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仁義豈有常(三)

于吳毅這樣的獵人而言,在山中風餐露宿不過是家常便飯之事,這尋路覓徑的本領亦是要遠遠強于常人,但凡走過的路,他便不會忘記,因而這回去便要比來時快捷輕松了許多,不過十五日的工夫,他已回到出發時所鑽入的樹林。

齊人好勇斗狠,吳毅也不例外,且更甚于尋常齊人,他與人爭斗時,往往下手極重,因而村里人都對他敬而遠之。此番回了齊國,他便不再回村。他孑然一人,四處游蕩,憑著過人的打獵本事,以及盧四喜傳授給他那百步穿楊的射箭功夫,他竟也混的吃穿不愁,過的極為滋潤。

他先是北上去了漠北草原,與那里的燕人混居雜處了一段時日,習得了不少御馬之術,後又往東,去了渤海之濱,得了夷人的信任,並在那里娶了妻,生了子。以為自己今後能安生下來,可他終究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一日夜里,他實在待得厭煩了,索性背上獵弓,配著單刀,遁著月色,離開了渤海之濱。

五年的時光匆匆而過,他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了他最初離開的地方——北關。

這日天氣晴好,吳毅一早便鑽進了山中,許是到了秋日的緣故,山中各種動物為了能安然熬過冬天,在山林里到處覓食,吳毅心中極為歡喜,他張弓搭箭,箭無虛發,沒過多久,野兔,山雞皆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將打來的野兔,山雞掛在自己的腰間,翻過了一座山坳,忽的在地上發現了老虎的足印,他心中又驚又喜又有些害怕,內心掙扎了一番後,決心追蹤而上,念及至此,他悄悄跟著足印,七尋八拐,終在山下泉水邊尋到了正在飲水的老虎。

吳毅心中冷笑,悄悄尋了個隱蔽之處,他張弓搭箭,就在他蓄力待發之時,遠處忽的「嗖,嗖」向老虎射來兩枝箭,然準頭不足,並未射中,只插在了老虎身側的泥地里,而這一變故,驚擾到了老虎,它狂性大發,朝著發箭之處,嘶吼咆哮。

遠處騎來三乘快馬,邊上兩人手持長劍,而中間那人彎弓搭箭,又朝那猛虎射出兩箭。那猛虎也不是好相與的,它靈敏的扭動著身子,輕輕松松的閃過射來的箭枝。又一聲咆哮之後,它後腿彎曲,用力蹬出,整個身子如風一般向前竄出。

那三人之中,手持長劍的兩人似也並不慌張,他二人下了馬,長劍出鞘,一左一右,竟是向那猛虎攻去。

那猛虎也不示弱,它虎吼一聲震天響,掌如排山倒海狂,直撲向那二人而去。

左手邊那人甚為沉著,舉劍刺向老虎的右脅,而右手邊那人,卻是揮劍砍向老虎的前肢,二人這一刺一砍,實際拿捏之準,非久練而不可為。老虎既為百獸之王,豈是輕易能夠對付的?它前肢輕輕向前一推,身子便向後躍起,二人這一攻勢便落了個空。甫一落地,那老虎後足發動,前爪伸出,猛撲首先攻它右脅之人。

這一撲之勢雷霆萬鈞,那人心中便有些怯了,身前破綻便顯露無疑,好在另外那人頗為穩健,斜刺里揮劍刺向虎月復,那老虎低吼一聲,輕輕躍向一旁,躲開了刺向自己的那一劍。二人調勻呼吸,捏了個劍訣,挺著雙劍,猱身而上。

那老虎雖是凶猛,可雙爪難敵四手,始終抓不住二人,而那二人劍法雖精,可也戰不倒猛虎,二人一虎就這麼纏斗了二炷香的工夫,仍是難分勝負,吳毅看的心中有些焦躁,而三人中的另外那人,卻仍是騎在馬上,神情自若。

人力終是不如虎力來的充盈旺盛,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那二人逐漸左右難支,在老虎的猛攻之下,險象環生,身上也有多處抓傷破口。

吳毅眼看那二人逐漸不支,也不再猶豫,「嗖,嗖」兩箭連環射出,一箭命中猛虎眉間,一箭射中它的咽喉,那老虎劇痛之下不支倒地,口中哀號,抽動四肢,也不過十幾息的工夫,便一命嗚呼,不再

動彈。

吳毅射倒了老虎,背好獵弓,手握單刀,從樹叢中鑽了出來。與猛虎激斗的二人雖都受了傷,可見了此人射箭技法精妙,都怕他對自己這邊不利,二人對望一眼,硬著頭皮舉起長劍,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吳毅並不想與其為敵,他反握刀柄,拱手說道︰「我是附近的獵戶,進山打獵,踫巧見二位勇斗猛虎,這才出手相助。」

馬上那人勒馬向前,對著吳毅說道︰「他二人學藝不精,險些喪命虎抓之下,多虧了壯士相助,這才月兌險。不知壯士高姓大名,來日我也好教他二人相報壯士今日的救命之恩。」

吳毅見他生的器宇軒昂,身上披著斗篷,露出的衣飾看的甚為鮮亮,知他定然不是尋常之人,便行禮說道︰「再下吳毅,我不過打獵恰巧路過罷了,說甚麼報恩不報恩的。」

那人下了馬,月兌下斗篷,悅色道︰「他二人都是我的手下。」他指著左手邊的人說道︰「他叫任福,另外那人叫蕭恩旺。」言罷,他一改方才和顏溫順的語氣,甚為冷炙對身邊二人說道︰「福,恩旺,還不過來拜謝壯士的救命之恩。」

任福和蕭恩旺二人似是極听那人的話,二話沒說,直接單膝跪地,齊聲道︰「多謝壯士的救命之恩,我二人將來定當涌泉相報!」

吳毅忙扶起二人,連連謙遜道︰「這怎敢當!」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寶劍贈勇士,可惜,我出來的急,沒帶甚麼神兵利刃,這件斗篷跟隨我多年,隨我征戰無數,今日就贈與你了。」說罷,把自己月兌下的斗篷交予了吳毅。

吳毅也不客氣,伸手接過斗篷,想也沒想,便披在自己身上,卻沒想格外的合身,他心頭欣喜,抱拳謝過了那人。

那人微微頷首,又問吳毅道︰「我見壯士射箭之法精妙絕倫,不知是何處習來?師承何處?」

吳毅說道︰「實不相瞞,我這射箭的技藝,是一楚國人教我的。」

那人訝異道︰「楚國人?」

吳毅為人心眼頗多,他不願意多說在楚國的那段經歷,也只是揀一些簡單的說了說。

那人听後感慨道︰「卻沒想你還有這樣的境遇,當真也是為難你了。哎,這幾日楚國南關常有軍士越界擾民,實是不堪其擾,那龍將軍神勇,我也怕惹惱了他。我心中著實煩惱。」

吳毅說道︰「哼,那簡單,既是楚國擾民,那我等亦可去襲擾楚國。」

那人問道︰「哦?你可有辦法?」

吳毅在其耳邊耳語了一番,那人面色逐漸轉喜,听到最後,竟是哈哈大笑,說道︰「好!你這計策好!若能成功,我便準你入伍,破格擢升你為百夫長,為我訓練士卒射箭技藝!哦,我便是大齊北關鎮定將軍,顏宗望。」

吳毅一直想要投身軍旅,但又不想去當大頭兵,被人呼喝使喚,如今眼前這人便是齊國大名鼎鼎的鎮定將軍顏宗望,且答應了自己能直升為百夫長,他心中自是大喜過望,便下了決心,要為顏宗望效命。

秋日蕭瑟,寒意正濃。泛著麥香的麥田外,不知何時,正潛藏著數十個黑影。為首一人,趴低著身子,順手撥了幾顆身邊的麥粒扔進了嘴里。那人身形壯實,滿臉橫肉,手中捏著一把鋼刀,正緊盯著遠處在麥地里勞作的男女。

他揮了揮手,身後悄然上來一披著虎皮,身著綠袍之人,他對身後那人說道︰「你確定是這里?」

綠袍男子點著頭,說道︰「沒錯,就是這里。」新

那人又對四周眾人做了手勢,左右兩邊各有十人分向兩邊圍攏過去。隨後他有對綠袍男子打了個手勢。那綠袍男子會意,張弓搭箭,瞄著遠處那一對男女。

此時,一陣寒風刮過,吹起綠袍

男子鬢角碎發。

「嗖」的一聲破空巨響,綠袍男子手中弓箭射出,遠處的男子應聲而倒。他不緊不慢的又從背後抽出一支弓箭,張弓瞄準,再次射出手中箭矢,那女子也跟著倒下。

先前出發的兩個十人隊已從兩邊殺出,直往不遠處的村子里撲去。

綠袍男子並未擅自行動,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他跟著為首那人和身後的十人也殺向了村子。

此時村道上已橫七豎八躺著六七具尸身,各種慘叫呼和之聲不絕,犬吠雞鳴不斷,道上仍有逃散的村名,那為首男子又一揮手,大喝道︰「把這些楚人統統的的殺了,都進去給我搶!誰搶到的就算誰的!」

他身後的十人聞言一哄而散,分往左右屋內而去,又是一陣慘哭之聲傳出。

綠袍男子抽出腰間的單刀,挑了一座院子,一腳蹬開院門,沒想邊上沖出一悍婦,操著掃帚當頭招呼而來。綠袍男子架起單刀,用力揮砍,那掃帚應手而斷,他也不給那悍婦喘息,直接一刀捅出,這一刀既狠且準,直插那悍婦的心窩,那悍婦慘叫一聲,倒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了。

他踢開里屋房門,屋內止有一女子,她雙手捏著一把剪刀,二人對望一眼,各自一怔,那女子認出了他,不可思議的大喊道︰「原來是你!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她舉起手中的簡單,哭喊道︰「你殺了我娘,我跟你拼了!」說罷,舉著剪刀狠狠地沖向綠袍男子。

那綠袍男子也認出了她,本不想對其動手,可當她舉著剪刀沖向自己時,他心中無明惡火被燃起,雙手握住自己單刀的刀柄,用力刺向了那女子。

也只是一剎那間的工夫,那女子口噴鮮血,捂著胸口,摔倒在了地上。而綠袍男子衣衫卻被那女子的剪刀戳了個口,從懷內落出一枚箭頭,箭頭上刻著一個「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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