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去合肥都能遇到流賊

作者︰浙東匹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雖然從長遠來看,沈樹人借著吳偉業的質疑、趁機找楊嗣昌邀功,是一個很事半功倍的選擇。

事情辦了兩個月,辦得這麼漂亮,最後「核算績效」的時候,怎能不奮力多撈一點獎勵?

但是,富貴從來險中求,要多撈,就得付出相應的奔波勞碌和風險。

國子監在每一屆鄉試之前的入籍截止日期,並不會為沈樹人一個人開後門。

說好了七月底之前入監的人、能夠比照今年鄉試過關人員待遇處理,那就是嚴格卡七月底,一天都不會多等的。

而眼下已經進入七月中旬,留給沈樹人在南京和合肥之間打個來回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半個月。

這期間還得考慮到楊嗣昌身居高位、求見不易可能要排隊等。

江北之地如今已經兵荒馬亂,流賊的斥候隨時有可能出現、巡邏的明軍也頻繁盤查。

總之,還是挺不容易的。

沈樹人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所以他離開南京渡江西進時,做了嚴密的安保措施。

一方面他能走水路的都盡量走水路。

沈家在水上的勢力還是很龐大的,船上水手甚至都有攜帶鳥銃和斑鳩銃,跟著大少爺出門的沙船,也都是挑選最堅固犀利的。

就算遇見滲透的流賊,只要不下船,敵人也殺不上來。

遇到實在不得不走陸路的地段,沈樹人也準備了幾十匹馬,還給精銳家丁人人穿了棉甲。

當然,所有這一切的武力準備,都得有個借口,沈樹人也是早就想好了——就用他父親沈廷揚從崇禎那兒得到的「籌備漕運改海試點」的名額。

明朝漕運自成化年間長運法改革後,都是有衛所承運、護衛的。沈廷揚那個試點,雖然只有幾艘船的規模,但配置幾百個漕兵還是合法的。

一路上,在通過南京周邊的大勝關(在馬鞍山)、當涂衛(在蕪湖)等處沿江盤查時,沈樹人用的都是「漕運試航」的借口,再稍微給些喝茶銀子,武備松懈的明軍全都一路放行。

渡過長江,經濡須水進入巢湖後,隨著越來越靠近合肥前線,明軍武備盤查看起來才嚴厲了些。

這一日,已經是七月十八,沈家的幾條船,抵達了巢湖北岸的淝水河口。只要入了淝水,就可以逆流而上到合肥縣了。

但是在淝水河口,船隊也遇到了迄今為止最嚴密的一次排查,守衛河口的明軍居然軍紀還挺森嚴。

沈樹人原本還想稍微給點銀子、加快通關速度,沒想到弄巧成拙。

那守關千戶見他們拿出銀子來,還以為沈樹人有什麼違禁,非要徹查。

好在沈樹人手續齊全,只是耽誤了半天時間,最後還是過了。

臨了的時候,那守關千戶還狐疑追問︰「既是漕運試航、符合律法,為何一開始試圖以銀相賄!快點走,最近這淝水附近都不太平,革左五營流賊中的藺養成部,已經流竄至此。

史撫台和黃總兵千叮萬囑,讓我們小心提防,不可讓流賊劫奪到堅固民船、偷渡淝水、濡須水。不然南京江北之地,怕是都不得安寧了。」

那千戶後半句話,也是在為自己開月兌,他已經知道沈家是有勢力的,不想得罪,就多解釋了一句。

沈樹人也想多了解一些前線軍情,當然不會跟他計較,還擺出一副折節下交的樣子︰

「將軍軍法嚴明,小生佩服得緊,怎會責怪。如今國是日非,正要多些將軍這樣勤勉忠勇之士。不知將軍如何稱呼,何人麾下,我此去合肥,說不定能拜見到楊閣老,有機會一定將將軍的勤勉嚴謹上達。」

那千戶听得也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賠笑︰「不敢不敢,敝姓左,左子雄,廬鳳黃總兵麾下。我家黃總兵,如今正歸安廬史撫台節制。」

沈樹人稍微想了一想,才對應上,廬鳳黃總兵應該是黃得功,而史撫台自然是安廬巡撫史可法了。

自從楊嗣昌南下,暫時駐扎合肥、安排東線圍堵工作,目前他手下直屬最得用的文武,正是黃得功史可法二人。

不過,听說這個千戶姓左,沈樹人內心還是有點擔心,試探著補充了一問︰「將軍既姓左,跟武昌左總兵可有親?」

沈樹人知道歷史,對黃得功的部下還是比較信任的,但對跟左良玉沾親帶故的就得警覺了。

畢竟歷史上左良玉最後起兵進攻南京,試圖「清君側」,說白了就是想另立傀儡。沈樹人將來要建功立業,肯定得提防左良玉。

還好,左子雄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恰巧姓左,跟左總兵素不相識。」

兩人聊完,氛圍還算和諧地就此道別,左子雄等人紛紛下船放行,沈樹人也讓水手重新拔碇啟航。

但水手們剛絞完碇繩開出去沒多久,淝水西岸遠處忽然就奔來數騎斥候。

左子雄連忙登高瞭望,發現就是自己麾下派出去偵查的。

斥候到了近處,也顧不得入關,老遠就高聲呼喝示警︰「千戶小心,藺養成部已奔襲到幾里之外了,流賊也湊了馬匹,我們不及拉開距離。」

左子雄只想了短短數秒,頓時一拍大腿︰「不好!流賊的耳目肯定是早就盯上有船隊從巢湖北上了!在巢湖里水面寬闊他們不好下手奪船,就等到進了淝水才下手!

快讓那位沈公子回轉,不可再前行了!快準備精銳準備出寨迎敵!如果藺養成要搶船,就接應沈公子逃回來!」

左子雄麾下幾個百戶等人,無不面面相覷︰「千戶,流賊出動,向來聲勢浩大,我們這幾百人,守住河口寨就不錯了,哪能出寨野戰。」

「爾等要違抗軍法不成!速去準備!」左子雄厲聲喝令,先確保屬下開始列隊整備,他才一邊抓緊時間講道理鼓舞士氣︰

「流賊雖然勢眾,但這般來勢凶猛的,必然只有輕騎為先,不是我看不起藺養成,這等賊軍能湊出多少戰馬!他無非是狐假虎威,仗著其他四營把官軍打得膽寒,所以來撈一把。

那姓沈的死活與我們無關,他們的船卻是犀利,看著比江防的戰船都好,要是落在流賊手上,導致他們輕易東竄到淝水、濡須以東,不知又有多少窮人被他們裹挾!」

在左子雄的鼓舞下,明軍僅有的幾十騎和三百可以參加野戰的步兵,總算是鼓起了勇氣,覺得敵人說不定沒多少。

明軍躲在寨門後,個個神色凝重地等著號令,左子雄也不貿然開寨門,只是在高處觀望。

如果沈樹人能自行逃月兌折返,那他就不出去救援了,如果沈樹人完蛋得太快,他也沒必要救援。只有剛好差那麼臨門一腳的情況下,他才會去撈個戰功。

遠處的沈家船隊,反應倒也快速,在狹窄的淝水中緩緩掉頭,重新改成順流而下。

而岸上那支革左五營藺養成部騎兵部隊的賊將,看到這一幕卻是哈哈大笑︰

「兒郎們,這些船看著不錯,估計還有不少財貨,趁著此處河道狹窄,趕緊劫住,回去大王必然有重賞!楊老兒還想張網封鎖大王,等跳過淝水,直逼滁州,看官軍還怎麼封鎖!

船上的匹夫當真不知死,看到我軍逼近,竟然還有時間掉頭,而不是直接船尾改船頭、順流放下水去,活該他找死!」

古代的內河船,很多是兩頭都尖的梭子形,那種船船頭船尾弄錯不是很礙事,也是能開的,只要把帆槳的方向換一下。

但頭尾錯亂的話,適航性肯定會降低,航速、顛簸都有影響。

沈樹人堅持讓船掉頭再撤,也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另一方面,他也是對自己船上的鳥銃排槍有信心。

船隊剛掉頭返航,流賊騎兵就已經奔襲到淝水岸邊、與船隊相距一箭之地,看上去竟有超過兩三百騎。

看來藺養成也是下了本錢的,把相當一部分馬匹集中起來,用于高機動流竄搶奪戰略物資。

流賊騎兵一進入射程,就紛紛開始往船上拋射箭矢,還有下馬涉水試圖攔截攀援的,亂亂雜雜不一而足。只是騎兵馬背上不好裝填火藥,所以倒是沒看到火槍騎兵。

沈樹人這麼怕死的人,當然是老遠就躲進木板保護嚴密的內艙了,只讓跟隨他的管家沈福指揮抵抗。

這沈福別看只是家丁出身,但他也是跑過海的,去朝鮮做過海貿,因為表現好,回來之後才被沈廷揚分管了家中的朝鮮藥材店鋪,最後又調來跟隨大少爺。

跑過海貿水手,多半是刀頭舐血殺過人的,這些家丁又都是沈廷揚精選,所以拿著火槍心中都還鎮定。

沈福讓家丁都在船板後面躲好示弱,不等命令不得隨便開槍。

扮豬吃虎扮夠了、等流賊騎兵誤以為這船毫無抵抗武力,開始囂張踏入河邊泥濘、甚至下馬試圖攀船。

沈福這才一聲大喝,讓水手們拉開舷窗射孔上蓋的木板,十幾支西洋進口的原裝斑鳩銃,和四五十支國產鳥銃,分成兩批開火,頓時把陷入泥濘的流賊騎兵放倒了一片。

隨後,家丁中那些手持長槍的,也都頂著藤牌冒死沖上甲板,一邊偷窺有沒有靠近船舷想要爬上來的,看見一個就單手持槍往下捅,如同守城一般。

流賊壓根兒沒想到幾艘「漕船」有那麼強的火力,猝不及防遭到了不小傷亡,關鍵是士氣狂瀉,都以為是中了官軍的埋伏。

沈樹人听沈福匯報,說殺傷了數十賊兵,腦中飛快思索,立刻吩咐︰「別光用火槍打啊!讓所有人吶喊,史撫台黃總兵大軍數千已經殺到,藺養成中了史撫台的誘敵之計!」

沈福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心中也是佩服少爺心智敏捷,這麼損的招張口就來。

隨著百余家丁吶喊,流賊騎兵果然愈發混亂。尤其是看到這幾艘船上火器那麼多,說是史可法的誘敵誘餌,流賊簡直是一听一個信,都沒人懷疑。

南邊淝水河口水寨內的左子雄,見狀也意識到機不可失,徹底不裝了,連忙帶著明軍沖殺出來。

一邊沖鼓噪吶喊,裝作他們真的是史可法神機妙算留下的伏兵。

藺養成這支出來搶劫戰略物資的騎兵,就這樣徹底潰散,被左子雄追擊又砍了幾十個人頭、前後搶回近百匹無主馬匹,這才收兵回營。

至于沈樹人,他倒是沒有讓人下船追擊,畢竟在回南京之前他的家丁死一個少一個,還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沒必要讓下屬離開掩體、上岸拼命。

左子雄撿了戰功,對沈樹人也是愈發感激佩服,把首級、戰利品都處理好後,他分出數十騎兵,決定親自護送沈樹人去合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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