴才隨著主子,都是一個德性,七王爺為難一個女子,明彩可不認為他是光明磊落之人。」
「世子妃這話,說的無懈可擊啊。可你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婦道人家。」七王爺大笑後,又開始陰沉著一張臉。
適才囂張的笑聲還在耳邊,此刻眼前卻只有一張冰冷得好似東疆的臉。
就跟之前的笑,不是他發出來的一般。
「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明若華泰然道。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對于外人要揭穿她各種身份這件事,很久之前,她就在心里演練過無數次。
七王爺的話,嚇唬不了她。
「你還是我父皇的救命恩人啊,哪里可能是普通的婦人。」七王爺輕蔑一笑。
他心有懊悔。
早知道不給明若華這麼長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他從優勢轉為了劣勢。
明若華蹙眉。
衛書陌這樣說,反而讓明若華起疑心,不明他到底是真的知道還是假的忽悠了……
見明若華疑惑,七王爺的挫敗得到了一絲絲寬慰,甚至來了興致故意道︰「難道,你還有其他的身份?」
心懷叵測的目光,鋪天蓋地落在明若華身上。
明若華有一種如坐針氈之感。
衛書陌繼續道︰「看來,你是一個有很多秘密的人。女人嘛有點自己的秘密,我沒興趣知道,只不過……我要的東西,我越來越相信,你可以給我了。」
見過很多女子,可明若華這樣的,少。
衛書陌不由一笑,「我現在明白,為何太子對你魂牽夢縈了,我好像也對你有點興趣了嗯。」
他這話,對明若華來說,就是赤果果的懈怠。
他湊近,打量明若華。
雪白肌膚,明眸皓齒,是個難得的佳人。
「你這一張皮,長得真不錯,你這張腦袋,看起來更有意思啊,以後本王會多了解你的。至于你的身份,也會弄清楚……」
他很得意的看著明若華,面色變了變。
也就是頃刻間,明若華恢復了從容。
明若華端正坐姿,緩緩點頭︰「王爺說的是,有人稱呼我世子妃,也有人稱呼我一聲娘親。」明若華把小樂樂給搬出來。
衛書陌的手,緊緊捏著白色的瓷杯,他感覺自己被明若華繞著走了。
「本王沒有這麼多時間,和你兜圈子。你要是不拔段玉春給找來,亦或者不讓他把我要的東西給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他輕輕一捏,手中的杯子碎裂。
桌面上,碎裂的瓷杯的碎皮,凌亂了一桌。
暗紅的桌面上,都是白色的小碎片,就好似被撕碎的紙張,又似雨後地上凌亂的梨花,皆隨意灑落。
「王爺在我這里,怕是得不到想要的。」明若華迎上他的目光,坐正。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七王爺貌似忍無可忍,他越是這樣,明若華越是覺得他是紙老虎。
明若華懶得繼續跟他多說,就算是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而且,時間也本就差不多了。
應該了結了。
「若是王爺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明若華起身,準備離開。
門口的侍衛,拔劍。
好似明若華只要出去,就會身首異處。她緩緩轉頭,看向七王爺︰「七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本王要的你還沒給,就這樣想走?」七王爺意識到這個女人非常的不好對付,他甚至不明,南景臣怎麼找了個這樣的狠角子。
明若華嘆氣。
她一只手拿起桌面茶幾上,一塊比較大的瓷碎片,另一只手伸出來,做出要割腕的動作︰「王爺想要我死,我到可以自己動手。也省得王爺費心。」
「你不敢。」
七王爺還沒出手恐嚇,她的這一招出乎意料。
「你比想我想象中的要聰慧。」七王爺目光落在雪白碎裂瓷器上。
這個女人,把他想做的事情,首先做了。
「我是不敢,也不願。可人被逼急了,是會做出平日里不敢的事的。我若是死了,我夫君定然會調查,到時候事情一定會鬧到皇上那。今日七王爺在這里和我喝茶的事,你覺得會隱瞞的住?」
明若華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那笑容里,藏著冬日的冷風,令七王爺不寒而栗。
他還是頭一回懼怕一女子。
明若華知道就算是自己不提出自我了斷,七王爺也會開始威脅,與其被人威脅,倒不如主動出擊,從他眸光里她可以看出,自己這一招,用對了。
七王爺放緩語氣,和善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適才七王爺說了不少,那現在我來說幾句吧。蘭嬪娘娘可是王爺您父皇的妻子,她如今懷有身孕,你說要是她一個受刺激,肚子里的孩子有個意外,你覺得皇上會原諒你?」
明若華這話,讓衛書陌恨得牙癢癢。
她抓住了一個關鍵點。
那就是,皇帝對子嗣看得很重。
衛書陌一旦做出一些事,讓喬雨薇肚子里的孩子不保,那他很確定自己在皇帝面前,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印象,機會可能一夕之間,消失殆盡。
「就算是蘭嬪娘娘我不提,那林氏也是你的軟肋吧,我可以把一切歸咎在她身上,甚至說她威脅利用。到時候你明家,怕是……」
七王爺沒有繼續說下去。
後果明若華知道。
按照他的說法,也就是滿門遭殃。
說到現在喬雨薇的身份,七王爺有所忌憚,可林氏他絲毫不曾有忌憚。
「她的事情?你怕是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恩怨,你若是處理了她,對我來說是少了不少麻煩,我還應當對王爺千恩萬謝才是。」明若華半真半假的道。
她的一臉從容,和上一回見面的時候,截然不同。
七王爺懊惱異常。
「終究來說,扯出來林氏扯出蘭妃,您又有什麼好處?您的目的不過是隕石玉,那直接找就是了。身為王爺,何必做不磊落的事。」明若華反問。
七王爺很懊惱,他後悔事情發生突然轉變,怎麼喬雨薇入了宮了。
「罷了,你走吧。」
衛書洛擺手,他要是繼續和明若華說下去,他感覺自己要吐血了。
明若華微微俯身︰「多謝王爺。」
禮貌周到,轉身離開。
一出門明若華微微垂眸嘆氣,事情比她想象中處理起來容易,她還以為七王爺會找出其他可以威脅她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