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恆強听了這話，陷入了沉思，腦海中似有一道光閃過，卻怎麼也抓不住。
這些天以來，他就在思考資料中是否有漏洞，總感覺哪里不對。
直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多慮了。
就像有時候出門，明明關了門，可走了兩步，總忍不住回頭再次確認一樣。
江業虎被難住了，「哪里不對？」
許信沒有停頓，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發現，「在鐵錳金銀鉛礦體之下，還有一個銅硫金礦體，不過不是跟兩百米深的礦體融為一體，而是在更深的三百多米！
他們把銅硫金礦體中的金儲量，也全算了進去。」
這就是他用地層分析視界，把地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好處。
別人做勘察工作，並沒有造假，確實有這個東西，而且含量也不低。
「有什麼不對嗎？」卓琛海沒听懂。
許恆強覺得心中的暗結，突然解開了，「如果重新計算多金屬礦床的經濟價值，應該把很大一部分金的儲量剔除出去，銅硫金礦體並不是同一個礦層，不能同時開采。
若是要開采銅硫金礦體，要單獨計算成本的。」
卓琛海和錢龐青面面相覷，徹底拿不定主意了。
「現在怎麼辦？」卓琛海急道。
「如果單獨開采銅硫金礦體，開采價值高不高？」
許信沒有算過這方面的數據，只能問江業虎。
「說不清楚，要重新計算，挺復雜的。」江業虎攤開雙手，時間不夠，徹底沒轍。
……
通往天台的大門，被許信關緊，里面的人拉了兩次沒打開，敲響了木門。
「會議時間到了，快進來吧！」是招投標中心的人，好心過來提醒一聲。
卓琛海和錢龐青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他們都想拿下這個葵樹鐵錳礦山，原本是有著堅定地決心，也有充足的準備。
可听了許信一席話，徹底把腦子搞亂了。
這就是許信一開始要問他們報價多寡的原因，若是他們報價數千萬，僥幸拿下葵樹鐵錳礦山，大體上是虧不了的。
畢竟礦山的很多方面，比如大家看在眼里的基礎設施、淺表的礦層等，都是開采工作的有利條件。
一億五千一百萬的報價，挺高的。
卓琛海再次看了眼手腕，抹掉額頭上滾落的汗珠，揮手道︰「先進去吧，開始了。」
大家沉默的往會場里面走。
偌大的會場，每一個參與競價的公司，都留出了很寬的間距。
看到卓琛海等人進來，大家紛紛側頭，行注目禮。
每一個人的眼光，有意無意的停留在李秘書手中的文件袋上。
主持人簡單宣講了競價規則，以及會場紀律，競價就正式開始了。
過程很簡單，每一家公司不用講話，听到主持人喊話，把競價材料依次遞上去。
當著所有人的面，公證員當眾割開密封條，打開資料，展示報價。
「金福礦業！」
「飛馬礦業！」
「梅嶺大猛！」
……
隨著主持人的點名，一家家公司呈上了自己的報價。
「錢氏礦業、大海礦業！」公證員喊了三聲。
他們兩家共同出資競價。
「卓總！」李秘書低聲提醒。
卓琛海和錢龐青相視對望，似乎在無聲的交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向他們匯聚。
若不是會場紀律要求不允許交頭接耳，他們此刻怕是要炸開了鍋。
這兩個家伙一直以來對收購葵樹鐵錳礦山最是積極，怎麼事到臨頭，當縮頭烏龜了？
是否跟剛才他們集體離席離開會場有關系？
許信是不是給他們提供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各種各樣的疑問，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就連許信本人，也無法預料到卓琛海和錢龐青臨時的決定。
「未按時到場，或資料不齊全，不上交資料，意味著自動棄權。」主持人再次申明了競價規則。
卓琛海伸手往下壓了壓，壓下了身邊人躁動的思緒。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似乎也表達了他的決定。
錢龐青點點頭，表示了贊同。
「偉翔銅業！」主持人等了足夠的時間，然後跳過了錢氏礦業和大海礦業，念出了下一個公司的名稱。
隨著偉翔銅業的人把資料呈上去，也宣告了卓琛海和錢龐青共同退出了這場競價。
這一個意外的突發狀況，徹底把所有人搞蒙了。
金麟坐在前排，更是轉過身，眼楮眯了起來，盯著許信等人看，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他猜不透卓琛海、錢龐青等人的決策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內情。
可為了把錢氏礦業、大海礦業壓下去，他們多付出了五千萬的真金白銀！
這是實實在在的代價！
能怪卓琛海、錢龐青嗎？
或者怪許信多管閑事？
從頭到尾，這場競價活動，許信都沒跟他們有過半句交流，甚至于沒有眼神對視。
「金福礦業報價兩億元整！」
「飛馬礦業報價八千一百萬元整！」
「梅嶺大猛報價一億一千五百萬元整！」
……
各家公司的報價，當場宣布，而且整體出價都比預期溢價了很多。
「恭喜金福礦業中標！」
在多名公證員再三確認資料之後，主持人宣布了結果。
競價會議結束了。
肅穆的會場氣氛瞬間消散，各家公司收拾桌面材料，相互交頭接耳，暢聊了起來。
每個人的目光，總是不經意間投注到卓琛海等人所在的方向。
跟卓琛海等人相熟的公司老總，干脆直接走了過來。
「卓老板，錢老板，怎麼回事？」
「你們突然變卦，直接棄權了，把我們嚇一跳！」
「看不透啊，你們，深不可測！」
……
這些人過來參與競價，出價都比較低，也就是單純試一下，實在競爭不過，僅僅付出了一些油錢和資料打印費。
而且現在已經蓋棺定論，競購葵樹鐵錳礦山獲得者是金福礦業。
他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臉笑盈盈的發問。
金福礦業總經理金麟和葵樹鐵錳礦山的老板魏高俊已經踫面，相互問好，然後並肩站立，看著不遠處一群人，豎起耳朵听著他們的交談。
卓琛海知道，這些看熱鬧的人，看似閑聊，但沒一個問題都是一個坑，說不好自己要掉坑里。
他拍了拍李秘書手里的資料，插科打諢道︰「手底下人做事不靠譜，資料搞錯了，來不及改！」
「什麼錯了？」有人追問。
「蓋章不規範，騎縫章沒蓋！」
按照競價規則，資料不規範，報價材料直接作廢的。
那些想過來看熱鬧，或者打探內幕的吃瓜老板，臉上笑呵呵，其實心里馬麥皮。
沒人相信他的鬼話。
大家鬧哄哄的往外走，離開了會場。
地下停車場，燈光昏暗，周圍沒了其他人。
卓琛海朝李秘書叮囑道︰「盡快把那五百萬報名費給取回來。」
為了保持公正性，這種競價活動，都會在銀行成立一個臨時賬戶，存取報名費。
根據招投標金額大小，設定的報名費會不盡相同。
眼前這場競價，每一個報價的單位報名費是五百萬元。
未中標者，憑存款憑據可把報名費退回到匯款賬號。
中標者，這五百萬報名費轉化為定金。
李秘書對于這一套流程了然于胸，「就在這兩天內辦好。」
卓琛海轉過身，搭著許恆強的肩膀，笑容滿面，「老許，雖然這次競價沒能成功，不過，換個角度，我們也算是有所收獲。
按照合同，兩百萬獎勵，我還是會讓財務盡快打到碩信勘查的賬上。」
「沒必要啊。」許恆強知道，按照他們簽訂的合同，拿下葵樹鐵錳礦山，才會觸發獎勵條款。
按卓琛海的意思，這兩百萬算是送給他了。
「為我們止損一億五千一百萬，這點錢，該給！」
卓琛海說著，朝錢龐青挑起眉毛，「錢老板，你說我說得是不是有道理？」
「必須有理！」強龐青笑哈哈道。
他們並沒有因為無法拿下葵樹鐵錳礦山而沮喪，恰恰相反，在生意場模爬滾打時間長了，都明白止損比盈利更重要，也更難以判斷和下定決心。
卓琛海快走兩步，擠到許信和錢多多兩人的中間，並肩而行，呼出一口氣，「到頭來，還是你給卓叔拿出了最可靠的意見！」
許信不忘身邊同行的錢多多，「整件事情，他也全程參與了。」
是的，一起爬山了快十天！
錢多多現在還感覺雙腿酸軟，這段時間走的路比過去二十多年人生都要更長。
可仔細想想，除了滿山荒草和灌木，還有一成不變的石頭，他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憑什麼許信就對礦山那麼了解，而且在所有人面前侃侃而談？
「客氣客氣。」他的大臉盤上笑容很燦爛。
反正沒有挨罵，這比什麼都強。
「你們倆之前談合作的時候，簽了什麼樣的聘用協議？」卓琛海拍了拍錢多多肉乎乎的肩膀，厚實的感覺。
「我給他一天一千！」錢多多現在還一陣肉痛，因為這幾天來，每天晚上給許信轉錢，他都是一陣肉痛。
到現在為止，已經轉出去一萬出頭，小金庫要虧空了！
「一天一千？」卓琛海詫異的看著許信。
「對，日結！」許信拿出手機，把轉賬記錄翻出來呈現給卓琛海看。
「很有誠信的合作啊！」
卓琛海樂了，笑得是非常暢快，不停地伸手捏錢多多肩膀上的肉，「每天按時結賬，這麼好的老板，現在不多見了。」
錢多多是有苦難言，這樣的買賣繼續下去，不消幾天，他就要成窮光蛋了。
「今天下午咱們去打麻將，消遣消遣。」卓琛海一手搭著許信，一手搭著錢多多，很是高興。
錢龐青跟了上來，笑著打趣道︰「卓老板的業務麻將本領，爐火純青，已臻化境！你們一會兒看清楚，可以學到不少麻將技術，甚至是人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