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魏文侯的胸懷

作者︰湯加鹽大伯伯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在古時的專制政治之下,一個國家是盛是衰,是興是亡,與這個國家的君主有非常大的關系。因為他是整個政治機器運轉的中心,一切都是圍繞著他來進行。他的意志達之于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行政末梢,甚至他的私生活都因為他的權力的輻射而對整個國家產生重大的影響。所以法王路易十四說「朕即國家」,這句話原是不錯的。

在晉陽之戰後,智氏被消滅,其地被瓜分,晉國頓成韓、趙、魏三國鼎立之勢。這時最強大的是趙國,然而第一個躍上舞台發出強光,成為戰國時期超級大國的卻非趙國,而是原本並不起眼的魏國。這一切都是因為當時魏國的國君魏文侯。

魏文侯,名斯,是魏桓子的孫子。欲成大事所需要的第一個品質不是勤奮而是對局勢的判斷和整體的把握。如此才能從整個天下大局中推導出自己可進可退的路徑,可為不可為的領域,然後再調整目標,另做計較。大的方針定了下來,然後才談得上如何去實行,以及在此過程中如何隨機應變,挺過難關。魏文侯無疑是一個有大局觀的人,在韓、趙兩家仍在思考如何從晉國領土獲得盡可能多的好處的時候,他的深邃的目光已經超越了小小的晉國,而掃視天下了。

整個晉國的局勢是趙國在北,魏國在西南,而韓國偏于東南。晉國左臨黃河,右偎太行,雖說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北臨戎狄,且為群雄包圍,可拓展的空間不大。且當時天下大亂,各國命途均成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之勢,所以如何保存自家國土、自家宗廟,光耀自家門楣就成了韓、趙、魏三家主人的共同心病。

韓、趙兩家的想法是先在晉國內部壯大自己的實力,然後再向外擴展。于是韓武子派人來游說魏文侯,想要聯合韓、魏兩家一起進攻強大的趙國,以此來化解北方的威脅。可是魏文侯卻不這樣想,且不說北方的趙國是抗擊戎狄的一道屏障,單是趙國那強大的實力就足以抵擋韓、魏兩家的聯合軍力。到時候戰爭一定陷入膠著狀態,且這種狀態一定會長時間地持續下去,最終的結果無非是「三敗俱傷」,如此豈非要給三晉周邊虎視眈眈的外人以一個天大的機會嗎?于是魏文侯拒絕了韓武子的建議,韓武子從此開始看不起魏文侯,把他當做了一個貪生怕死、毫無氣魄的膽怯小人。

魏文侯剛剛拒絕了韓武子的聯軍抗趙的建議,就迎來了趙家的使者。原來消息走漏,這件事被趙獻侯知道了。趙獻侯以為,魏文侯既然拒絕了韓武子,那麼就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于是派使者建議說,不如我們趙、魏兩家合兵一處,將韓國滅了,然後平分其土地,將軍以為如何?使者言辭懇切,魏文侯听了卻哈哈大笑。所謂唇亡齒寒,趙國如此強大,只有魏、韓聯合起來才能夠勉強與之相抗,互保彼此宗廟香火不滅。如果他貪圖一時的便宜,妄圖聯合趙國而打擊韓國,這就如同獵狗為主人捕盡山里的兔子,最後沒有食物來源的主人只好宰了獵狗來充饑,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此乃千古不易之道理,于是趙國使者最終也帶著未能完成使命的惶恐心態歸去了。趙獻侯听了使者的復命,自然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魏文侯天生就是一個領導的材料。所謂「天生的領導材料」,就是說這人參與任何事,都必然有著非凡的熱情,對此事也抱著獨特的想法,不僅如此,他還總是想要說服每一個參與者,讓他們認同他的想法,與之合力一處,將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辦成。魏文侯不光是「有所不為」,他還「有所必為」。他向韓、趙兩家發出照會,共同協商三晉未來的發展道路。

魏文侯打開天窗說亮話,先將拒絕韓、趙兩家的理由說出來。韓武子和趙獻侯雖然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但還是不住點頭,為魏文侯口中的道理折服。畢竟形勢逼人啊!隨後,魏文侯說出了自己對三晉和天下形勢的判斷,指出三晉易為地勢所扼之實情,並以此立論,提出三晉必須停止內斗、和平共存的主張。他說,非如此,我們就要永遠困于此地,日漸削弱,最後淪為時代的棄兒,為別國吞並,到那時即使後悔亦沒有一個可供我等哭泣的地方。韓武子和趙獻侯都為魏文侯說動了,但三家存在著千絲萬縷、錯綜復雜的關系,到底怎麼個和平共存,怎麼個協同發展,始終未能達成共識。好在大的原則,即和平的局面已經在此次會談中確定,如此魏文侯可以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魏文侯到底如何打算且不說,但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所以無論做什麼事,若有個幫手總是事半功倍,更何況是魏文侯這樣的君主的宏天大計呢?可是,有的人天生就能團結人才,天生就能使之為自己效死力,如劉邦;而有的人卻總是將人趕跑,以才資敵,最後落得孤家寡人,淒涼敗亡,如項羽。那麼魏文侯到底是劉邦還是項羽呢?

在伐滅中山國之後,功成圓滿的魏國君臣擺酒宴以慶祝此次勝利。志得意滿,魏文侯環視諸位家臣,問道︰「像我這樣的君主,諸位怎麼評價?」

「仁君!」魏氏家臣異口同聲,一起舉杯向文侯敬酒。文侯听得哈哈大笑,正要一飲而盡的時候,卻听見一個硬邦邦的刺耳聲音說道︰「君上打了勝仗,卻沒有將中山分封給勞苦功高的弟弟,反而把它封給了寸功未立的兒子,這哪里稱得上是仁君?」說這話的是魏氏家臣任座。听聞此話,魏文侯十分氣憤。任座也發現了這一點,暗覺不妙,于是小跑著出了帳。魏文侯轉過頭去問翟璜︰「依你看,我是否稱得上仁君?」翟璜是文侯的謀士,素來得他的倚重。他這時已看出魏文侯正在氣頭上,而任座實在是很危險,自己一個答得不好,就要害人害己。于是不卑不亢道︰「當然是仁君!」

「哦?」文侯給他引起了興致,「這話怎麼講?」翟璜拱手道出一句千古名言︰「臣聞君仁則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以是知之。」(《資治通鑒》)翻譯過來就是︰「我听說君主仁慈則臣子正直。剛才任座句句直言相諫,我就是以此知道您是仁君。」魏文侯听後轉怒為喜,于是讓翟璜出帳將任座請回來,又親自離席相迎,把他捧為上賓。

由此可看出魏文侯心胸之寬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最重要的是能夠懸崖勒馬,及時改過。自古以來,君主偏听偏信、親近小人的多,而親近君子、直言納諫的少,因為很少有人有唐太宗李世民那樣真正的自信,他們的自信都是建立在別人的吹捧阿諛之上。魏文侯恰恰有這個自信,自信自己能夠克服一切困難,達成自己光耀魏氏的宏願!

如此胸懷,自會成就一番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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