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檀香很濃,透著溫暖的氣息,和外面形成了既然不同的反差。
「人,帶走了?」
「回稟小姐,人已經被帶走了。」
明若華問的是段雪玉,如今被衛書洛的人帶走,她倒是省心了。
她看著窗外,低聲問明彩︰「姑爺走了多久了?」她今日醒來便惴惴不安,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在南景臣離開那一日,便有這種感覺了,如今是愈發明顯。
「已然有九日了。」明彩每一天都數著日子,那是因為沒一日明若華都要過問,這怕是明彩在明若華身邊這許久,頭一回見她這麼思念南景臣的。
「小姐,姑爺昨日的第一封信已經來了,過幾日姑爺定然會給您再寫信的。」
「還說呢,信里只有一行字︰一切安好務必牽掛。」明若華想起那行字便心里堵,還不如不寄呢。
既然都開始寫了,怎麼的也多寫一點嘛。
並非是南景臣不想和她說,著實是哪里的情況比較特殊。
明若華這邊天氣下雨,在南景臣這邊卻已然干旱了許久,這一回前來處理的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是青州將領侯林被指通敵,南景臣是特意過來查明真相。
按照皇帝意思侯林只是個替罪羔羊。
來到青州,還沒開始調查,侯林一家便都自盡了,南景臣一籌莫展,這才只簡單和明若華寫了一信報平安。
「世子,咱們這是回去,還是繼續調查啊?」侍衛見南景臣一直看著燭光愁眉,如今都依然是亥時了,便關切詢問了一聲。
南景臣把手中的聖旨,點了點︰「陛下讓我回去,不要調查了,還能如何!」
侯林一家幾十口人,皆喪命了,要調查也依然是死無對證。此事這般蹊蹺,要調查下去,很難。若是不調查,又于心不安。
「世子,依屬下看來,既是侯林一家意思謝罪,那此事便作罷了吧。」侍衛小心翼翼的道。
「你當真是如此想的?」南景臣聲音提了提,神色肅冷。
侍衛不敢吱聲。
他見南景臣都生氣了,哪里還敢多說。
「罷了,你下去吧,我要歇著了。」南景臣捏著眉頭,此刻太陽穴疼痛不已,那侍衛走了兩步,又被南景臣叫住︰「明日,便回去。」
「是,世子。」侍衛暗自松了一口氣,雖侯林的事情怕是只能成為冤案,可大家伙算是安全了,若是南景臣不走,那便是違抗聖旨,整個宣王府都是要遭殃。
翌日,雨過天晴,東方的晨曦照射在有些濕潤的地面。
一切有一種,百廢待興的感覺。
南景臣視線從窗外收回,手下已然給他換裝完畢,正準備出門,外面傳來的熙熙攘攘的聲音。
「我要見我表哥,你讓我進去。」
「這里是宣王世子,哪里有你什麼表哥。」
「我表哥,就是宣王世子啊!」
守衛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女子,臉色蒼白,臉上還有些風塵僕僕的氣息,哪里可能是世子爺的親戚。
女子眼圈赤紅,拘謹又卑微的求饒︰「就讓我見一見世子爺吧,我……」
南景臣听那聲音,有些耳熟,思索一番煥然大悟,大闊步走了出來,「你是……」他打量眼前女子,雖消瘦眉眼間卻依稀可見清秀。
「表哥,我是雨薇啊。」
「雨薇?哦,對你是嫁來了青州。」南景臣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是有個表妹,嫁入青州首富沈家。
可喬雨薇這模樣,哪里是一個首富之家媳婦的樣子。
「快進來坐吧。」南景臣讓喬雨薇進屋。
喬雨薇感激涕零,倒是南景臣的貼身侍從有些著急的提醒︰「世子,那咱們還啟程嗎?」
正說著,原本還日光普照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南景臣抬手,手掌滴落冰冷的液體︰「許久不見的雨水,青州百姓怕是要歡喜,我也留下來多待一日半日吧。」
「是,世子。」
屋內,喬雨薇有些拘謹,一直咬著下唇,手中也緊緊的拽著一帕子,眼淚卻啪嗒啪嗒不斷的滴落。
「你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有,只管說。」這些年,南景臣不曾听喬雨薇的任何事情,當年喬雨薇也去過宣王府內做客,當時她母親喜歡,便讓喬雨薇在那住了四年。
期間,他們也是有些情分的。
那時候,不過是十歲上下。
後來喬雨薇家本來想讓她入宣王府,後來家中發生了變故,便把她嫁給了青州首富沈家……
「表哥,我在沈家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嫁入青州途中,我那夫君已然暴斃,他們只說是我克夫。可是又不讓我走,還讓我和那死人成親。不僅僅如此,我還一直被公婆欺負,他們不讓我和娘家人通信,若不是表哥來青州,我怕是一個親人都不得見。」
「豈有此理!」
南景臣憤然。
家中之人都以為喬雨薇在這里過得還不錯,誰能想到,竟然遇見了這事。
正此刻,有人來稟報,「啟稟世子,沈老爺沈萬四前來求見。」
「表哥,不要,不要啊!我那公公一定是帶我回家的。」喬雨薇似很害怕看見沈家之人。
「我倒是想見一見,沈家人!」南景臣哪里會允許自己的親人遭受這樣的屈辱,雖然青州地理位置不方便,和外界溝通不順,可就算是如此,也斷然不是一個外地女子嫁來,便要遭受屈辱的原由。
侍衛听南景臣的話後,明白意思,退後把沈老爺給請了進來。
四十五上下的模樣,左邊嘴角有一顆長了毛的痣。一進來便客氣務必的道︰「拜見世子爺。」
「你我也算是親戚,請坐吧。」南景臣收斂之前的憤怒,客客氣氣的道。
喬雨薇在一側坐定,眼楮都不敢抬一下。
「世子爺客氣了,您來了幾日了,只是知道您公務繁忙這才沒有前來拜見。」沈老爺是個生意人,消息敏銳的很。
知道南景臣這一回來是為了侯林一家的事,他不想參合其中,這才沒有來拜見。
「不礙事,本來就是朝廷公務,你知道也不好。」南景臣倒是和沈老爺嘮嗑上來了,兩人都沒有主動說起正兒八經的事。
沈萬四有些著急了。
他見南景臣這般氣定神閑有些心虛,喬雨薇畢曾經在宣王府內呆過,他們也有些親戚關系,怕是他已經知道,喬雨薇在沈府受罪的事。
「我今日來是想帶回雨薇的,她在我們沈家,之前的確是瘦了一點委屈,可是日後她是沈家少女乃女乃,一定錦衣玉食。」沈老爺信誓旦旦。
喬雨薇原本停了的眼淚嘩啦啦的又落了。
她起身跪地在南景臣跟前,磕頭求饒︰「求世子爺給我一個公道,我不想回沈家了,當時也不是說冥婚,也沒有說沈公子病重,他們是騙婚行為。我在這里已經五年了……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喬雨薇大好的人生,本以為自己嫁入沈家這樣富庶人家,日子會過得不錯。
誰能想,這里是地獄。
「雨薇,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過年過節的,送去你喬家的禮物,可一樣不差啊,都是好東西。」沈萬四憤憤然道。
「那些不過是你們做樣子,我的信件一封都寄不回。」喬雨薇想起自己大婚那日,別人都是紅燭,可她房間內的便是白燭,身邊還有一個紙扎人,便淚如泉涌。
南景臣默不作聲。
許久後,才說了一句︰「這件事,請陛下定奪吧。喬家也是二品官員之家,你沈家是青州首富,也是南國數一數二的商賈,我若是強行把人帶走,你怕是也不樂意,不如就讓陛下定奪。雨薇的姐姐,如今依然是惠嬪,這你也是知道的吧?」
說到底,喬雨薇也算是皇親國戚。
沈家也是看中了喬雨薇這身份,這才留下了她。
只不過,沈萬四的老婆怨恨喬雨薇,這才只虐待,過年過節送回去的禮物,只是做樣子拉關系罷了。
這些年,沈家因為喬家的關系,得了不少生意上的好處。
「不了不了,此事不勞煩陛下。」沈萬四哪里敢把這件事鬧上朝廷。他在朝廷上沒有太多的根基,鬧大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既如此,喬雨薇今日後便和你沈家沒有任何干系!可行?」
「……一切听世子爺的。只是這些年我們對雨薇也還不錯……」沈萬四當心喬雨薇回去後,找他們算賬。
南景臣听出來了,便拍著胸脯保證︰「此事,喬家也不想弄得人盡皆知。」
「如此,那便好,那邊好,雨薇的嫁妝我們原封不動會送回去。」沈萬四這是想破財免災。
南景臣頷首。
沈萬四灰溜溜的離開。
喬雨薇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原本以為這一生都要在沈家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如今既然可以重見光明。
「表哥,他為何會這般就同意了?」喬雨薇依舊是有種恍若在夢中的錯覺。
「你的事情,他們沈家一直瞞著,本就是心虛。如今既然我知道了,你父母你姐姐便也會知道。他只想著能相安無事。明日我便回京,你也一塊吧。」南景臣悠悠嘆氣,這原本如花似玉之人,竟遭遇這般命運毒打。
能帶回親人,就算是侯林的案件沒有始末,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