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密室

這幾天,外面謠言紛紛,說二張謀反。還盛傳陛下病重,身邊只有二張侍候,二張要趁陛下臨危昏迷之際,立下個傳位于張昌宗的詔書……

張氏兄弟簡直有苦難言,他們兄弟倆生活奢侈是真的,可哪有什麼篡位的野心。

他們倆很有自知之明,篡位需要羽林軍的配合,別說他們與羽林軍根本就拉不上關系。就算篡位成功了,他們也沒有能力做得穩皇帝的位置。

太平公主、張柬之、李多祚等人活動頻繁,讓張氏兄弟很是惶恐。雖然有武則天罩著他們,可武則天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假如哪天武則天駕崩了,他們又何去何從呢?

怎麼辦,只有找盧小閑去商量了。

「什麼?離開洛陽,去範陽做一個富家翁?」張昌宗不甘心的問道,「為什麼?」

「為了保命!」盧小閑向一個智者,勸說道,「二位老爺得罪的人太多,假如陛下有一天駕崩了,那些人都想要你們的命!太子登基後,我會設法讓你們離開。」

思索了好一會,張易之點頭道︰「我們倆听你,橫豎你是不會害我們的!」

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心里便踏實了。就好比現在,兄弟倆听從了盧小閑的安排,至少不再像之前那麼惶恐不安了。

……

往日,太平公主出門,不論坐車、乘轎,還是騎馬,總是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一路瀟灑流連,東瞧西望。

可今天,她上車以後,不停地叫快。急促的馬蹄聲把洛陽寧靜的清晨踏得粉碎。

馬車在首輔宰相張柬之的府第門口停下。

剛剛起床的張柬之听說太平公主來訪,忙命大開中門,親自出門迎接。

太平公主與張柬之進了中堂,坐定後說道︰「一大早登門,攪了閣老的清夢,甚是不恭,只因事情緊急,尚請鑒諒。」

張柬之十分熱情地說︰「公主殿下駕臨敝府,未能遠迎,甚是失禮,尚請公主恕罪。不知今日有何見教?」

他見太平公主欲言又止,立刻屏退左右。

太平公主與張柬之足足密談了半個時辰,然後太平公主向張柬之告辭,大步走出客廳。

張柬之瞅著太平公主的背影,大聲道︰「請殿下放下,為朝廷基業,為社稷安全,張某萬死不辭。」

太平公主只是點點頭,但並轉過身來,快步出了大門,上車走了。

從張柬之那里出來,太平公主又來到第二站︰相王府。

相王府之行非常不順利,無論太平公主如何勸說,相王都不同意參與政變,甚至連配合都不願意。太平公主雖然氣惱,但也沒有太在意。

太平公主既然能發動兵變逼宮,就有辦法讓相王妥協。真到了那一刻,就不是相王願意不願意的問題了。

……

在春雨中,玄武門冷冷清清,披著油布兜篷的衛卒,麻木地立在城堞上。

雨氣使玄武門外的廣場上,蒸騰起一片白霧。

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的乘車出了玄武門,車篷垂下著,守衛們僅從車前的徽志認出這位長官,他們打起精神向車行禮。

車輛沒有停留,迅速地隱沒在廣場的雨氣中。

不久,左羽林將軍李湛的乘車也出了玄武門。

但是,在玄武門內禁軍的大將軍府,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和左羽林衛將軍李湛同在!他們的車雖然懸著官徽,正式出城門,但是,他們的人卻留著。

大雨,使他們輕易地掩飾了行蹤。

那兩輛出玄武門的車中,一輛載著首輔宰相張柬之,另一輛載著另一位宰相崔玄暐。

他們兩人,是于雨中乘著羽林將軍敬暉的車輛私入的,現在,他們又借用羽林軍的大將和將軍乘車私出。

軍府中,一片肅靜,門前的侍衛循例懸上了牌示,那是表示大將軍已出,請謁者皆不得擅入。

在密室中,李多祚與李湛默默相對,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久,李湛低聲問︰「大約,平安離開禁區了。」

李多祚點點頭,但未曾發言。

「這些日很平靜,我估計不會出什麼事的。」李湛的手心有汗,顯然,他對目前的情勢感到緊張。

「我想是的。」李多祚低微喟嘆著,望了銅壺滴漏一眼,再說,「照時間推算,應該出了外禁區,可能已從北直道轉入東街。」

于是,李湛也將目光移到銅壺滴漏。

就在這時,內壁門有叩打的聲響。李多祚倏地站起來,親自去開門。

進入的是羽林將軍敬暉,雖然這是早春的寒天,但他的額上依然帶著汗水。

「沒事了?」李多祚問,但聲音微微抖顫。14

「平安出禁區,我看他們兩車入北直道的。」敬暉吁了口氣,「我延遲了一些時,武攸宜忽然上城來了,敷衍了他幾句。」

現在,軍府中的三個人因張柬之和崔玄暐的平安出外而感到輕松。自然,這只是暫時的輕松,他們真正的艱險,還在未來……

「我們要將一切都準備好。」李多祚低沉地說,「張閣老在外面已經安排齊全了,時機稍縱即逝,陛下的身體,今天比昨天好,看來,明後天會正式地治事。」

「大將軍!」李湛掩抑地詢問,「是不是今夜?」

「我不知道,不過,我們會在任何時間出動,在半個時辰之內達到目的。」

「嗯!」李湛的手心,汗越出越多,他訥訥地問,「宮里頭,還沒有消息出來?」

「內宮消息,我們不必等了。」李多祚淡淡地一笑, 「陳玄禮在右衙門當值,回頭,你去將這兒的事告訴他,要他準備,要他在黃昏時來此地。」

陳玄禮是羽林將軍,而且是久隨李多祚的部下,李多祚對他當然信得過。

「大將軍,我們的車要多久才回來?如果雨停了……」李湛仍然在緊張中。

「不必怕,」李多祚笑說,「我估計,武攸宜也會回去的,他得知我們兩人同府,也會走的。」

「我們一直躲在此地嗎?再者,雨停了,就不能乘車……」

「雨停了也不妨事,誰會來查我們的車呢,黃昏之後,我們的車就會回來的。」李多祚微笑著,「你太緊張了。」

李多祚與李湛沒有想到,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陳玄禮的馬車也從東宮駛出了皇城。

……

黃昏了,大雨停了。

在張柬之的府邸中,袁恕己等人在一起,他們飲酒細談,等待著時間。

雨中的黃昏特別來得早,他們的室內已點了燈。

張柬之半合著眼,靠壁坐著,似是養神,又似在設想些什麼。

時間好像是凝固了。

不久,崔玄暉派庫部員外郎朱敬則到來,直達消息,他報告︰「崔閣老已出發赴南衙,命在下傳告相公。」

張柬之睜大了眼楮,倏地站了起來。

「敬則,你是乘羽林將軍車來的?」

「是,崔閣老吩咐如此。」

「行了!」張柬之向眾人拱手,「但願先帝在天之靈佑庇,皇唐社稷,將復于今夜。」

室中每一個人都站了起來,也都拱手默祝。

「現在,我們分乘兩車,大家擠著些兒,不可出聲。」張柬之說時,率先走出了室門。

兩輛禁軍的馬車停在院內,駕車的御者,是羽林軍的兩名校尉。

他們一行人分別擠入車廂,將篷布帷幕放下。

于是,院門開了,兩輛車緩緩地馳出,通過東坊的柵門,便疾馳向玄武門。

……

姚崇的府第煥然一新,為了改造姚崇的府第,盧小閑親歷親為,歷時三個月終于大功告成。

當初,姚崇不明白盧小閑為什麼要專門修建一座暗室,直到今天暗室派上了用場,他才恍然大悟。

此刻,暗室內四個人相向而坐,卻誰也沒說話。

沒有人知道太子李顯已經偷偷離開了東宮,藏在了姚府的暗室里。這多虧了陳玄禮,要是沒有他的馬車,李顯根本不可能從東宮出來。

相王李旦出府相對就容易多了,不過要做到人不知也著實不易,花費了盧小閑不少心思。

李顯與李旦明明是真正的嫡親兄弟,可感情反倒特別生疏冷漠。

這算什麼兄弟,算什麼親人?

其實,這也怨不得他們,誰讓他們生在了帝王家!

若是在一般人家,無論有多大的分歧,也不至于兄弟反目。

李旦一生所求,不過是自由安寧,對于帝位,完全沒有野心,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主動將太子之位讓給李顯。

可惜的是,李旦的想法終歸是自己的。李顯身處權力斗爭中心,他很擔心如果自己將來做不了皇帝,會被弟弟李旦清算。

從古到今,這樣的殘酷現實不斷的上演。諸如年少的秦王嬴政將自己的同母異父弟弟摔死,秦二世逼死扶蘇之後又將自己的兄弟姐妹屠戮殆盡。一代明君唐太宗也逃月兌不了這一規律,玄武門之變將自己的親兄弟殺死,逼迫父親將皇位提前禪讓給自己。

就算李旦不想做皇帝,可那些朝廷大臣們也都會提前站位,以爭取到日後的未來皇帝的信任,這樣下去李旦說不定會被這些人裹脅著與李顯爭斗,此刻正發生在皇宮里的政變,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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