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慈善

總導演最終落荒而逃了,不過他也擔心自己的口誤會誤導觀眾,回到車上後,他就叫工作人員在直播間里發了一條置頂彈幕,專門解釋了「留守」和「空巢」的區別。

還不僅僅于此,總導演還登了微博,在自己的賬號上發布了一條道歉聲明,表示對此次的口誤非常抱歉。

再接著,就是《啟愛旅程》的官方微博轉發總導演的道歉聲明,同時倡導大家注意用詞,不要像總導演一樣「鬧笑話」。

這一系列的操作,不僅叫那些想抓著這點不放,卻還沒來得及動作的黑粉們猝不及防,也叫一笑而過的觀眾們紛紛調侃總導演的求生欲很強大。

但總導演這麼做也是很明智的,這幾年間,觀眾和營銷號越來越喜歡「咬文嚼字」,很多藝人都毀在了用詞不當上。

總導演也是被那些前車之鑒弄怕了,生怕自己這麼一個口誤,會毀了自己,也會毀了《啟愛旅程》。

「這個大沿村看起來也不大,我們要不然從最近的幾戶人家開始吧?」楓行帶的畫具現在還放在車上,既然要送禮品給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們,隨身攜帶分量不輕的畫具,可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四組約會之中,神伶和楓行的約會絕對是含金量最高的,因為除了他們兩個嘉賓,以及必備的兩名隨行攝像師,其他工作人員外加司機,少說也到場了十五個人。

光是節目組的專車,空曠的平台上就停了五輛,還有一輛大貨車,工作人員們正在和貨車司機一起卸禮品。

神伶瞥了一眼,水果牛女乃餅干應有盡有,他們倆光是提到老人和孩子們家里,就得耗費不少體力,而且還要來來回回一趟趟拿……

神伶輕嘆一聲,和楓行對視一眼,二人嘴角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

做公益二人是不排斥的,辛苦一點也沒什麼,但是看著這麼大的任務量擺在眼前,多多少少也是會覺得頭疼的。

「二位,總導演說了,村子里雖然都是老人孩子,但是挨家挨戶送下來你們倆是吃不消的,所以我們工作人員也會一起送。」

總導演都到現場了,助理自然也是來了,瘦瘦弱弱的小伙子穿上了短袖短褲,顯然是做好了大干一場的準備,「大學的時候倒是經常做志願、做公益,但是畢業之後,我還是頭一回做公益呢!」

「我上大學的時候也會做公益,不過一般就是去火車站或者哪個公園,免費給路人畫素描,也算是基本功的練習了。」楓行輕輕一笑,回憶起大學時光,他還挺懷念的呢。

一下子,他就二十七了……

神伶垂眸一笑,原主高中還沒畢業就簽入了星皇娛樂,然後輟學混娛樂圈,根本沒有體驗過大學生活。

但她本人卻是經歷過無數個大學生涯的,從頂級名府到三流院校,好的壞的她都經歷過,這會兒倒不知道該懷念哪一段回憶了。

「小姑娘!你們來做啥子的?」神伶還在悵然,一個老邁且有些含糊的聲音就從身後不遠處傳來,神伶一愣,轉頭就見一個佝僂著背,拄著拐杖,但是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的老婆婆站在那里。

她的面上帶有慈愛的笑容,見神伶轉頭了,還沖神伶點點頭,格外質樸地夸贊道︰「你這個小姑娘老好看,皮膚也白,好啊,好……」

神伶鼻頭一酸,想到曾經和自己在某一個小世界相依為命的一位女乃女乃——兒子兒媳亡故後,女乃女乃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好不容易她工作了,有錢了,女乃女乃卻病重了,最後說的一句話,也是夸她好看……

「女乃女乃……」神伶吸了吸鼻子,叫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我們是來給您們送禮物的,您家住哪兒啊?」

「什麼?我年紀大,耳朵不太好,小姑娘你聲音大點啊!」老女乃女乃走近兩步,慈愛地笑著,神伶就大聲重復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但是……

「什麼?我听不見!」

神伶眨眨眼,更加大了自己的音量,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

「哎呀,我的耳朵是真的不好了,小姑娘你再說一遍!」

神伶︰……

眾人︰……

神伶深吸一口氣,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同一句話,她心里不煩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著老婆婆真誠的笑容,還努力地探著頭在听她說話,神伶心里的煩躁就被心酸取代了,耐下心思再度重復,這回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一個腿腳不便、耳朵不好的老年人,卻獨自住在這樣一個偏遠的大山里,真不知道她的家人們是怎麼放心的,神伶心中暗嘆,不免有些埋怨老婆婆的家人。

這回,老婆婆終于听清神伶的話了,笑眯了眼道︰「不用不用,上個月才有一隊小後生送了米啊肉啊的給我們,你們的錢省著點花,城里開銷大!」

「女乃女乃!您喜歡喝牛女乃不?我們給您送到家里去好不好?」神伶的眼眶已經紅了,上個月的小後生估計也是來做公益的,老婆婆明顯生活水平不高,卻還是先關心別人……

「不用不用!」老婆婆已經轉身要走了,擺明了不想叫神伶他們破費,「們自己拿回去吃!我們年紀大了,花費不多,村子里的幾個小女圭女圭也好養活,你們不用給我們花錢!」

老婆婆腿腳不便,走起來步履蹣跚,一搖一晃的,跟要摔倒了似的。在場眾人看著,心里就挺難受的,有幾個工作人員想上去攙扶一下,卻猶豫在原地,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上個月的時候,我跟著一個公益組織來過這。這個老婆婆,名字叫裘紅英,兒子兒媳七年前在外打工的時候在工地上被砸死了,不知道怎麼的,沒拿到賠償款。家里就剩她一個了,靠著縣里的低保和鄰里的幫助過活。」

「大沿村的文化水平不高,年輕人出去之後也很難找到好工作,大多都是靠體力活掙錢,辛苦收入又低,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也窮困,所以這些年很多公益組織都盯上了這里,但效果並不好。」

總導演這會兒又過來了,他拋下了墨鏡和人字拖,換了一雙方便行走的運動鞋。他既然來了,當然不可能一直在車里坐著,怎麼著也是要親自貢獻一份愛心的。

他之所以選擇大沿村,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靠著《啟愛旅程》現在的熱度,希望大眾可以關注到大沿村,也關注到那些同樣窮困的地方……

「怎麼會……」楓行家庭條件很好,所以才能支持他從小學習畫畫,但是他的家庭條件局限了他的眼界,他知道有窮困的地方,有為了生活不斷努力的人,可知道和親自體驗,到底是兩碼事,「沒人管管嗎?就看著這兒一直窮下去?」

「有啊,但就如我剛才說的,效果並不好。」總導演伸了個懶腰,指了指周圍的那些竹山,「你瞧瞧,這里沒有好看的風景,沒有可以利用的資源。不是沒有人想開發這里,想搞農家樂,但是這里山不清水不秀,多少人鎩羽而歸……」

「上個月,我們送完東西回去,那個公益組織的負責人告訴我,他們可能是最後一次來大沿村了。」總導演吐出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乏乏的。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公益組織沒錢了!那些捐款的人瞧不見起色,幾乎是把錢投入了無底洞,短暫的滿足感根本支撐不了長久的入不敷出。」

工作人員們把東西都搬下來了,一堆堆地分開放好,總導演過去拎了一箱牛女乃和一籃水果,然後示意神伶和楓行也趕緊上手拿東西︰「走吧,你們的約會可不是干站在這里就能進行的,我們該去做公益了。」

神伶和楓行對視一眼,因為總導演的話,他們做公益的熱情一下子就消減了大半。明明網上和生活中關注到的那些公益內容不是這樣的……可事實擺在面前,大沿村有過公益的痕跡,卻留存不久。

「沒有解決的辦法嗎?」神伶力氣很大,一手就能拎兩箱牛女乃,所以她干脆拎了四箱牛女乃在手上,和拎著兩大籃水果的楓行跟在總導演的身後。

「錢,和人才。」總導演凝眉沉思了片刻,這兩樣是他覺得的關鍵了,畢竟沒錢,很多事情都無法開展,而沒有人才,很多事情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展。

前頭有一戶人家,一個老爺爺坐在懶椅上,一下一下地扇著大蒲扇,神伶三人就朝他走去。在那一小段路途上,神伶對總導演輕聲道︰「錢,我有。」

總導演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們說這麼多,不是為了……」

「我知道。」神伶對注意到他們的老爺爺笑了一下,然後對看向自己的總導演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我並不是突然想做公益,我已經花了很多錢在慈善事業上了,再多花點,也沒什麼區別。」

神伶做慈善是很低調的,雖然是用了她的名頭,但是她找的那些負責人都是真心實意要做公益,沒多少心思放在營銷上,所以外界對神伶做的那些慈善,基本還處于一問三不知的狀態。

事實上,光是神伶記得的幾筆大頭金額,加起來就已經有快六千萬了。

「人才的話……我應該可以幫幫忙。」楓行溫聲開口,也想在這件事情里插上一腳,「我當初上的雖然是美院,但我的不少同學都轉行了,從事慈善行業的也有不少,還有幾位都重新考了其他的大學專業。」

「你們倆啊……」總導演心里松快了一些,沒想到網上的反饋還沒得出,自己的兩個嘉賓倒是在想辦法貢獻力量了,不過總導演也知道這件事情要細細商量,左右今天就專心做公益。他跟兩人一商量,打算回小屋之後再細聊。

老爺爺已經站起來了,神伶三人就一齊湊上去跟他說話,等禮物送出去了,還听老爺爺說了些他年輕時候的故事,這才起身去下一戶人家。

還別說,這一戶連著一戶,不少老爺爺和老婆婆都湊在一起乘涼聊天,瞧見他們了,還會哆哆嗦嗦地回屋里去拿吃的喝的,神伶覺得還挺有人情味兒的。

——這個村子好多竹子啊!感覺都沒有別的樹種了。

——我覺得蠻吵的耶,一下車就是成片的知了聲,我要是住在這兒,非得被吵死不可。

——其實城市里也有不少知了,我們學校一到夏天,書上就有很多蟲子和知了,成天地叫,上課都覺得心煩。

——這個村子其實還挺大的吧?感覺山頭往下都是人家的感覺。

……

——這個老婆婆也太可愛了吧?那個好奇的勁兒,跟我女乃女乃特別像,拄著拐杖都要來看熱鬧!

——連老女乃女乃都抵擋不了神伶的美,一見面就夸神伶好看可還行?

——就我覺得心酸嗎?老女乃女乃駝背得都要抬頭看人了,拄著拐杖也站不穩的樣子,她家里人就不能多照顧照顧她嗎?

——總導演先前說了,村里都是些老人和孩子,年輕人都出村子打工去了,想來家里人也是顧及不到老女乃女乃的身體吧?

——總導演也在大沿村做過志願?深藏不漏啊!我還以為總導演就只是個會戴墨鏡的人字拖屌絲呢!

——謝邀,我對總導演的印象,還停留在被神伶「追殺」上門的時候,那時候的總導演簡直不要太慫!

——哈哈哈,樓上說的是上次神伶拿著四封信去敲門,結果總導演不開,然後神伶就拿了王哥鑰匙開門的那次嗎?

——哈哈哈哈哈,笑沒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感覺那個時候的總導演臉上就寫著一行字︰卑微無助小可憐~

——歪樓啦歪樓啦!我們還是聊回大沿村和老婆婆吧。

——我一直注意著直播間角落里的工作人員們,貨車上裝了好多東西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吃的。

——純牛女乃、水果、餅干、大米、掛面、老年女乃粉、玩具……嗯?那個紅紅綠綠的本子是什麼鬼?我看錯了嗎?好像是……練習冊?!

——哈哈,他們是要把這些送給村子里的孩子嗎?孩子們會不會直接哭出來?

——大沿村這條件,也不像是有學校的樣子,留守兒童一般都是很向往學校的,他們收到練習冊,應該會很開心吧?

——嘶……樓上的話叫我心里一酸,感覺不想要自家一做作業就頭疼的兒子了。

——唉,同一個世界,不同的命,城里不少孩子都厭棄學習了,覺得學習跟要他們的命一樣。

……

——神伶,很有錢嗎?慈善事業啊!我感覺沒個幾百萬都不能做!

——關于神伶有錢這個話題,我們早就已經聊過了,樓上最近是不是少看了直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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