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太液池西南岸。
一個鐵鑄的籠子里,兩只小老虎正在里頭嗷嗷直叫。
朱厚照抓著一只小羊拋了進去,羊入虎口,兩只小老虎雖然小,可牙齒和利爪同樣鋒利。
在猛虎撲食之下,小羊很快就斷了氣,看的朱厚照連連叫好。
他愈發的喜歡這些猛獸,最喜愛的就是看猛虎搏擊。
可惜老虎眼下還太小,沒有成年老虎可供他賞鑒。
一旁的十幾個妙齡女子,也紛紛的叫好,即便是血腥的場面讓人不適,她們也裝作歡呼雀躍的樣子。
朱厚照看得開心,這些天許多事都被準了,他也難得耳根能清淨些日子。
這讓習慣呱噪的他有些不適,他看完猛虎搏擊後,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些大頭巾們,這些日子怎這麼老實?」
「他們啊!定是被陛下給弄服氣了,就是不能慣著他們,他們敢用辭職做威脅,陛下您就直接準了,讓他們統統滾蛋!」
今日陪侍的是張永,劉瑾掌司禮監後,得處理公務,不能時常隨侍左右。
朱厚照不由一笑,又問︰「那近日朝中,有沒有其他大事?朕的那幾個老師,給的賞賜和恩旨,都已經準備好了吧?」
張永微微一怔,以往朱厚照非常厭惡有人提這些事,怎麼今天突然主動問起?
他恭敬道︰「陛下的那幾個老師,都已經安排好了,該加封的加封,保證他們能榮歸故里!」
朱厚照嘆口氣說︰「好歹是師生一場,朕六歲開蒙,就是這些老師輪流教的朕!驟然要離別,朕……心里倒是有些難過!」
張永笑道︰「陛下自是最重情義不過!不過這些老師都已經老了,也……有些糊涂了,讓他們回歸故里自是最好!」
朱厚照點了點頭,不知為何,耳邊少了這些老師的呱噪聲,讓他覺得少了什麼。
也許就是逆反心理,也許單純就是朱厚照賤,他現在又有些後悔起來。
回憶起這些嚴師,他有些排斥,又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敬重,這些人都是父皇挑的,都是品德貴重之人。
「唉……」朱厚照嘆息道︰「國庫不是多了不少銀子嗎?看能不能多賞賜這幾位老師一些東西,這事你去辦!」
他想通過賞賜,來彌補一些愧疚感。
張永應諾,又猶豫道︰「陛下,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該如何開口,但是我想,您應當要知曉!」
「何事?」
「王岳和範亨在充軍的路上,被人給殺了,徐智留了條命,但是斷了一只手!」張永說道。
「什麼人干的?」
張永含糊道︰「據說……有人買通的押送的衙役,不過徐智所言,卻是有人專門騎馬追來襲殺。奴婢以為,能騎馬截殺,怕是知曉行程的陸上馬匪!」
朱厚照眉毛一挑,他只是貪玩,他又不蠢。
他心中警覺大增,望著張永說︰「你還知道什麼消息?」
「回陛下,劉公公前幾日,杖責了不少叫闕的臣子,有一位老臣,好像傷的有些重!」
朱厚照沉默了,突然背後就是一陣冷汗冒起。
因為他反應過來,覺得這件事情前後,竟是有諸多的疑點。
他緩緩坐下,第一次開始審視眼下的朝堂。
劉瑾也沒全說真話!大頭巾們的勸諫也不是全無道理!
成長和意識到權力,就在這麼一會兒的思考之中,他感受到皇權的厲害,也體會到身為皇帝的無奈。
想了想後,他下令道︰「讓王整、楊廷和入閣!你替我看著御物監,御馬監則由……你有無人選?」
張永心頭一喜,故作沉思︰「奴婢倒是有這麼一個人選,我看丘聚就不錯!」
「行,就他了!」
朱厚照如此安排一番,心再次放了下來,覺得這下就又能肆無忌憚的玩,又不用擔心劉瑾做的太過分。
就此,內閣成員變為了李東陽、王整、焦芳、楊廷和。
同歷史上的一模一樣,絲毫沒有受到東秦的影響。
而八虎也不是一條心,張永也開始暗中積攢勢力,準備當一枚制衡劉瑾的棋子。
朱厚照對朝堂人事的再次插手,展露出了他聰慧的一面。
他不後悔已做的決定,再次做出調整時,又弄起了更加均衡的平衡。
……
司禮監,劉瑾真的在認真的辦公。
他有著很強烈的權力欲,對政事也是駕輕就熟。
早年朱厚照隨著老師們上課,劉瑾便是隨侍一旁,他對于學問的態度,明顯比朱厚照更認真。
甚至曾經說過︰「能听大學士一堂課,這輩子就算是值了。」
只能說劉瑾是個很復雜的人,他有貪婪和蠱惑皇帝的一面,也有極深的城府和心計,更有不小的抱負。
他又自卑,面對這些大臣時,不敢堂堂正正,他也不能成為王岳這般正直的司禮監太監。
所以他在掌握司禮監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沒日沒夜的細心辦公。
他貪圖權力,也享受權力。甚至還想利用權力,讓自己如三寶太監等閹人一般,名垂青史。
當他看到朱厚照的任免旨意後,臉上浮現出的先是盛怒,而後又面無表情的壓了下去。
皇上對自己起了疑心!
劉瑾並不感到意外,只是這有些太快了!
他思索一會,決定繼續讓皇上吃好玩好,把忠心表的足足的,要讓皇上明白,只要他劉瑾,才能讓他隨心所欲的當個快活天子。
「西域的胡姬,找的怎麼樣了?」他問來報信的魏彬。
魏彬躬身道︰「已經派專人去辦了,想必再有兩三個月,一定會有消息!」
劉瑾點了點頭︰「還有什麼好玩的玩意沒?有沒有地方獻上來的珍禽?」
「有幾只野狼,還有一頭黑熊,都在啟運進京,還有揚州水磨工夫的翹楚戲班,也在往京師趕!」
劉瑾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新京營不是學的黥人軍隊,弄得火器軍嘛?」
「正是!」
「還沒有鎮守太監吧?」
「還沒有!」
「讓他們安排一二,看能不能讓皇上去瞧一眼!」
劉瑾言畢,又翻閱其桌上的折子,雞毛蒜皮的事情有些多,他都一一批示。
雖說還要讓朱厚照過目才能用印,可依朱厚照貪玩的性子,多半只是送去走個形式。
…………
華夏五年12月底,刁高翰辦完差事回到天津港。
天津海關果真不該攔阻黥人,多了十幾輛馬車,也沒人來過問什麼。
劉健、謝遷、曾鑒等十幾個大明臣子,也就一邊僥幸,一邊垂頭喪氣的來到碼頭。
港內,黥人的五艘巍峨巨艦煞是嚇人,尤其是那大肚子的船,更是讓人望而生畏。
謝遷雖見識過黥人的陸軍,可卻還從未見識他們的水師。
今天這麼一看,才深感當初劉大夏的苦心!
劉時雍不止一次要求編練水師,可眼下也不見各地水師多一條船。
也難怪黥人可以在海上如駿馬奔馳,又如此巍峨巨艦,大明東南沿海,皆在黥人的兵鋒之下。
不知為何,謝遷心里堵的慌,劉健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回想起李東陽臨別時的老淚縱橫,二人都想痛哭一場。
共事這麼多年的老伙計,先帝依仗多年的三根擎天柱。
在先帝死後不到兩年的時間內,就卷鋪蓋走人了。
時也?命也!
「各位大人,給你們收拾了幾個水手艙房,里頭可以擁擠了一些,你們的行禮,則可以放在運輸艦上!若是坐我的旗艦,則更寬敞一點,你們自由分配!」刁高翰笑著介紹道。
謝遷咳嗽一聲說︰「老夫只坐我大明的船,給我找條大明商賈的商船!」
「我也一樣!」劉健接話道。
「不好意思!咱們訂立的合同,是由我東秦的船運送!」刁高翰無奈道︰「我也沒辦法!再說了,眼下天津港,有幾艘南方的船願意跑來?這里的太監貪得無厭,也只有本地的小舢板船,才會繼續跑這貿易。」
「閹人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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