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

縣學教諭也算縣衙的官員,可卻沒有人把教諭當回事,縣學被稱作「冷衙門」、「冷廬」。

曲城衙署教諭甚至自題對聯︰「百無一事可言教  十有九分不像官。」

盧小閑以一縣之令的身份屈尊拜訪縣學教諭,這讓倍受冷落的教諭感動不已。

盧小閑用三寸不爛之舌,將對讀書人的崇敬和對教諭的崇拜之情,滔滔不絕一一道來。

縣學教諭哪曾受過這等禮遇,感動的差點落下淚來。

當然,盧小閑不會只來虛的,還給縣學撥了兩千兩銀子。

這下可不得了,教諭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要知道這三年下來,縣衙給縣學撥的銀子總共加起來不還到兩百兩。

有了這些鋪墊,盧小閑向教諭提出,讓縣學的那些學子們輪流到縣衙六房歷練歷練,教諭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有了吉溫和王書吏的指揮口授,有了縣學學子的們的執筆,門房照常運轉起來,一道道公文從衙門發出。

這下,王橋與告假的書吏們傻眼了。

讓他們更傻眼的事情,還在後面。

三天期限一過,盧小閑貼出告示,向全縣征召願意做縣衙書吏的人,只要經過正式考試,便可成為正式書吏。

消息一傳出,在告病的書吏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這不是被人砸了飯碗嗎?

書吏們齊聚到王橋家中,讓他給大家出主意。

王橋本想著以此要挾盧小閑,誰知盧小閑卻來了一招釜底抽薪,不僅六房運行自如,而且還把自己的後路給斷了。

王橋此刻已經亂了心神,哪還能給眾書吏出什麼主意。

見王橋靠不住,有些書吏坐不住了,也顧不得再理會王橋,趕緊來到縣衙求見盧小閑,希望能恢復以前的差事。

誰知盧小閑卻根本不見他們,只是讓人告知,他們已被辭退,若想再進縣衙,只能參加考試,通過了考試才能錄用。

做了這麼多年書吏,現在卻要考試才能錄用,這讓眾書吏覺得很失落。

就在眾書吏左右彷徨之際,他們又得到了新的消息︰告示張貼之後,竟然有兩百多人報名,第一日經過考試便錄入了十多人。

這下眾書吏徹底坐不住了,他們都在六房待過,縣衙六房總共需要多少書吏,他們比誰都清楚。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書吏的的位置便被佔滿,哪還有他們的份?

書吏們再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紛紛報名參加考試。

他們這麼多年不是白做的,考試比那些從沒在縣衙做過的雛們,自然有優勢,大多都考上了。

三十四名書吏很快征招齊了,王橋點的這把火,僅僅幾天便被盧小閑熄得連一點火星子都沒剩下。

盧小閑給新召的書吏訓話,不外乎讓他們好好干,干好了大家每個人都有好處。

書吏們很容易便聯想到盧小閑做縣尉時,給三班衙役捕快們多發的銀子。

直到這時,書吏們才真正覺得,之前的做法傻的離奇,干嘛要跟王橋胡來呢,跟盧小閑干不也挺好嗎?

人都是現實的,一旦想法變了,一切都會變。

書吏們看盧小閑的目光都不一樣了,王橋早已被他們拋到了九霄雲外。

縣衙書吏名額有限,告病的書吏下手早的重新回到了縣衙,猶豫不決的書吏則徹底失去了飯碗。

就在這些人後悔不已的時候,縣衙傳來的一個消息又燃起了他們的希望之火︰縣衙的書吏與捕快每三個月考核一次,排在最後的四人要被辭退,再考試錄入新人。

沒有進入縣衙的那些書吏摩拳擦掌,等待三個月後重新考試,而進入縣衙的人也更加努力,誰也不想在三個月之後的考核中成為最後四名,那意味著他們將失去飯碗。

盧小閑應對王橋要挾的一系列做法,讓縣衙中的風氣陡然一轉。

……

「堂叔!」王橋恭恭敬敬地立在王書吏面前。

王書吏瞥了一眼王橋道︰「怎麼?知道錯了?」

「我知道錯了!」王橋垂頭喪氣,「有堂叔幫著他,我永遠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從王橋的話語中听出了一絲怨氣和不滿,王書吏皺眉道︰「你以為縣令大人的這些手段是我教的,那你大錯特錯了!」

「不是堂叔教給他的?」王橋瞪大了眼楮。

「我只是在六房給縣令大人幫忙,就算沒我的幫忙,縣令大人也不用發愁。那個吉溫是個人才,六房的事務沒有他不精通的,如山一般的案卷賬薄,兩個時辰他便能全部處理了,而且沒有任何差池!」

「盧小閑來曲城就帶著吉溫,莫不是他早就想到了有這一天?」王橋狐疑道。

「這就是縣令大人的高明之處,好比兩人對弈,一般人只能想到眼前那一步,高手或許能多想兩步或者三步,可他卻能從第一步想到最後一步,與這樣的人對弈,焉能不敗?」

听了王書吏的話,王橋不言語了,若盧小閑真像王書吏所說的那樣,那就太可怕了。

「不說別的,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我或許可以想到臨時先讓六房運轉,但絕想不到逼著眾書吏參加考試這一招。」王書吏心悅誠服道,「可能有一點你還不知道,考題是我出的,第一天錄入的十來個人,根本就不是做書吏的料。我向縣令大人建議不予錄用,但縣令大人卻執意要錄用他們。當時我不明白,現在明白了,他的目的不是真想錄用這些人,而是為了讓那些告病的書吏們知道。果然,書吏們見這個陣勢沉不住氣,紛紛前來考試。縣令大人再次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怎能不感恩戴德?這些人今後只會听縣令大人的,絕不會再听你的了!」

王橋啞口無言,盧小閑這手做的太狠,自己是徹底完敗。

「更絕的是,每三個月都重新再考核,最後四名被辭退,你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嗎?」王書吏問道。

王橋茫然地搖搖頭。

他突然覺得很沮喪,盧小閑出招自己根本看不明白,更別說應對了。

「毫無疑問,每次的最後四名肯定是最早錄入的那些雛兒,他們沒在縣衙待過,哪能考得過老書吏。這樣考幾次下來,最終六房的人還是原來的那些書吏,他們對縣令大人的忠心,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縣令大人已經牢牢把控住了縣衙,誰也無法再興風作浪。」

王書吏話說的如此透徹,王橋就是再傻,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他長嘆一聲︰「看來我注定要在主薄的位置上終老一生了!」

「我看未必!」王橋搖搖頭道,

「堂叔,你這是何意?」王橋不解地看著王書吏。

「盧小閑突然出現在曲城,不到一年便做了縣令,依他的才能和心計,必定不會在曲城長待!」

王橋心中一動,看向王書吏︰「堂叔,你的意思是說,先應付著盧小閑,等他離開曲城之後,我就有機會了!」

「不,你錯了,你若只想應付他,根本就不會有機會,我是讓你全力輔佐縣令大人!」

「全力輔佐他?為什麼?」王橋突然放大了聲音。

王書吏略帶失望地看著王橋︰「你只有全力輔佐他,得到他的賞識,他才會考慮到你。將來他要離開,你若想留在曲城,他可以推薦你做下一任縣令。你若想要有更大的發展,可以跟著他離開,若我沒估計錯,他下一步可能要去天子腳下!」

「什麼?他會去長安?」王橋咽了口唾沫,對盧小閑的認知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去長安對他並非難事,他只不過是在等待機會罷了!」

王橋弱弱地問道︰「若我不輔佐他,會有什麼後果?」

王書吏不客氣道︰「只有一個結果,回家休息,留出位置給更合適的人!」

「我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是他想拿就拿下的!」王橋爭辯道。

「朝廷命官?」王書吏冷冷道,「曾牧野也是朝廷命官,還是正七品,比你的品秩要高,最後是什麼結果?你再想想,他能從捕快做到縣令,你一個小小的主薄,他難道會放在眼里?」

王書吏的話,像一把利刃,直扎向王橋的心窩。

王橋啞口無言,垂下了腦袋。

……

做了縣令,盧小閑自然不能再住在吳仕祺那里。

盧小閑搬進了縣衙內宅,這里曾是曾牧野住過的地方,現在歸盧小閑了。

王橋來到縣衙內宅,見到盧小閑。

盧小閑似笑非笑地瞅著王橋︰「王主薄的病好了嗎?」

「好了,好了,多謝縣令大人記掛!」王橋惶恐道。

盧小閑壓根不提王橋鼓動書吏告病之事,就像從沒發生過這事一樣,他問道︰「這麼說王主薄已經能辦差了!」

既然盧小閑不提之前的事情,王橋當然也不會提。他學聰明了,牢牢記住王書吏的話,不敢得罪盧小閑半點。

王橋恭恭敬敬道︰「有什麼差事,請縣令大人盡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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