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流民

柳志遠給陳冰三人以及自己各倒了盞茶,說道︰「官家受了天下百姓的供奉,理應打理好這錦繡江山,躬身政事,視民如子,如此方使百姓能安居,能樂業。而不是躺在那里,一邊吮吸著民脂民膏,一邊又不惜動用大量民力,營建那勞什子的宮殿樓閣。哼,把這些當成理所當然,自會受其反噬,遭其唾棄。」

陳冰听了這話,似笑非笑的看向柳志遠,柳志遠頗覺奇怪,問道︰「冰兒怎的這樣看著我?是覺得我哪里說錯了嗎?」

陳冰忙搖搖頭,卻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笑道︰「沒有,我只是奇怪你為何會說這樣的話來。」

柳志遠心中一琢磨,便既明白,嘆道︰「是了,我對安胥及其余孽如此仇恨,反倒讓你誤會我了。我仇恨安胥,不僅僅是我爹爹命喪其手,更因為他的起事,將許許多多無辜百姓卷入其中,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離子散,又有多少人為此丟了性命?那日,無忌救回我娘後,對我說起所見慘狀,當真是餓殍遍野,尸滿道塞,我恨不得立刻殺入萬賊叢中,取那安胥首級,還兩浙百姓之清寧。」

陳冰心道︰「哎,我會到這個時代來,和安胥起兵謀反也是月兌不得干系。」念及至此,陳冰亦是嘆道︰「安胥給兩浙百姓帶來的苦難,我也是深有體會,哎,花湖村便是首當其沖了。」

孫七娘和李芸娘盡皆默然,她二人自也是經歷過其中的苦難。

柳志遠說道︰「我食君祿,忠君事,于安胥一事上,我應站在朝廷那邊。然而安胥原本只是漆匠,也是官家逼的著實太緊了,才讓這些人走投無路,這才走上造反之路。但凡能有一條活路,能有一口飯吃,他又何必謀反。」

隨後他話鋒一轉,說道︰「只不過如今這局面,將錯誤都推到官家一人身上,也有失公允。朝堂之上,滿朝文武,都是尸位素餐之輩,食君之祿,但卻不行人臣之事,不為官家分憂,想著的卻是如何欺上瞞下,中飽私囊,這聖賢書,我看,全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芸娘想著一群狗穿著瀾衫手捧書卷讀書的樣子,她實在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本車中被柳志遠一番話說的甚為壓抑的氣氛,被李芸娘這突如其來的小聲給打破了。柳志遠心想︰「今日車中人多,方才是有些失言了。待與冰兒獨處時,再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念及至此,他先端起茶盞吃了口茶,也並未怪罪李芸娘,說道︰「哦,方才有些扯遠了,言歸正傳,冰兒,你也來說說,今後對這地有何種打算?」

陳冰整了整自己的思緒,看了看坐在她對過的李芸娘和孫七娘,說道︰「歐陽小哥說的都很不錯,若能改種成一年雙熟的稻子,對苕溪村村人來說確是極大的福祉。對了知行,方才路過的那條河是不是苕溪河?」

柳志遠點頭道︰「不錯,苕溪河也算是這兩浙路頗大的河了。他源自天目山,繞著弁山轉了一個大彎,自西而向東流入大海。這苕溪村便是在這苕溪河轉而向東的大彎處了。前朝時,這苕溪河久未疏通,而時常泛濫,使兩岸百姓苦不堪言。太祖時,曾力排眾議,下詔著力疏浚此河,一直到太宗繼位後,才算疏浚完畢,前後攏共花了二十余年。」

陳冰恍然道︰「怪不得你說這地比你華亭的地還要上等的多,卻原來是有這條大河的滋潤啊。」

柳志遠點頭道︰「華亭距海頗近,我柳家的許多地更是靠海,因而地中含鹽,這地力便是先天不足了。尋常漚田和肥田之法,並不管用。與此處相比,那自然是遠遠不如了。」

陳冰心中感慨道︰「即便是在前世,如華亭這般的地亦無太多的辦法,更何況是現在。」此後四人也多說了些太湖周遭的風土趣事,陳冰也未再提及種地之事,柳志遠雖心中好奇,可也是十分知

趣的未再去問。

這兩浙路的寒潮來的凶猛,但他去的也快,只不過是過了兩日的光景,原本厚厚的的積雪卻已消散不見,而日光旖旎,暖意十足,頗有些入了春的滋味。

這日清晨,陳冰照例打完太極拳後,忙著在東廚中做著一家要食用的飯食。由于葉美娘身子有孕,為了她身子著想,陳冰說甚麼都不願意她去踫家事,便是簡單的撢落屋中灰塵之事,陳冰都不讓葉美娘去做,更不用說洗衣做飯之類的粗活了。陳興祖雖也贊同陳冰的做法,可心中還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兒,也只得抽了空閑,偷偷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

對陳冰而言,如今家事雖都落在了她一人的肩上,可比之過往,卻要舒坦適宜了許多,也不用整天小心謹慎,擔心一個不好被婆婆責罵,還要連累整個西屋之人。而隨著葉美娘的小月復逐漸隆起,不管將來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陳冰都將升格成為親姊姊,一想到這些,她心頭別提有多高興了,每每念及此處,手中似也有了用不完的力氣,心中更是美滋滋美滋滋的。

陳冰做完家事,服侍葉美娘用過飯食之後,已過了午正時分,她想到了那日回村後與柳志遠之間的約定,便同葉美娘招呼了一聲後,匆匆趕往了月柳園。

陳冰進了園中正屋,此時柳志遠正對著前幾日柳忠送來的賬本,他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冰兒,心中歡喜,合上賬本,忙喚小廝取來一碟蜜桔和一些點心,自己給陳冰斟了一盞熱茶,並從賬本下抽出一封信,微微笑道︰「冰兒來的正好,我這有樣東西要給你看看。」言罷,他把那封信展開,推到了陳冰跟前。

陳冰忙了半日家事,此時也感月復中饑餓,她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看著信件的內容。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她抬頭驚訝的望著柳志遠,說道︰「流民?」

柳志遠雙手捧著熱茶盞,說道︰「不錯。我大楚已不復太祖太宗時的威武,齊國時常侵擾邊境。好在龍將軍神勇,有他鎮守南關,北邊的齊人便不敢侵擾,因而邊關也算安寧了數十年。可龍將軍在如何的悍勇無敵,這上千里的邊塞又怎是他一人能守的過來的?雖無大的戰事,可一些小磨小擦還是會有的。齊人雖勇,可缺日用物什,唯一的出路也只有入我大楚境內,劫掠邊民,致使我邊民流離失所,外加朝廷對這些人的不聞不問,以至這些邊民無處可去無家可歸,而成了流向各地的流民。」

陳冰用帕子抹了抹嘴,嘆道︰「哎,若不是家沒了,誰又願意遠走他鄉成為別人口中的流民呢。」

柳志遠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正有一小股流民入了華亭縣境,洪知縣擔憂流民會在縣城中鬧事,引發無謂的爭斗,因而他下令,不許流民入城,據信中所言,似乎洪知縣正在加緊布置人手,以防流民生變。」

陳冰把信重新疊好,還給了柳志遠,說道︰「那這封信的意思是?」

柳志遠說道︰「這信是我妹妹青竹所寫,我不在家時,柳家內外大小事務都由她來定奪。華亭縣也是頭一回踫見流民這檔子事情,青竹是擔心洪知縣把流民逼的急了,而四處搶掠,信中雖未明言,但她的意思便是希望我能讓無忌回華亭,加強柳家上下的防衛。」

听了柳志遠的話,陳冰眼珠子一轉,微微蹙著眉,說道︰「你說這些流民是從北邊邊境過來的,可華亭距那邊少說也要兩千里,沿途可有不少州縣的,流民是如何繞過而到達華亭的?且如今又是冬日,既是流民,這缺衣少食的,能夠挨到華亭來的,看來也非尋常之人。」

柳志遠沒听明白,陳冰卻未再繼續說流民之事,反而在自己面前揮了揮手,說道︰「先不說流民。前幾日苕溪村之行,最讓我在意的是歐陽小哥說起的山賊之事。知行,你可有想過解決的辦法?」

柳志遠不知她為何此時要提起這個

,也只得順著她的意,說道︰「若只是一個兩個的,我和無忌潛入山中清剿,當是簡單之事,若是一伙山賊的,便只能報知官府,讓官府出兵剿滅了。」

陳冰搖搖頭說道︰「若官府能夠剿滅,歐陽小哥便不會叫苦不迭了。」

柳志遠見她又提及了那歐陽澈,心中醋意大起,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陳冰見他色變,心想︰「大魔頭,又吃起醋來了。」念及至此,便坐到他身邊,勾著他的臂膀,說道︰「好,那我在說說這流民。你想,從邊關到華亭,兩千里路呢,饑一頓飽一頓的,能走到華亭的,都是原本身強力壯之人,且意志力一定十分堅定。」

柳志遠此時醋意全消,似是模到了陳冰這番話的脈絡,說道︰「你是想讓我把這些流民收了,然後讓流民去清剿山賊?這……怕是不行罷?」

陳冰笑道︰「這流民是一定要收的,這山賊也一定要打的。但不是直白白的讓流民去打山賊,那無異于送死。」

柳志遠這才反應過來,忙說道︰「莫非,你是讓我練流民?」

陳冰點點頭,說道︰「既然官府靠不住,那就靠自己。知行,你把這些流民都收了,挑選一些精壯之士,訓練技藝,即便不打山賊,這看家護院的,也還是要的。」

柳志遠卻覺得有些不妥,陳冰見他面露難色,說道︰「我知你為難,要收這些流民,便要分地給流民,如此一來,你家中原先的佃戶必然會有意見。若是這些流民都收到苕溪村呢?」

柳志遠一拍大腿,心中大贊陳冰心思巧妙,激動道︰「對呀!苕溪村有一半的地都是範生家在耕種,他一走,便能騰出許多地,分給流民顯然是綽綽有余的。」

陳冰說道︰「這些地也不能全分給流民,要打亂了,重新分配,那樣才是最公允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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