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夾板氣

周賢用力甩了甩腦袋,似乎想把不著邊際的想法甩出去。

他讓衙役將大廳中的人全部看管起來,然後與京兆府的捕頭馬鳴向二樓走去。

進了秋蓮的房間,房內滿桌酒菜,申輔躺在地下,早已經沒有了呼息。他的太陽穴上有個一寸來長的傷口,地下有大攤血跡。床帳衣被等均甚零亂,牆邊有茶幾椅凳衣櫃等物,室內空氣污濁。

若是普通人死了,周賢根本就不用親自來,可偏偏死的是隆昌錢莊的東家。

誰都知道,申輔是太平公主的人,太平公主便是能掌握周賢生死的人之一。

所以,他不得不來。

從秋蓮的房間出來,周賢在醉春閣大廳設了臨時公堂,將嫌犯一一帶來問話。

經詢問,周賢大致了解了案發經過。

因給秋蓮賞賜,申輔與許成針鋒相對。

堂內客人散去後,在成軻的撮合下,申輔與許成以對弈定輸贏,決定誰先與秋蓮與飲。

最終,申輔取得了勝利。

根據約定,申輔先上樓與秋蓮吃酒。

秋蓮早已要了豐盛酒菜,兩人對飲。

一番推杯換盞後,秋蓮軟綿綿地醉臥在大椅上,申輔大喜……

約定的半個時辰到了,許成見申輔沒有依約下樓,便自己上了樓。

許成上樓,見秋蓮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申輔正站在秋蓮的床前,登時大怒。

二人一言不合,竟動起手來。

許成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潑到申輔臉上,申輔也回潑了過去,不料手一滑,酒杯月兌手正打在許成前額。

許成雙手扶額,血流滿面,不由怒火中燒,隨手抓起一個大碗朝申輔擲去,正砸在申輔左太陽穴處。

申輔「啊」一聲倒下就不動了,許成氣呼呼地下了樓。

吉溫與阿史那獻征得成軻同意,上樓去找婉雲姑娘,經過秋蓮繡房時,發現房門大開著,申輔正躺在地上。

兩人進屋,看見滿地的鮮血,知道情況不妙。

阿史那獻趕緊出去,將成軻喊到樓上。

成軻進屋後,試了申輔的鼻息,確定申輔已經死亡,趕忙將床上的秋蓮搖醒詢問情況,秋蓮卻一無所知。

于是,成軻派人報了官。

掃視了一圈眾嫌犯,周賢稍做沉吟,對馬鳴吩咐道︰「先把這些嫌犯羈押至大牢,待明日再細細審問。」

盧小閑一听便急了,指著盧小逸大喊道︰「大人,我們倆連樓都沒上去,怎麼也成嫌犯了?」

盧小逸也附和道︰「是呀!大人,我們是好人,可不是什麼嫌犯。」

「哪來那麼多廢話?」馬鳴瞪著眼不耐煩道,「你說是好人便是好人了?誰能證明你們是好人?」

「冷總捕頭能證明!」盧小逸月兌口而出。

「冷總捕頭?」馬鳴上下打量著盧小逸,「你是說刑部的冷卿總捕頭?」

「正是!」盧小逸挺直了胸膛。

周賢是馬鳴的頂頭上司,冷卿的官秩沒有周賢高。按理說,馬鳴肯定是听周賢的命令。可是,冷卿做刑部總捕頭,是天下捕快的頭,在馬鳴的心目中,冷卿的份量更重些。

想到這里,馬鳴在周賢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看了一眼盧小閑與盧小逸,周賢朝馬鳴微微點了點頭。

馬鳴喊過一個捕快,吩咐了幾句,那名捕快轉身離去。

周賢正要說話,卻見一人負手緩緩走進大廳來。

一見此人,周賢心頭一震,趕忙上前恭敬道︰「魏先生,你怎麼來了?」

盧小閑回頭一看,果然是魏閑雲。

魏閑雲也發現了盧小閑,錯愕的目光一閃而過,卻並沒有與盧小閑打招呼。

魏閑雲微笑著對周賢道︰「听說申掌櫃在醉春閣遇到點事,公主殿下讓我來看看!」

太平公主的消息非常靈通,這里命案才發生,她那里便已經知曉。

魏閑雲說得很隨意,周賢心中卻暗暗叫苦,怕什麼便來什麼。

周賢不敢隱瞞,趕忙將申輔遇害的前後講于魏閑雲。

魏閑雲听罷,臉上表情依舊,似乎並未把申輔的生死放在心上,顯然來時已經知道申輔死了。

「周府尹,人死不能復生,只希望你能秉公執法!」說到這里,魏閑雲有意識盯了許成一眼,接著道,「將殺人凶手繩之以法。」

周賢心中明白魏閑雲所指,猶豫道︰「魏先生,我會盡力而為的!」

魏閑雲盯著周賢,一語雙關道︰「不管怎麼說,申輔也算公主殿下的故舊,若不能讓殺人凶手盡早歸案,她心中會不安的!」

周賢听明白了,若不讓許成給申輔償命,恐怕不安的不是太平公主,而是自己了。

「周府尹,公主殿下還說了,三日內凶手必須繩之以法。時間緊就不打撓你辦案了,告辭!」

說罷,魏閑雲轉身往外而去。

「魏先生,慢走!」周賢輕輕揩了一下額頭的冷汗。

走到門口,魏閑雲卻見一人迎面而來。

「柳總管,這麼巧,竟然在這里遇上您了!」魏閑雲朝著來人拱拱手道。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安樂公主府的總管柳陽。

「是呀,真巧,難怪人常說無巧不成書!」柳陽也打著哈哈道。

「想必您也是來尋周府尹的吧?」魏閑雲問道。

「彼此彼此!」柳陽點點頭。

「那您請,我先告辭了!」魏閑雲再次朝柳陽拱手。

「魏先生慢走,改日我請您喝酒!」柳陽側過身,讓魏閑雲先走了。

都說太平公主與安樂公主水火不容,這二人一個是太平公主的幕僚,一個是安樂公主的總管,見了面卻如此客氣,不知道底細的人,還以為二人是很久未見的好友呢。

周賢不敢惹魏閑雲,對柳陽同樣也得恭恭敬敬,這兩人身後的主子,不管誰動動小拇指,自己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不待柳陽詢問,周賢便主動將案件的前前後後,給柳陽又講述了一遍。

听罷,柳陽沉吟片刻,冷不丁問道︰「周府尹,以你的經驗來看,這碗能打死人嗎?」

周賢回答道︰「按理說,這碗不可能打死人,可是……」

柳陽壓根就不听周賢把話說完,直接打斷道︰「有你這句話便夠了,這麼說申輔根本就不可能是許成殺的!」

周賢恨不得搧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為何如此嘴賤,讓人家抓住話柄。

本來周賢還有下文,可柳陽就沒往下听。

說到這里,柳陽有意朝著盧小閑與吉溫等人看了一眼,繼續道︰「說不定是他人殺死了申輔,有意嫁禍給許成的!」

听了這話,周賢心頭噗噗直跳,卻不敢言語。

柳陽見周賢不搭話,冷啍一聲道︰「實話告訴你吧,本來按公主殿下的意思,今晚就要帶許成回去的,最終讓我勸下了。我給周府尹一個面子,人你先帶走。但最晚後日,你必須把人給我放回來,否則……」

柳陽的話沒有說完,但誰都能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柳陽剛離開,冷卿便到了。

馬鳴趕忙上前道︰「我派人去您府上,只是想證明一下嫌犯的身份,怎勞您大駕親自來了?」

冷卿朝馬鳴擺擺手,向周賢施禮道︰「周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尚在發愣的周賢這才回過神來,他不由苦笑,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是第三次復述案情了。

冷卿听罷,指著盧小閑與盧小逸對周賢請求道︰「周大人,我可否私下問這二人幾句話?」

未提審之前,是不允許單獨與嫌犯接觸的,周賢正要拒絕,卻見馬鳴暗暗給自己施了個眼色,到嘴的話立刻變了︰「總捕頭,您請便!」

冷卿將盧小閑與盧小逸叫到大廳一角。

周賢也拽著馬鳴來到了一邊,小聲問道︰「馬捕頭,你明知嫌犯不能與他人私自接觸,為何還要這麼做?」

馬鳴笑著道︰「大人,我這還不是為你好!」

「此話怎講?」

「冷總捕頭這麼晚能專程到這來,說明那兩個人與他關系不淺。再說了,那兩個人根本就沒上過樓,算不上嫌犯。大人您做個順水人情,賣給冷總捕頭這個面子,對大人您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周賢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馬鳴的下文。

「這案子很是棘手,三天之內咱們根本就不可能破案。剛才兩位公主的意思您也明白了,若是不能盡快破案,恐怕大人您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再說了,就算破了案,若真是許成干的,你怎麼辦?」說到這里,馬鳴扭過頭看了一眼正在與盧小閑說話的冷卿,又回過頭來對周賢道,「冷總捕頭是刑部第一破案高手,您給了他面子,若他領了大人您的情,幫您破了案,不管最後是個什麼情形,他定的案與府尹大人就干系不大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周賢恍然大悟,馬鳴的這個想法還真是不錯。

冷卿瞅著著盧小閑與盧小逸道︰「你們倆搞什麼鬼,怎麼跑到青樓來了?」

盧小閑也不隱瞞,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與了冷卿。

末了,盧小閑從懷中取出胭脂的畫像對冷卿道︰「就是這麼回事,不信你看,畫像我還帶著呢!」

听罷,冷卿松了口氣問道︰「這麼說,你們倆就根本就沒有上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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