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打行(五)

姚光延大吃一驚,回頭看向趙天養,連忙喚道︰「大當家,這使不得!」言罷,院中打行眾人皆齊聲喚道︰「大當家,使不得啊!」姚光延怒視趙天養身旁的小廝,怒道︰「是誰讓你扶大當家出來的?難道不知他身有重傷?若是大當家有個三長兩短,你擔當得起嗎!」

那小廝嚇的面色煞白,直犯哆嗦,怔在當場,竟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回答。趙天養胸口的傷勢顯然對他影響很大,他咳了數聲,輕聲說道︰「你去責怪他作甚麼,是我讓他扶我出來的,他不停我的話又能听誰的?好了好了,都听我的話,你等兄弟幾人都不是那人的對手,都給我退下!」

這姚光延平日里素來听趙天養的話,可今次到了生死攸關之境,卻態度十分的堅決,他對趙天養說道︰「大當家,若是在平日里,眾兄弟絕不會違逆大當家的話,可如今大當家身負重傷,我等又如何能讓大當家再度出手?且那行凶之人就在眼前,讓眾兄弟又如何能退卻?大當家,今日這話,恕小弟難以從命!」

說罷,他對周身個當家以及眾小廝拱了拱手,朗聲說道︰「眾位!如今打行有難,大當家憐憫我等,讓我等自行散去。若有兄弟不想趟這趟渾水的,現在就可以走,我絕不為難!若是要留下的,就與我等共同御敵!若是僥幸贏了,那以後好酒有的飲,大肉有的吃!若是不幸輸了,那麼眾兄弟只得手拉手共赴黃泉了,不過好在路上能有個伴,也不會孤單。」

隨後,姚光延又環視了一邊在場眾人,說道︰「好了!我言盡于此,有意向的兄弟可以做出選擇了。要走的,就站于院門口;要留下的,則站在我身旁,我等誓死保衛長興打行!」

邵一松,米二典,貝石海以及鄭二奎皆毫不遲疑的站在了姚光延的身旁,其余十五名小廝互相對望了一眼後,有十三人選擇站在了姚光延的身旁,卻另有二人則是選擇站在了院門口。

姚光延對門口的兩名小廝拱了拱手,說道︰「好!自今日始,無論長興打行在與不在,都與二位無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二位這就請便罷!」那兩小廝看了眼眾人,心中惶惶,面有愧色,也只得朝著姚光延和眾人草草拱了拱手,轉身就出了院子。姚光延為免傷及無辜百姓,又差了兩小廝,驅散了門前看熱鬧的人群,並把院門給合了起來。

姚光延又環顧了一遍四周,卻見陳冰和李芸娘不知何時已移至靠著自己這邊的牆角邊上,他心中暗贊她二人的高義行徑,卻又不想她二人卷入這趟渾水,心想拳腳無眼,若當真動起手來,自己須得多多留心護住她二人。姚光延主意已定,隨即振臂一呼道︰「好!眾位既已選擇站于我身旁,當知今日情形之凶險!不過話雖如此,如若勝了,那明日我做東,請諸位兄弟去德賢樓,喝他個不醉不歸!」

姚光延的這番話說的甚為提氣,眾人都是轟然叫好,更有數名小廝連連怪叫,高聲呼喝。趙天養想要出言阻止,可他受傷之後,胸口連吸氣都十分的疼痛,能站至此時全靠著自身的那點內力勉強支撐著,所喚之聲綿軟輕細,被眾人的呼和叫喊之聲完完全全給淹沒了。

姚光延雙手朝天一揮,眾人呼喊這才漸止,他亦是收斂了心神,對謝師道說道︰「謝師道,你也瞧見了,我等護衛長興縣打行的決心不減,眾兄弟眾志成城,即便你武藝再如何的高強,也敵不過我這許多人,我最後再勸你一句,未免傷了和氣,你還是趁著此時我等尚未動手之際早些回去。」

姚光延這番話又引起了眾小廝的高聲呼喊,他略等場面安靜了些,繼續說道︰「你我之間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在宜興繼續過你逍遙快活的日子,這樣豈不美哉?」

謝師道仰天大笑,而他這笑聲之中,便夾雜了他精純的內力,他為展露自己的身手,好不戰而屈人之兵,極力催動著自己的內力

,這笑聲不僅震懾住了打行眾人,更是將屋檐上的灰塵震的「漱」直往下掉落。

姚光延面若死灰,直到此時他方才知道謝師道的內力竟是深厚如斯。自己這邊便是所有人都加起來也完全不夠他打的。既然話都是自己說出口的,他便不想讓自己的兄弟白白送死,決心獨個兒上場,好拖住謝師道,讓其他兄弟有機會能夠月兌身。

他打定了主意,正想上前一步時,卻見鄭二奎虎吼連連,他左手橫格在身前,右手成掌猛朝謝師道劈去。姚光延心中大叫不好,想要出言阻止卻已然不及,也未見那謝師道使了甚麼招式,那鄭二奎一聲慘呼,身子「    」連連往後退卻,直至後背抵住了牆邊,方才停了下來。

謝師道這一掌並未用盡全力,卻已然讓鄭二奎氣血翻涌,胸口憋悶異常。好在他生的皮厚肉糙,若是換做尋常人等,這一下即便不死,也要終身殘廢了。

邵一松和米二典忙上前扶住了鄭二奎,詢問其傷勢如何,鄭二奎卻苦笑著搖搖頭,只是回道「死不了」。趙天養心中極為焦躁,可他身子斷了肋骨,想要動手卻是萬萬不能的。他心中又想不出甚麼太好的法子,也只得干自著急。心中思來想去,心想就不如同意了謝師道的提議,至少還能保住眾兄弟的性命。念及至此,趙天養吃力的上前一步,正待說話時,陳冰卻搶先而出,對謝師道說道︰「你武功那麼高,怎能如此欺負人呀?也不害臊!」

謝師道回頭望向之前一直不吭不響的陳冰,微一冷笑,說道︰「呵,我欺負人?那你怎的不說你等打行卻是以多欺少呢。小娘子,我可是只身一人前來,而你等二十幾個壯漢,要說欺負,也是你等欺負于我呀!」

李芸娘趕忙拉住陳冰,對她猛搖頭,勸她莫要多管閑事,陳冰卻裝作全然未見,上前一步,白了謝師道一眼,說道︰「我不是甚麼打行的人。」

謝師道面色稍和,他並不願意與一小娘子多做甚麼糾纏,便說道︰「既不是打行的人,那你也莫要趟這趟渾水。拳腳無眼,若是傷著了你,那你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姚光延轉頭勸陳冰道︰「二娘,那謝師道這話說的很對,我看你還是先走罷,你對打行的恩情,我等永記于心!」

陳冰也未理會姚光延的話,她搖搖頭,仍舊淺笑著對謝師道說道︰「那可不成,我若是走了,你對打行的人下死手怎麼辦?我不走,便是為了要阻止你。」

謝師道又好氣又好笑,便對陳冰說道︰「我若真下殺手,即便有你在,那又能奈我何呀?」謝師道原先還有些擔心這小娘子身負絕世武功,可看了她身形之後,便認定了她沒有半點內力,因而心中也有恃無恐起來。

陳冰並不回他的話,只問他道︰「你今日來此的目的是想要吞並長興縣的打行罷?」

謝師道點點頭,說道︰「不錯,我乃宜興打行的行主。如今我已一統常州地界的打行,想要往東西兩端拓展,如今這長興縣便是我的首要目標!」

陳冰說道︰「我听說打行的人都是說一不二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謝師道點頭道︰「不錯,打行眾人雖非甚麼善男信女,可規矩還是有的,尤其看重這信義二字,否則我等打行和尋常青皮游手又有何區別?這也是我等打行安身立命之所在。小娘子,如若你能勸得長興打行歸順我宜興打行的,我明日便奉上一百貫錢,另外再給小娘子十貫錢,你看如何?」

這打行不同于魚行肉行,他並不無甚麼賺錢的手段,靠的不過是替人打些架,護護衛而已,所賺的卻是極少的。就如趙天養,身為打行的大當家,每月的收入也不過是二三貫罷了,因而謝師道開出了價碼後,已有好幾名小廝互相見在竊竊私語著,顯然,其心中已有所動搖。

陳冰回頭看向趙天

養等人,並向姚光延眨了眨眼,似是在做這詢問。然而眾人皆未說話,陳冰回過身,雙手一攤,無奈道︰「謝師道,諸人皆不同意,哎,看來那十貫錢我是賺不到了呢。可惜,可惜呀。」

謝師道冷哼道︰「哼!那也是他等的命數!小娘子,你且退開,快些回家去罷!」

陳冰上前一步,雙手負于身後,笑吟吟道︰「姓謝的,你方才說打行的人最講究的便是信義二字,對也不對?」

謝師道不知她葫蘆里賣的甚麼藥,便點了點頭。

陳冰又是微微一笑,說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就同你打個賭,若是你勝了,我就代長興縣的打行歸順于你宜興的打行,若是我僥幸贏了,你就速速離開長興,不,離開湖州治境,與湖州治境的打行從此井水不犯河水。」陳冰一邊說一邊來回踱著步,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那一百貫作為賭資,也一並留下罷。」

謝師道看她面色淡然,甚至還有些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有些起疑,便說道︰「你又不是打行的人,你答應了又有甚麼用?若你輸了,他等又反悔了,那豈不是白白費了這許多的工夫?」

陳冰再次回頭,又對眾人眨了眨眼,姚光延本覺陳冰太過胡鬧,可看她有恃無恐的樣子,心想就死馬當活馬醫罷,他嘆了口氣,便微微點了點頭。

陳冰仍是笑吟吟道︰「姓謝的,打行的人一言九鼎,三當家亦是應承了,那便是真的了。嘻嘻,你輸了可不許耍賴哭鼻子哦!」

謝師道亦是雙手負于身後,微微昂首,面色甚為桀驁,儼然一副大宗師的氣度。他也不瞧向打行眾人,單單看著陳冰,說道︰「好!我說到做到!小娘子,你說說,賭的是甚麼?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若是賭甚麼女紅,畫眉,抹胭脂這些女子才會的玩意兒,這賭也就不用打了。」他擔心陳冰會同他比女紅等女兒家的技藝,因而先用話語擠兌住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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