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廠顏(甜寵) 第六章 親手喂藥(寵)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又走了兩步,冷青堂突被八仙桌上擺放的東西吸引住。

不大的方桌上面放置的器件是一個冬瓜狀的茶壺和四個配套的茶碗,顏色都是樸素至極的白底青花瓷。再旁邊有兩碟子點心。一碟正是剛才噎到顧雲瑾的桂花團子,一碟是紅白相間的糖炒山楂。

冷青堂的目光現出片刻的凝滯。似是想到了什麼,一張俊臉上的表情顯得深沉而復雜。

緩緩伸出手,捏起一顆山楂放到眼前。

紅紅圓圓的山楂裹著潔白的糖霜,兩色相互反差鮮明,仿若新春時節家家戶戶門外高懸大紅燈籠沾染了鵝毛白雪,團團火焰渲染了凜冽的紅塵,一時間也溫暖了冷青堂漆黑如墨的眸子。

回憶縈繞心頭,全是被那抹身影佔據。

他清楚記得,自己與那身影的主人在皇宮相識的那年自己剛過八歲,因在御前伺候時出了錯,受到掌事公公的重罰。之後,他在落花如雨的桂樹下遇到她,她將滿滿一盤子糖炒山楂捧到他的眼前,連同她香靨凝笑的臉。

那時候,紅彤彤的果子沾滿了雪白的糖霜,色澤艷麗誘人,與如今指間的這顆一般無二。

轉眼之間,十九年光陰已過,他早已爬到司禮監的最高位,重權在握、萬人仰仗。除了當今皇上,就再沒人敢輕易罰他——

情不自禁的張嘴,冷青堂將手中的山楂果子放到口中。

冰糖凝結的白霜遇到口腔里的熱氣,瞬間融化的時候散出瑩瑩縷縷的沁涼。整顆山楂在蘸糖之前已經去了核炒了熟,牙咬下去後酥酥的碎開,滿口甜中帶酸,正是多年以前的味道。

一顆吃完了,冷青堂忍不住又從碟子里捏起第二顆。

床那邊有了動靜,顧雲汐醒來了,緩緩支起身子。

她第一眼看到身姿巍凜高大的冷青堂。

「督主……」

她諾諾的喚了一聲,看他站在桌子邊上手上拿了顆糖炒山楂,忙對他道:

「那雪果子放了有兩天了,不太新鮮。您若喜歡,趕明我做些新鮮的送您。」

「你做的?」冷青堂望向她,表情詫異。

「嗯。」顧雲汐緩緩點頭,神色羞慚:

「雲汐天資愚鈍,比不得姐妹們,只能做些小東西權當打發時間。這雪果子,做的並不好……」

「我剛剛嘗過,味道挺不錯的……」

冷青堂很是欣賞的笑笑,將手上的山楂放回碟子里,又撢去指尖上的糖霜:「等你身子大好了,一定記得再做些給我。」

听到他稱贊,顧雲汐的臉上局促之態逐漸被驚喜所替代,毫無血色的面頰開始升出一絲紅暈。

「是!雲汐定會記得!」

「好,一言為定!」他看著她,點頭的同時緩緩眨一下睫毛:

「披件衣服,正值月信,千萬別再受涼。」

冷青堂把話講得太過直白,惹得顧雲當即紅了臉,低頭再不敢直視他。

顧雲汐對自己這個東廠的督主又敬又怕。

印象之中的他相貌華美不凡,雖如翩翩公子卻不多言談,表情淡漠的俊臉上總帶著絲絲寒涼的氣息,教人難以、或是說根本不敢想去主動接近。

他一年到頭來不了別院幾次,每次來時大多與三姐妹和顧媽媽同聚,所以突然與他獨處,顧雲汐感覺到異常的緊張。

耳邊,冷青堂的聲音再度響起:

「剛才為你理氣梳脈,本督發覺你的身子太過虛弱,難道這貢院里面從沒有大夫為你悉心調理嗎?」

「每次痼癥犯時,顧媽媽都是請過郎中,也吃過藥的。是雲汐的身子不濟,為大伙憑添太多麻煩。」

「好好調理,你的舊癥完全可以醫的好。過幾日,本督叫宮里的太醫過來,仔細給你看看。」

「雲汐謝過督主。」

冷青堂隨手提來把椅子,坐到床邊。挨得近,他認真的打量她。

縴細的人物,小巧的瓜子臉上枯澀的白,秀美的娥眉蹙著淡淡的病態,杏眼盈盈,盛得盡是黯黯憂愁。櫻唇上不見潤色,燥起一層干皮。額頭上,那處磨破的地方已經生痂,周圍一圈淤紫。

冷青堂心中突然生起儒軟的情感,他不清楚那絲情感該不該被稱為‘憐惜’。若是這丫頭退去滿身的病態,她也是個清水絕麗的佳人……

又是那抹身影從記憶中飄然而過,縴塵不染,絕立于落花繽紛的桂樹下……

太像了,像極了……確實,她應該像她……

情不自禁伸了手去,柔軟的指月復輕踫到額頭有傷的地方。

輕微的申吟使冷青堂回了神,表情怔了怔,覺察到自己行為的唐突。

「疼嗎?」他抽回手臂問。

「不太疼……」她惶惶的看著他,小聲回答。

「稍後本督差人送些外創藥來,擦幾日就會好。」

「督主……」

顧雲汐猶豫一下,直視冷青堂問:

「能不能讓我見雲瑤姐姐?我想見她!」

「見她做什麼?一個戴罪之身罷了。」

冷青堂輕描淡寫說了句。

「從前都是她最照顧我,眼下她出事,我不會躲到一旁。折騰了許久,她肯定還沒吃東西,我去給她送點吃的,很快就走。」

顧雲汐依然怯怯懇求。

「听話,你剛才逆血最是危險,需要臥床休息。等明日一早,本督陪你去看她。」

——

這夜,冷青堂就在幽築別院里安歇,留下蕭小慎和十幾個番衛隨侍,其余的人馬由千戶程萬里帶回了東廠。

顧雲汐一夜睡得渾渾噩噩。

迷蒙中睜了眼,又到了那個不知名的世界。沒有山川沒有河流,看得到的天空是紅色的,那輪高懸的月亮,也如滴血一般的鮮紅……

一堆一堆的人都在熟睡,紋絲不動的身軀上泛出猩紅粘稠的血。他們互相堆疊,在不見盡頭的道路上壘成座座小丘。

他們都死了——

顧雲汐張嘴卻無法叫出聲音,粗喘著爬過一座座冰冷尸體堆成的山丘。終于沒力氣了,她坐在一片血液凝固的土地上休息,驚恐的放眼望去,前面的路上,仍然遍布了尸體。

這是夢嗎?這是夢嗎——

顧雲汐哭起來,低頭看周身,難以相信自己那沾滿鮮血的身體變得竟如同幾歲的孩童大小。

絕望,依舊是無邊無際的絕望……

「小丫頭,拉住我。」

輕裊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動听卻滲透出些微的寒意,似是命令,似是救贖。

顧雲汐抬頭,卻見伸手過來的人正是冷青堂,只是容貌更為年輕,仿若十幾歲的俊美少年。

她瞬間止住悲鳴,順從的把小手慢慢遞向他。被他拉著緩緩前行,踏著路面上的鮮血,小小的顧雲汐也不再感覺恐懼,那大手向她傳遞來的溫暖頓時讓她的內心充滿無比的放松、安寧。

腳下驟的一空,身子向下跌去……

「督主——」

顧雲汐從夢里驚醒,囈聲叫著睜了眼。

「丫頭,我在這兒呢。」

冷青堂就坐在床邊,穿了月白金絲綻菊滾龍文花邊的袍子,頭戴流雲錦繡紗帽,聲音輕柔的望著她回應。

被她的小手拽著,他那雙點漆的黑眸中徒然掀起一陣細微的漣漪。

顧雲汐意識到一只手正拉著他的袍袖,急忙放開他。眸光四處尋看,辨出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從前夜開始你就在發燒,宮里的太醫來過,開了方子,過會兒起來吃藥吧。」

「您一直……在這邊……?」

顧雲汐詫異,向他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開。

「嗯。東廠那頭沒什麼要事,便在別院里多住了些時日。本督答應過你,和你一同去看雲瑤。」

扶她慢慢坐起來,把枕頭墊在她的背後,他為她裹上被子。

這時候有小丫鬟托著長盤進屋。

「爺,姑娘的藥放溫了。」

「拿來。」

接過藥碗,冷青堂將它放在掌心里捂了捂。確實,瓷碗的溫度不燙,湯藥的溫度剛剛好。

他捏了瓷勺子舀了一勺,還是很慎重的放到自己嘴邊吹了幾下,而後才遞到顧雲汐有些干澀的唇瓣前。

顧雲汐不由自主的睜大了兩眼,表情異常受寵若驚,已然忘了張嘴。

從小到大,沒人心疼她,除了大姐顧雲瑤,他是第二個端著藥碗,耐心喂她吃藥的人!

可是,他不是位高權重的東廠提督嗎?怎麼會親手喂她吃藥……

「快喝,喝了藥歇會去看雲瑤。」

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沒有絲毫催促的意味。相反,那緩慢而抑揚的聲調倒像無度寵溺的語氣。

素白的手指配素白的瓷勺,干干淨淨的顏色看得人心里面豁然安靜。

顧雲汐不再亂猜,即刻張嘴將一口藥湯子吞下肚。頓時,倩麗的五官再也受不住那藥的苦澀味道,全部緊緊擰到了一起,像個受罪可憐的小包子。

「很苦?」

「嗯。比起我平時吃的藥,是略苦了些……」

冷青堂不禁笑出聲:

「乖,把藥喝完,自然有好東西賞你。」

喂完藥,冷青堂把空碗放回到丫鬟手中的托盤上,隨手從旁邊的瓷碟里捏了一枚蜜餞,送入她口中。

「甜不甜?」他含笑問道,很專注的看她蠕動著小嘴,咀嚼口中的蜜餞。

「甜……」

顧雲汐嚼玩蜜餞,舌頭上再也沒了那種難受的藥苦味道。隨後,她被他扶著躺到床上,他替她裹緊了棉被。不知何時,被子上多壓了一層狐毛毯子,暖融融的,又輕又軟。

「等會兒藥勁上來再睡會,我晚間才走,就在這兒等你。」

冷青堂繼續留在床邊,夜色漆黑的眸子里柔光閃爍。嘴唇輕勾,淺淡的笑容里升起幾分暖意。他本是個巍峨英挺之人,輕笑時五官更顯俊美卓然。

顧雲汐一直盯著他的臉看,目光在幾分倦倦的睡意升起的那刻好像忘記了有所避諱。她覺得,他神情安寧的樣子最是俊美絕塵,使人看上一眼便不想將目光移開。

少頃功夫,睡意變得更濃起來,顧雲汐迷迷糊糊的又合了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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