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掌事進言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理寺,天牢

因牢房里常年陰潮污穢,冷青堂進來後不久,的傷口就化膿了。一月前,于江安亓陵郡所受內傷才好不久,眼下又添新傷,使得他在牢里發起了高熱,整個人再度陷入昏迷狀態。

顧雲汐終日坐在骯髒的墊草上面,懷抱督主的身體。

牢房里無法觸到一線陽光,她便不能辨認時辰。只知自己的懷中,那副正驚搐不止的殘破軀體全身滾燙,已然燒得厲害。

而自己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事,便是緊緊的摟他,用自己的雙臂護著他,用身上的體溫捂著他。

冷青堂睡得混混沌沌,似是陷入一場難以清醒的大夢。夢中,他見到了大羿的先皇與藍貴妃,即他的生身父母。一轉眼,他們又都在他眼前消失了。

「……父皇,母妃……」

冷青堂的夢囈迷迷糊糊的,讓人听不清楚。

顧雲汐正懷抱督主發呆,灰塵密布的小臉上是條條道道風干的淚痕。

看見督主的嘴唇蠕動兩下,似乎說了什麼,她慌忙彎下腰,挨近去細听。

「水……水……」

冷青堂緊閉雙眼再次呢喃,濃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被高燒折磨著,此時他感覺身上涼嗖嗖的,緊貼顧雲汐的病弱軀體,不由自主的強烈抽動了一下。

顧雲汐悲傷的嘆口氣,髒兮兮的小手覆在督主額上。

還是很燙

督主曾經提醒過她,牢里的飯菜不能吃,牢里的水不能喝……

以她的身體狀況倒是能撐上幾天,可是督主眼下正在發燒,這樣滴水不進的,定是扛不了多久啊

表情悲傷無助,哀哀凝視懷中形容頹廢狼藉之人。

曾幾何時,也是他,五官俊美卓卓,玉樹琳瑯。外罩湛青麒麟袍、頭戴玄紗高帽,于人前身姿挺拔,凜凜威風。

眼中**辣疼成一片,滴滴淚水緩緩的流出,滑過她的臉龐,淌落到冷青堂的嘴角旁。

他有所感應,已暴裂起皮的雙唇忙的翕動幾下,將她流落的淚液如數吞進口中。

顧雲汐怔怔看著,一顆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剜割,刀絞般的厲痛蔓延周身。

眼淚又如洪壩潰堤,泛濫不止。

「哇」

終于,顧雲汐在牢房里放聲痛哭。心中積壓太久的情緒,悲傷、憤怒、絕望,隨著聲聲淒厲的控訴,全都得到了釋放。

三日後黃昏,孝皇帝頒下口諭,將冷青堂與顧雲汐放出天牢。

提督府內,督主房里擠滿了人。

督主趴在床上人事不省,一眾僕人忙進忙出。江太醫正為他把脈,準備過會兒療傷用的東西,神色嚴峻。程萬里束手無策,在旁邊眼睜睜干著急。

桌邊,晴兒邊啜泣邊向顧雲汐臉上擦藥。

她在宮里被明瀾的巴掌扇得不輕,牙齒咬破了舌頭、腮幫子,從大牢里回來時頂了滿嘴口瘡,已然疼得吞不進任何東西。

江太醫把幾種草藥讓人碾碎,用麻布包成藥包給顧雲汐含在嘴里,以緩解疼痛、加速傷口痊愈。

……

華陽初上,為雄偉的大羿皇城鍍上薄薄金邊,使其于晨曦薄霧里,總顯華美澹然。

坤寧宮

錢皇後早起身子抱恙,掌事宮女

素瀲去傳太醫回來。剛進宮門,就听見院中幾個小宮娥湊在一塊兒說小話。

「哎,我告訴你們啊,當時那冷公公的都被打開花了,血了呼啦的,場面可嚇人了……」

「你當時又沒在場,那冷公公的被打成什麼樣,你看見了?」

「我、我是听小孟子說的……」

「真是罪孽!那冷公公以前可是司禮監掌印,人前人後都有眾數小太監跟著,如今,說失勢就失勢。他怎麼就這麼沒眼色,想起派人刺殺皇上了?」

「你們可別瞎說,冷公公是被人栽贓的!」

一記清音,婉轉悠揚,從眾多嘰喳的人聲中月兌穎而出,立刻絆住素瀲急匆匆的腳步。

循聲望去,目光進而鎖定了一名宮娥。

是她?

素瀲倏的回憶起什麼,眼前隨即一亮。

那宮娥的話剛出口,立刻引來無數嗤笑,一同伴打趣道︰

「嫣晚,上次你將一爐的炭全潑在了冷公公身上,是人家為你求情才讓你免受責罰。怎麼,你這就知恩圖報,向著人家說話了?」

叫做「嫣晚」的宮娥臉頰暴紅起來,怯怯的瞅著笑話她的小姐妹,諾諾道︰

「姐姐說的什麼話,嫣晚只是實話實說嘛……」

「哎呦,我們的嫣晚別是看上冷公公了吧!」

「哈哈……是啊!你們看,她的臉紅成什麼樣了。那冷公公確實生相俊美,我听宮里老人兒說啊,冷公公年少時可是受不少宮女的傾慕。她們的夢想,不是早日放歸出宮,而是與冷公公配做對食……」

素瀲現在人堆兒後面,故意咳嗽了兩聲。幾個小宮娥立刻停止八卦,整齊站了一排,低頭順目齊聲呼︰

「素瀲姑姑。」

素瀲佯裝慍怒,眼光一一覽過眾人,厲聲道︰

「大早上是閑的無事做了?娘娘身子不適,你們幾個卻在這里扯閑片兒!回頭我將你們打發去掖庭司,讓管事把你們的舌頭全割下來!」

「啊……」

小宮娥一個個臉色蒼白,接連後退。

素瀲斜目冷笑一聲︰

「你們幾個眼里沒活兒的東西現在就去佛堂,將里面從過年掛到現在的經幡子全換下來!」

「是、是……」

宮娥們惶惶轉身就跑,有兩三人慌手慌腳間,身子全撞在了一處。

「嫣晚,你過來!」

听到掌事姑姑叫她,嫣晚急急剎了腳步。

僵僵轉身與素瀲面對面,她將兩手規矩的攏在一起,煞白的小臉寫盡了惶恐。

素瀲的目光聚在嫣晚臉上一刻。

這姑娘生得好看!

面凝鵝脂,唇若點櫻,一身香菱色小短襖配翠綠裙子,在清晨的霧色里顯得格外鮮潤,如是秋水碧荷,說不出的空靈細膩。

素瀲笑吟吟的側頭瞅著她問︰

「和我說說,剛才與她們聊什麼呢?」

嫣晚不知所以,嘴唇半開抖了兩抖,小心翼翼的回道︰

「奴、奴婢不懂規矩,說了不該說的話,姑姑只當奴婢是在胡謅。」

素瀲又是笑笑,語氣透出溫柔安撫的勁頭︰

「沒事,你就如實對我講,剛才你那番話,可是發自內心嗎?覺得冷公公受了冤屈?」

小宮女忽然間

雙腮緋紅,無措的眨眨眼楮,頭更降低了一度道︰

奴婢方才所言……確實是肺腑之言……」

素瀲已然心中有數,眯眸笑問︰

「你今年有十六歲?」

「回姑姑的話,奴婢都十七啦!」

嫣晚听出素瀲與她講話的語氣,已不似放才對大伙時的嚴厲,答話之時便是壯膽抬頭,舉目向素瀲姑姑看去,抿嘴微笑一下隨即又低下頭去,形神更增幾分嬌俏。

素瀲滿意的微微點頭,對她道︰

「你下去做事吧,不用去佛堂了,給娘娘暖個手爐來。可千萬記得,別再打翻東西了。」

嫣晚詫然,怔了怔身,即刻向素瀲福身︰

「謝姑姑,奴婢記下了。」

……

錢皇後午睡後起身,素瀲及時遞過一杯溫度剛好的茶水。

錢皇後飲了口,蹙眉把茶杯送回去。

素瀲見狀問︰「娘娘,您覺得身子如何?」

「吃了紀太醫的藥,如今身上有些勁了,只是頭上還疼……」

「奴婢給您篦篦頭,讓您筋骨松快松快。」

素瀲放了茶杯,取過髓白柔膩的象牙篦子,立在鳳榻前面,為錢皇後篦頭。

寸寸青絲滑過齒縫,根根圓潤齒梳輕輕按壓頭皮。錢皇後受用的微閉兩眼,偶爾發出一兩聲享受的吟喃。

「唉……這冷青堂!」

日有所思,閉目養神時,錢皇後回想起前事,忍不住又是一記惋惜的嘆氣。

素瀲伺候皇後近二十年,自然了解她的性子,便一壁為她按著頭,一篦勸道︰

「娘娘,該歇您也歇歇吧。咱們身子才養好沒多久,若是為著宮里事您再累壞了,除了坤寧宮里這群奴才,可沒人知道心疼您。何苦呢?」

錢皇後聞言又是沉嘆,神色憂愁道︰

「我倒是想歇,可是你瞅瞅,我病著的這些年里,後宮……都被那姓萬的妖精禍害成什麼樣子了……咳咳……」

「娘娘!」

素瀲心慌意亂,停手要去尋茶水,見錢皇後擺手,連忙止身,接著幫她按摩。

錢皇後喘了口氣,雙拳握緊,痛心疾首道︰

「別以為本宮眼瞎,宮宴那事,分明就是萬氏父子賊喊捉賊,故意陷害東廠冷督主!如今他們有西廠了,便覬覦上東廠的衛隊,恨不得一口吞了它!」

素瀲猶豫一下,緩聲說︰

「娘娘,人家而今是在暗處,就算謀劃什麼咱們也沒實證。依奴婢看來,東廠建成走到今天,那勢力確實不容小覷。偏偏冷督主在宮里頭又身兼數職,難怪落人把柄。有實力歸有實力,倘若功高壓主,那‘心月復’啊,早晚都成‘心月復大患’!

奴婢不敢揣摩聖意,可是反過來想,那東廠真要是對咱們萬歲爺一百一的忠心,皇上對冷督主深信不疑,又怎會讓旁人輕易扎了針兒,動什麼成立西廠的念頭不是?」

錢皇後半晌無語。

素瀲躬身,湊近去將聲音壓到最低,有意提示她︰

「娘娘,您千萬不可忘了,那冷青堂當初是借了什麼,才登上東廠提督的位子!想當年,前任督主邊默還是他的師父。照常理,師父犯了事,相關之人不該繼續留在宮里伺候啊,而冷青堂……」

錢皇後忽然抬頭,一臉愕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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