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對著圖紙商談的間隙,許信已經月兌離了人群,順著礦山的寬闊道路,走到了礦山的月復地。
在他的腳下,是礦山機械挖走具有工業價值的礦層之後,留下的不被人看得起的岩石。
他看著地面,視線一層層穿透,看到了它們的本質,把它們從數億年的沉睡中喚醒。
仿佛聆听到了這些地層的委屈。
不被人重視,似乎這些地層也有了情緒一樣。
在地層分析視界里,隨著視線的穿透,剖面圖依然在自動繪制生成。
質白雲岩……
磷塊岩……
白雲岩……
粉砂岩……
灰質砂岩……
灰質砂岩……
粉砂岩……
白雲岩……
磷塊岩……
質白雲岩……
磷塊岩……
質白雲岩……
質岩……
看著一層層向下延伸的地層岩性,還有代表著各種岩性的特殊圖案。
好像哪里不對?
是不是系統出問題了?
為什麼會出現三層磷塊岩?
眼前看到的情況,在前面四個礦段,都沒有出現過。
而且,在視界里面,自動生成的剖面圖上,最深處的第三個礦層,染上了深紅的顏色!
深紅的顏色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個礦層的磷礦,超過了工業品位!
在礦層上,標注了P2O5的含量,總體在19%到34%之間。
平均品位超過了26%。
礦層的厚度,更是非常可觀,達到了22m。
上面的第一、第二礦層,跟前面四個礦段見到的礦層一樣,不高不低,有些區域能夠達到邊界品味。
在剖面圖上,這兩個礦層偶爾出現淡紅的小圓圈,這是局部見礦的標志。
除了礦層發生了變化,其他地層也出現了一些古怪的現象。
為什麼到了南沱組粉砂質泥岩之後,地層出現了倒轉?
他來到這個地方,只是向地下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是局部現象,還是整個五礦段都是如此,還未可知。
只有大範圍探測之後,才能得出結論。
正要繼續往前走走看,許恆強站在高處呼喊的聲音響徹整個礦區︰「天黑了,快回來!」
許信凝神一看,系統界面上,能量只剩下2點了。
對于他來說,這個月的任務已經完成。
他一路小跑,順著寬闊的礦山道路,回到了車子上。
爛皮卡開在山路上,昏黃的兩束大燈照在暗黃的泥石路面,視線嚴重受阻。
許恆強開得很慢很穩,副駕駛座上坐著許信。
打開車窗,在初秋時節,晚風吹在臉上,清涼舒爽。
唯一美中不足,路邊的野草,偶爾刮過前窗玻璃,劈啪作響,接著就會探進車子里面,打在手臂上有些疼痛。
許恆強目不轉楮的盯著路面,頭也不回的說道︰「剛才怎麼一個人跑到礦山中央去了?」
「沒什麼,就是跟你們這些專家聊不上,隨便走走。」
許信並不打算告訴老爸剛才自己的重大發現。
今天來到這里,一方面是老爸邀請,另一方面純粹是為了完成系統任務。
至于結果,並不重要。
尤其是看到糧坪礦區的生產作業全都由羅啟發負責,他更是沒有多少合作的意願。
至少在羅啟發坑趙晟的設備公司這件事情上,不管中間是否有誤會,都是讓人很不爽的事實。
所謂知子莫若父,許恆強早已經察覺到許信這一整天情緒不對勁,「今早羅啟發出現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情緒不太對。」
「我不喜歡他這個人,所以不想多接觸,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就好了。」
「因為趙晟的原因?」
「是。」許信很清楚自己對羅啟發存在偏見的原因。
本以為老爸會因為自己的斤斤計較而教訓幾句,沒想到的是,許恆強居然不反對,反而贊同了他的想法,「我的想法跟你一樣,我也不喜歡跟羅啟發打交道。」
「那你今天一整天還圍在他旁邊,出謀劃策,知無不言。」許信今天一整天幾乎沒講話,糟糕的情緒完全體現在了外表。
「這就是工作。」
許恆強無奈的笑了笑,「社會上的事情,不能因為喜好而決定自己的態度。」
「表面一套內心一套咯?」許信嗤道。
對于兒子的態度,許恆強不以為意,「你知道嗎,十年前有色礦業公司總經理就是羅啟發,當年坐在我面前,跟我簽下對賭合同的人。」
許信猛然一驚,側頭過來,看著父親那幾乎融入夜色的黑臉,還有頭頂的一頭滄白頭發。
對賭合同這個事情,具體細節他並不清楚。
今天還是第一次,老爸正面跟他談起這件事情。
這些年來在家里,家人都有意避開這個話題,避免揭開傷疤。
感受到兒子的目光,許恆強余光瞟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人不能活在過去。」
許信的心中,卻忽然涌起一股怒意,「坑了咱家十年,能這麼過去?」
「不能算坑。」
許恆強態度很平靜,似乎是覺得兒子長大了,有了對事物的獨立判斷能力,願意把曾經的事情分享出來。
「當年有色礦業給我提供了兩份合同,一份是正常的勘查合同,我們只負責提供技術服務,勘查費不高。
另一份合同,就是那份對賭合同。
我選擇了後者。」
說完,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算是咎由自取。」
許信沉默不語。
「就是害苦了你媽和你們兄弟倆。」
看得出來,許恆強的黑臉上,仿佛在泛著濃濃的悔意。
若是有重新再來的機會,他不會選擇風險最大的方向。
「我不怪你。」
許信輕輕說道。
黑暗中,兩人都沉默著。
前面就是平坦的鄉村水泥路,爛路和平路之間餃接處有一個落差,車子沒有減速的沖了過去。
爛皮卡底盤是用的古老的鋼板減震,整個車子猛然彈起,兩個人都從座位上飄了起來,然後重重的落下來。
許信早已習慣這輛車的糟糕乘坐舒適性,只是更用力的抓緊了車內把手。
駛上了平路,車子無處不在的叮當作響終于消停了。
窗外的晚風,也更加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